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字數:8512   加入書籤

A+A-




    盛望舒稀裏糊塗地被言落抱到三樓主臥外。
    酒精和言落的那句“洗澡”像是交替炙烤著她的神經, 讓她忍不住耳根發燙,她掙紮著想要從他懷裏跳下來。
    “我要回家了。”
    “已經兩點半了。”言落平靜地看一眼腕表,“你確定還要回去?”
    盛望舒悶悶點了下腦袋。
    “好。”言落想都沒想:“那我叫司機過來, 送我們回去。”
    今晚所有人都喝了酒, 司機被言落派去送客,應該還在回來的路上。
    盛望舒突然有些於心不忍:“算了, 太晚了,司機也該休息了。”
    言落笑了聲:“那去洗澡?”
    他徑直抱著她往裏走, 推開主臥房門,往浴室的方向去,他好像一直沒打算把她放下,大有一種要直接抱她進浴室的趨勢。
    這樣的場景,盛望舒沒辦法做到雲淡風輕, 她推了下他的肩,在浴室門口跳下來, 跑進去, 立刻把門關上。
    片刻後, 浴室門又被打開,她有些發窘地探出頭來,“我沒有換洗衣服……”
    連卸妝液也沒有……
    霎那沉默,言落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懊惱,“我去幫你買。”
    的確是他的疏漏, 他之前並沒有想過要將她留宿。
    盛望舒卻因為他這份疏漏而莫名地感到愉悅, 他真的隻是不想讓她深夜折騰,而不是早有預謀。
    “算了。”她抿了抿唇,輕聲說:“把你的睡衣借我一件。”
    言落眸色略深:“好。”
    趁著言落去衣帽間裏找睡衣,盛望舒回到樓下偏廳, 在那堆禮物裏翻了翻,果然翻到一套護膚品。
    她抱在懷裏上樓,打算暫時用乳液代替卸妝油。
    轉身離開時視線瞥到許念汐送的那套睡衣禮盒,她猶豫了一瞬,立刻作罷。
    不行,太羞恥了。那套睡衣,穿了和沒穿有什麽區別?
    盛望舒草草卸了個妝,洗了個澡,擦幹身體拿起言落幫她找來的睡衣。
    是一件月白色的絲綢質地的分體式睡衣,她猶豫了一下,套上,袖擺和褲腿都長出一大截,她隻好動手挽起來,可那布料太滑,沒一會兒便又鬆開。
    如此反複幾次反倒折騰出一身汗,她索性不管了,放任自流。
    盛望舒待在浴室裏,將頭發吹至半幹才出去,一打開門,就見言落正倚靠在門邊,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她心尖不受控製地輕顫了下,站在原地。
    言落慢條斯理地站直,視線還停留在她身上,“過來。”
    盛望舒朝他走過去,嗅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和她身上的一樣。
    他也剛洗過澡,頭發半幹,發梢還帶著淡淡水汽,顯得顏色更深,和那冷白的皮膚對比出一種妖冶的氣質,他身上穿著和她同款的絲綢睡衣,隻是他的是藍色。
    睡衣的領口有些低,現出鎖骨下一片冷白皮膚,隨著他低頭,流暢的肌肉紋理若隱若現。
    言落低著頭,細致地把袖口挽好,盛望舒垂眼看著,幾分抱怨的語氣:“沒用的,等會兒它還是會滑下去。”
    她隻顧盯著自己的袖口看,沒察覺言落抬眼時,視線掠過她鎖骨時那驟然加深的眸色。
    “走吧。”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帶你去看禮物。”
    盛望舒被他牽去三樓的客廳,在沙發旁的茶幾上,盛望舒看到她當初砸到言落懷裏的那個白色的保險箱。
    她怔住,在茶幾前駐足,“這是你要給我的禮物?”
