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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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遊在一周後離開a市回到悉尼。
他母親體檢的情況不是很好, 他決定回悉尼陪母親住上一段時間。
離開前,陵遊給盛望舒打了通電話告別。
這是他們兩人在那晚之後第一次聯係,盛望舒祝福他一切都好。
“謝謝你。”陵遊悶悶笑一聲:“以後我們還能做回朋友嗎?”
“可以。”盛望舒停頓一秒:“但不是現在, 你介意給我一些時間嗎?”
“好。”
短暫的沉寂, 陵遊忽而又笑:“停在這裏或許是最好的結果,慶幸我還沒將你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盛望舒抿了抿唇:“或許吧。”
吸引容易, 相愛很難,芸芸眾生, 彼此相愛也需要天時地利的緣分。
她和陵遊有默契,有緣分,興趣相投,相處融洽,有幸同行一路, 看過許多難得的美景。
卻獨獨少了些相愛的機緣。
—
盛望舒獨自茫然消沉了一段日子。
那些天,她每晚在書房裏待到淩晨, 獨自複盤著這段明明和諧安好卻再走不下去的感情。
陵遊的那些話反複在她心裏劃過, 她想得越深, 越覺得挫敗。
像是忽然間喪失了一個目標,一個撐著自己向前的動力,盛望舒忽而陷入迷茫。
她獨坐在窗前,隔著玻璃望著夜色出神,視線收回時, 瞥見對麵窗口暖黃的燈光。
最近那家業主又住了回來, 整晚整晚地亮著燈,直亮到整個世界都熄滅,像一盞不眠不休的月亮。
盛望舒和陵遊分手的消息沒過多久就在朋友圈子裏傳開。
先是許念汐疑惑,怎麽最近都不見陵遊的身影, 盛望舒沒瞞著,直接了當地說他們已經分手了。
之後沒隔幾天,陵遊再次聯係了她,與她商量是否將分手的消息公開。
當初他們剛在一起時,陵遊便大方承認戀情,現在分開了,他也不想藏著掖著。
“及時公開,也會為你以後省下不少麻煩。”
盛望舒明白他的意思。他目前不在國內,她總還要正常社交工作,難免以後出席活動時會被人追問,亦或者和異性朋友同行被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
他也是在為她考慮。
“好。”盛望舒說,“我和你一起發微博。”
當初兩人一起在微博公開,現在也一起在微博宣布分手,坦蕩蕩地開始,坦蕩蕩地結束,算是有始有終。
盛望舒和陵遊同時在早上十點發布了微博官宣分手。
之後,她的手機上不停地有微信和電話進來。
家人的、朋友的、時尚圈裏和兩人共同交好的。
宋源氣憤難當地在電話裏追問是不是陵遊對不起她,說要去替她出氣,給陵遊點教訓。
“當我妹妹是盤菜嗎?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
盛望舒無奈:“不是他要丟我,是我們兩個同時放棄了。”
陵遊把選擇權交給她的那刻,她便清楚地體會到他們走不下去了,即便她強行堅持,結果也不會變得更好。
“為什麽?”宋源問:“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盛望舒:“他對我很好,隻是我們走不下去了。”
宋源更懵:“為什麽?”
“算了,感情的事跟你說不通。”盛望舒苦笑:“我自己都沒想明白。”
然而許念汐好像比她更明白,甚至在聽到他們分手的消息的那一刻,許念汐臉上都沒露出過多驚訝的神色。
好像這個結果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盛望舒幾分挫敗:“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沒看好我們?”
“沒有。”許念汐說:“隻是你們的戀愛狀態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盛望舒問:“為什麽?”
“因為你對他隻有歲月靜好,沒有情緒波動。”
許念汐把手伸過來,在她胸口的位置虛虛一點:“他抱你的時候你會心跳加快到想要爆炸嗎?”
盛望舒強撐:“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開心,也很安心。”
“如果隻是搭夥過日子,你們倆或許很合適,但顯然陵遊要的不是這個。”
許念汐遺憾地聳聳肩,一針見血地道破盛望舒心裏早已隱隱浮現卻不甘承認的答案。
“你隻是喜歡他,但不愛他。真正愛一個人,一個眼神,一句話,甚至什麽都不說,都能讓你內心天翻地覆。”
“……”
彼時她們在盛望舒工作室的後院裏。
三月早春,氣溫漸漸回升,圓桌上放了盆剛開花的瑪格麗特,鵝黃的花蕊,淺粉色花瓣,一朵朵擠挨著盛放,被陽光一照,散發出淡淡香氣。
盛望舒憊懶地趴在桌麵上,指尖輕撥花葉,睫毛整齊地垂下去,在眼瞼處落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沉默良久,她才不無失落地輕歎口氣:“我覺得,我好像沒有愛人的能力。”
或者說,是失去了。
她找不回那種因為某個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就驚天動地的感覺了。
“是你太急著要往前走了。”
許念汐啜飲一口咖啡,一副旁觀者清的姿態,語氣輕輕。
“有時候,一味的鉚足了勁兒悶頭向前走,不如停下來,緩一緩,順其自然。”
院子裏安靜極了,隻有風偶爾拂過枝葉的聲音。
大概是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盛望舒竟覺得她的話有幾分道理。
等信以為真地點過了頭才忽然反應過來:“我竟然在跟你這個一月能換兩個男朋友的人探討愛情的真諦?”