    言落轉頭看著她:“打開看看。”
    盛望舒本能地抗拒,她並不想打開,更準確一點來說,她不想當著言落的麵打開。
    那個箱子裏裝了些什麽東西她爛熟於心,當著他的麵查看,無異於讓她剖開自己的心,擺在他麵前,纖毫畢現地供他觀賞。
    即便他們如今已經在一起,她也做不到。會覺得心酸,會覺得難堪。
    然而言落卻已經把那個箱子拿到了她的麵前,“密碼沒變。”他說。
    盛望舒沉默片刻,抬眼對上他的視線,他的眸光黑沉,透著認真。
    她突然意識到,言落早已經看過箱子裏的東西。
    她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一一按下密碼。
    鎖扣發出輕微的“哢噠”聲響,盛望舒慢慢地把箱子打開,下一刻,瞳孔微收。
    那裝得滿滿當當的保險箱裏根本沒有她的東西,但,又全都是她的東西。
    她送給他的手寫賀卡,她用過的、總是到處亂丟的發圈,她隨手畫過的四格漫畫,他們一起去南城旅行的機票……
    零零碎碎的一些被遺忘在時光裏的小玩意兒,占據了箱子的一角。
    盛望舒的視線落在一邊的白色毛線上,她遲疑地拿起來,認出那是她織了一半丟失的手套。
    那時她想織一雙手套作為送給言落的新年禮物,自己看著視頻自學,悶在房間裏偷偷地織,有一天,不小心被言落看到,她又拿出慣用地的那套偽裝,麵不改色地說是織給喜歡的男生,言落當時隻是淡淡扯了扯唇,沒說什麽,可後來,那雙手套不知怎的就不翼而飛了。
    原來是被他偷偷拿走了。
    盛望舒撫著手套上的粗針紋路,哭笑不得地看向言落:“你果然是個變態。”
    言落漫無情緒地笑了聲:“是你粗心掉在了我家車上。”
    他嫉妒心占據上風,卑鄙地沒有還給她。
    盛望舒皺了皺鼻子,輕聲說:“其實我那時是想把這個作為新年禮物送給你的,是你自己把禮物藏起來了。”
    言落恍然,也笑。
    為年少時那分不可示人的幼稚妒忌,為這陰差陽錯的誤會。
    “沒關係,現在送你也不算太晚。”盛望舒把手套輕放在沙發上,說:“我會把這副手套織好,等今年過年,送給你做新年禮物。”
    言落點頭:“好。”
    盛望舒笑著瞥他:“那你可要戴著出門。”
    “好。”
    原本放手套的位置旁邊是一個大大的紙盒,盛望舒把紙盒打開,怔楞了好幾秒,又忍不住想要罵他變態。
    可動了動嘴唇,喉嚨卻酸澀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盒子裏,是很多很多個她,被印在一張張照片裏。
    有些照片她見過,有很多張照片,她是第一次看見。
    盛望舒一張一張地拿出來看。
    她看到十三歲時穿著背帶褲的她,十四歲時抱著狗狗在花園裏大笑的她,十五歲時騎在馬背上的她,十六歲時穿著校服走上主席台的她,十七歲時坐在天台看日落的她,十八歲時走在大學校園的她,十九歲時坐在煙火繚繞的夜市街邊畫畫的她,二十歲時盛裝出席酒會的她,二十一歲伏在操作台邊為禮服穿訂珠花的她,二十二歲行走在巴黎街頭的她,二十三歲跟在市場部經理身後第一次和他參加同場會議的她,二十四歲裹著披肩仰頭等待日出的她……
    那麽多張照片,囊括她人生滴滴點點每個階段,她猜不到他是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心情拍攝下來的,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偷偷保存了這麽久。
    盛望舒胸口沉甸甸的,有太多的情緒堆疊,她已經不敢再去看那箱子另一半空間裏的東西都是什麽。
    可她還是繼續看了下去。
    占據箱子另一半空間的,是一個又一個的禮盒。
    盛望舒一一打開,裏麵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每一個盒子裏,都是一顆粉鑽,和一張手寫的卡片。
    “生日快樂,開心順遂。”
    “生日快樂,健康平安。”
    “生日快樂,萬事勝意。”
    “生日快樂,歲歲無憂。”
    最下方,是一個更大的禮盒,盛望舒打開,看到一條光彩奪目的粉鑽項鏈。
    世界上有很多對於“美”的描述和形容,可這一刻,盛望舒的腦子裏卻切切實實隻剩下光彩奪目這四個字。
    項鏈做工精細繁複,吊墜是由粉色寶石串聯,30顆寶石被打磨出不同的形狀,盛望舒仔細看了好久,驀然發覺那是不同日子裏月亮的形態。
    是從每月的初一到三十號,每一天裏不同的月象。
    而最下方的那顆吊墜,則是鑲嵌在圓形底托裏的、象征著滿月的粉鑽。
    盛望舒捧著禮盒看了好久好久,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項鏈。
    “生日禮物,喜歡嗎?”
    言落取下項鏈,俯身幫她戴上。
    粉色的鑽石吊墜恰好嵌在她鎖骨的凹陷處,光華流轉的粉鑽,襯著她瓷白挺翹的鎖骨,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盛望舒指尖輕輕撫過項鏈,抬眸看向他,聲音甕甕的:“這次怎麽沒有手寫賀卡?”
    “有的。”言落說:“被我藏在了盒子最
    盛望舒立刻就要低頭去找。
    卻被他突然傾身靠近的動作止住。
    他略略垂眼,沉靜而專注地看著她,低聲說:“但我更想,親口告訴你。”
    盛望舒鴉羽毛般的睫毛輕顫,眼睛裏泛著細碎的水光。
    她看到言落開口,聽到他一字一頓,莊重而繾綣地對她說“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我愛你。”
    盛望舒鼻尖酸澀,心口震顫著,眼眶因他這句話而發脹。
    他的神情看起來那麽虔誠,對於他的愛意,她再沒有絲毫懷疑。
    直到一抹濕潤的觸感滑至鼻尖,盛望舒才發現自己竟然掉了眼淚。
    她快速地垂下眼瞼,想去擦拭,言落的指腹已經輕柔地貼了上來。
    他抱著她,溫柔地替她擦拭著眼淚,可不知怎的,感受著他的體溫,她的眼淚卻越掉越多。
    這種失控讓她驚訝又窘迫,她捂著眼睛,哽咽著,輕聲解釋,“我不想哭的,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言落,我覺得我好像變了。我以前再難過都不會哭的,可是和你在一起後,我動不動就想流淚。”
    言落輕輕拽下她的手,溫熱的親吻印在她的眼尾:“想哭就哭吧,在我這裏,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吻掉她的眼淚。
    安靜的、空曠的別墅裏,隻有彼此的心跳呼吸清晰入耳。
    盛望舒漸漸止住了眼淚,抬起眼睫,淚眼朦朧地看著言落。
    那雙哭過的眼睛讓他心碎,也讓他心醉。
    被挽起的袖口早已經鬆開,盛望舒手掌縮在寬大的睡衣袖管裏,隔著雙層的布料,依然感受到言落澎湃的心跳聲。
    不止心跳,還有他愈沉的呼吸。
    她的呼吸也在不覺中漸漸變重,像是壓抑,又像是春草破土,蠢蠢欲動。
    後來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
    她記不清他們是從哪個瞬間抱在了一起,投入地、忘情地奪取著彼此的呼吸。
    她跌倒在沙發上,被柔軟的沙發和他的手掌撐著。
    後來,卻又從沙發滾落到了地毯上。
    借來的寬大睡衣實在是太滑,後來竟稀裏糊塗地滑落在地毯上,她人卻到了臥室裏。
    記不清燈是在哪個瞬間被關上,或者是被言落粗暴地撞滅開關,昏昧一片的房間裏,盛望舒看見頭頂那盞被熄滅的吊燈搖搖晃晃。
    後來,她分清,原來搖晃的是她那顆心,和她自己。
    盛望舒躺在寬敞柔軟的大床上,側過頭,從未拉嚴的窗簾縫隙隱約望見了月亮。
    今晚的月色很好,薄而淡的月光落在男人的側臉上,渡上一層清冷聖潔的光。
    可月光下的那雙眼睛,卻隻有夜色一般、濃重的欲念。
    言落蹭了蹭她的眼皮,輕輕吻她。
    盛望舒回應著,感受到他的溫柔一寸寸向下落。
    她的視線緊緊追隨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裏像是燃著熔漿,燃著火,危險又強勢,像是要把她吞噬,生吞活剝,品肉舐骨。
    可下一刻,他卻低垂了眼,在她身邊半跪下來。
    盛望舒眉心微蹙,感受到他極盡溫柔的碰觸,像在對她俯首稱臣。
    她從沒見過那樣的言落,溫柔的、虔誠的,像是一個信徒。
    後來的意識逐漸模糊。她像被燒在火裏,融在水裏,滾在電裏,飄在天上。
    忽然而至的某個瞬間,她五感像是淩亂,顫抖著眼睫睨他,不知是感動,還是別的,她的心被填滿,眼尾竟滲出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驀然出現一道柔黃的亮光。
    盛望舒下意識抬手遮住了眼,下一刻,又扯過被子往身上遮。
    耳畔落入一聲輕笑,磁沉的,讓人心尖跟著耳膜一起發癢。
    言落俯身把她抱了起來,桃花眼裏像沁著濃稠的水:“困不困?”
    盛望舒捂著臉點頭。
    “那去洗澡?”
    她輕嗯了聲,小腿卻在不經意間觸碰到某處昭彰。
    “你……”她嗓子啞得厲害。
    言落嗓音低沉:“我怎麽?”
    盛望舒清了清嗓子:“沒關係嗎?”
    “怎麽會沒關係?”
    他毫無預兆地拉下她的手,讓她被迫與他對視,慢條斯理地笑。
    “祖宗,我也是個正常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