“那怎麽了?正因為我閱人無數才比你更懂。”
許念汐老神在在地為自己辯白,不忘踩她一腳:“你就是見過的男人太少了才會這樣,這玩意兒就跟口紅試色一個道理,多試幾個,說不定就能在哪找回心動的感覺。”
盛望舒笑笑,沒說話。
—
三月底,盛望舒終於做好了要送給陵遊的那套西服。
雖然兩人已經分手,但她還是把西服寄給了陵遊。
陵遊收到西服,拍了照片發給她,又給她打來一通電話。
盛望舒正看著手機裏陵遊試穿那件西服的照片,電話接通,她滿意地笑說:“和我設計時想象的效果一模一樣。”
陵遊在那頭溫聲道謝:“謝謝你,我很喜歡,這是我最珍貴的一件高定。”
盛望舒也笑,語氣已經平靜從容:“這是我當初想要送給你的情人節禮物,現在補給你。陵遊,從今天開始,我們可以做回朋友了。”
在一起四個月,彼此為對方設計過專屬的禮物,也算是用心在對方生命中留下了一絲過往痕跡。
用心過,努力過,又釋懷。
在說出“可以和他做回朋友”這句話時,也是盛望舒和自己的和解。
—
言落今年沒再過陰曆生日,陽曆生日依然是以應酬的形式度過。
起初宋源要幫他操辦陰曆生日,被他堅決拒絕。
盛望舒不會來參加他的生日會了,那麽這個生日會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盛望舒這段時間幾乎每周都會和他碰麵,大多都是在工作場合,兩家公司一直以來都有項目合作,要碰上在所難免。
隻有一次,兩人是在私人場合碰麵。
那天是許念汐攛掇的聚會,在宋源占股的那家私人會所。
他們在一起唱歌打麻將,宋源拍了個小視頻,故意懟著盛望舒的臉來了個高清特寫。
沒過多久,言落就給他打來了電話,問他在哪,要和他聊誠安的那個新項目。
宋源笑得意味深長,“這麽急非要今晚說?”
“我明天出差,隻有今晚有時間,你看著辦。”言落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淡薄地撂下這句話,掛了電話。
最後還是宋源主動求他過來。
言落過來時,盛望舒正在打麻將。
他到包間裏露了個麵,盛望舒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打牌。
好像對他的存在無動於衷。
言落低咳了聲,叫宋源到隔間私聊。
聊完項目上的事情,他起身站起來往外走。
經過牌桌,宋源叫住他:“落哥,來都來了,玩兩把再走唄。”
言落不置可否地駐足,最終返身回去。
“打完這把念汐要先走,你替她。”宋源十分上道地給他搬了張椅子,放在許念汐旁邊。
右手邊就是盛望舒。
時隔近一年,這是兩人第一次在私人場合距離這麽近。
言落懶散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支在扶手上,閑閑地撐著下頜。
眼皮輕垂著,目光落在許念汐的麻將牌上,實則什麽也沒看進去。
靠近盛望舒那邊的神經似乎都變得敏感,敏感又克製,感應著她每一個微小的動作。
室內混雜著雞尾酒和沉香的味道,被他的嗅覺自動過濾,鼻端隻剩盛望舒身上淺淡的香氣。
體香混著香水的後調,是帶著暖意的香草氣息。
許念汐摸了一張牌,有些猶豫,扭頭問他,“落哥,打哪張?”
言落回神,修長的手指隨意一指:“這張。”
許念汐垂眼一看,受傷地蹙了蹙眉:“你想坑我?”
言落將錯就錯,桃花眼裏蘊起落拓笑意,“你快點輸了給我讓位。”
許念汐:“……”
又坐了一分鍾,有人過來讓煙。
言落伸手,手指將將伸出去,又收回,目光似有若無地在盛望舒側臉上帶過,笑說:“不抽。”
那人咬著煙挑挑眉:“稀奇,你戒煙了?”
“今晚戒了。”言落蹙眉擺擺手,“你上一邊抽去,我聞不了煙味。”
“……”那人一臉見鬼地走開,對宋源投去一個疑惑的目光。
宋源聳聳肩,不懷好意地低笑了聲:“不容易啊,消沉了一年的孔雀要開屏了。”
一局結束,許念汐起身離開,言落補位。
他隨手解開袖口,剛在旁邊坐下,盛望舒就笑著站起了身,“累了,不玩了,宋源你來吧。”
言落眸光忽的一暗。
宋源臉上的笑意凝滯,隻得挪過去。
不能太明顯,太明顯那位大小姐可能當場就得甩臉走人。
玩到一點多眾人才散,各自開車離開,盛望舒在停車場被言落叫住。
“月亮,”他單手抄著口袋,語氣平靜自然,“宋源的司機過來了,和我們一起吧。”
宋源最近都住在她租房的楓港國際小區。
“不用了。”盛望舒說:“我今晚沒喝酒。”
言落薄唇輕抿,口吻倒還是平和,無可無不可,與她商量的語氣:“現在很晚了。”
宋源也在這時過來邀請她。
盛望舒視線落回言落臉上,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你也要去楓港國際?”
言落沉吟一秒,宋源已經搶在他前麵開口解釋:“他喝了酒開不了車,司機送完我順便送他回家。”
盛望舒點點頭,按了下車鑰匙開鎖,“人太多了,我還是自己開車吧。”
沒去看言落的反應,她傾身坐進車裏。
上車後,接到許念汐的電話,問她回去了沒。
盛望舒和許念汐聊了幾句,剛把手機放到中控台上,宋源又突然冒出來,敲了敲駕駛座玻璃。
盛望舒降下車窗。
宋源湊過來:“落哥明天早班飛機出差,被秘書接去就近酒店了,你坐我的車回去吧。”
“早班飛機還玩到半夜。”盛望舒淡淡嘲了句:“言總精力還挺旺盛。”
—
四月初,言家老爺子因為重感冒進了一次醫院。
他即將要過81歲的生日,這個年紀的老人,經不得一點疾病傷痛,身體各項器官都已經退化,哪怕隻是一次小小的感冒都是隱藏的風險。
老爺子在幹部病房住了一周,探病的人絡繹不絕,鮮花堆得沒處放。
後來為了讓老爺子靜養,言亦泓便做主謝絕探病。
盛老爺子知道這事時已是一周後,言家人故意瞞著,他也是從盛知行口中得知。
“糊塗,這種事情不早點告訴我。”
盛知行解釋:“他們是不想驚動您。”
“老言都住院一個星期了我不去探病說的過去嗎?”盛老爺子當即拍板,“我明天就去醫院看看。”
翌日,盛老爺子欽點盛望舒陪他去探病。
盛望舒讓秘書準備好鮮花和補品,扶著盛老爺子的手臂到病房。
言老爺子感冒已經恢複,正躺在病床上打營養針,瓶裏的藥水才剛滴下三分之一。
看到盛家爺孫倆過來,他掙紮著想要起身,被言老爺子製止,“你安心躺著。”
一旁的護士替他將病床搖起來一些,關上門走了出去。
盛家和言家是世交,兩位老人從年輕時就是好友,到老年更是惺惺相惜。
言老爺子長盛老爺子六歲,盛老爺子慣常稱他一句老哥。
“老哥,你可要保重好身體,我還要參加你的九十大壽。”
“放心放心。”言老爺子慢聲笑著,“我還要看到我們小月亮結婚生子呢。”
盛望舒手指輕搓了搓耳後的皮膚,訕訕笑了聲。
言老爺子忽然輕歎口氣,滿眼關切地看著她:“月亮,爺爺聽說你和那個姓陵的小子分手了?是不是他欺負你?”
“不是。”盛望舒一驚:“您是聽……言落說的?”
“不是。”言老爺子搖搖頭,“那小子向來什麽都不跟我說,爺爺是看到了微博。”
盛望舒忍不住笑了:“您還會看微博呢?”
“我們老古董也要與時俱進啊。”
言老爺子笑了聲,把話題再次拉回去:“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他要是欺負你,你就跟爺爺說。”
“這問題我問過三回了,不是的。”盛老爺子笑著插了句。
“那是……”
“哎,算了,不重要,天底下好男人多著呢,是那小子沒有福分。”
言老爺子擺擺手,渾濁的眼裏閃起一絲亮光:“月亮,爺爺幫你介紹一個男朋友怎麽樣?”
“……”盛望舒頭皮忽的一緊,僵硬地扯了扯唇,“爺爺,我……”
“你先別急著拒絕我,去見見再說,就當是交個朋友。”
言老爺子轉向盛老爺子,解釋說:“是前幾天來探病的李書記家的孫子,相貌端正,年輕有為,和咱們小月亮很是般配,至少比那個姓陵的小子合適。”
盛老爺子不好替孫女做決定,隻微笑著點頭。
盛望舒抿抿唇,麵露難色地開口:“言爺爺,您饒了我吧,我暫時沒有相親的打算。”
“是沒打算還是還想著那個陵遊呢?”
言老爺子皺起眉頭,幹脆擺出一副愛麵子的頑固老頭兒樣跟她耍賴。
“那怎麽辦,爺爺都答應人家了。算了,你要不想去就算了,實在不行我以後不見李書記了就是。”
“……”
盛望舒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騎虎難下,簡直哭笑不得。
沉默半晌,她硬著頭皮道:“那好吧,隻要您老人家高興,我去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