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寒風帶起路邊的樹葉， 發出沙沙的響聲。
    氣溫又降了幾度。
    在夏暮出現的瞬間，手臂上的力度驟然收緊。季琛完全沒有理會不遠處走來的夏暮，周身的氣氛徹底凝固下來。
    聞玥蹙緊細眉， 垂下冷淡的眼，「季琛，再鬧就不好看了。」
    季琛眼底湧現漆黑的濃墨，他似是笑了聲， 嗓音輕輕響在耳邊時， 宛如情人低語：「他就是那個，橄欖球隊長？」
    聞玥側頭躲過他的氣息。
    這才是他的真麵目， 陰翳， 利己， 和眾人口中的謙謙公子相去甚遠。
    「是又怎麽樣？」
    季琛眉眼冷沉， 毫無溫度的目光落於夏暮麵上。
    「所以， 你喜歡他什麽。」
    說話間，夏暮已經走到近前。聞玥手肘一用力，毫不留情地撞在男人肋骨，從他禁錮裏掙脫出來。
    夏暮將手中的大衣披於她脊背。
    聞玥裹緊衣服，凜冽如冰的目光落於季琛麵上，「我喜歡他的年輕，開朗，表裏如一。」
    「所有你沒有的東西， 我都喜歡。」
    說完，她沒再看季琛的臉色，踩著高跟鞋，轉身離開。
    夏暮站在原地駐足一秒，看著斯文溫潤的男人眉眼陰沉下來， 微微挑了下眉，「希望往後，你離我女朋友遠一些。」
    ……
    聞玥晚上沒有回聞家。聞岩新婚，大概率會帶藍心回老宅，那裏已經不是她的家。
    她回了自己市中心的公寓。
    這是成年時，聞海所贈。隻是沒多久，她便去了國外，幾乎未曾在這落腳。
    夏暮隻送她到了樓下。如同自己對待感情的態度一樣，夏暮同樣瀟灑，隻在上車時問了句：「你喜歡他？」
    「你的問題，真的很不討喜。」她冷冷回答。
    「他看起來很生氣。」夏暮聳聳肩，輕嘖一聲：「你們可真是奇怪。」
    聞玥揉揉眉心：「你讓我安靜一會，好嗎？」
    夏暮給自己嘴巴上了拉鏈，一路無話。
    空曠的公寓自是一片冷清。聞玥脫下高跟鞋，邊從包中摸出手機，看見屏幕上寥寥幾條消息。
    季櫻和母親都發來了詢問的消息。聞玥挑著回複，表示自己已經到家。
    手機再次嗡動一聲。
    聞玥低眸，看見一串陌生的號碼。她眼睫微動，心中有了某種猜測。
    她沒接。
    赤著腳進門，打開地暖，緩解身上的寒氣。
    手機依舊響動不止。
    聞玥從酒櫃拿出紅酒瓶，走至窗前。沙發上，手機屏幕亮了又暗，她始終沒有理會的意思。
    屋內漸漸暖起來。
    紅酒進了胃，漸漸灼燒，驅散了體內的寒意。
    窗前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聞玥坐在陽台柔軟的靠椅上，裙擺淩亂搭於腿上。
    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響起。外麵本就冰寒的天，因為雨水，變得更加陰冷。
    沙發上的手機屏幕暗下。
    聞玥放下酒杯，少頃，被酒意浸染的眼眸逐漸清明，忽地，目光微頓，停留在窗上的某一點。
    她起身，抹開窗戶上的水霧，往下看。
    不知何時，公寓樓下停了一輛黑色轎車。男人執傘站立，黑暗中屏幕亮了又暗，始終未曾得到回應。
    聞玥靜靜駐足。
    像是有什麽感應，季琛抬起頭。
    明明知道他看不見自己，聞玥還是往後退了大步。
    神色冷若冰霜地
    從沙發上拿起手機。
    「你在做什麽。」
    季琛嗓音低啞，含了示弱：「玥玥，我們談談。」
    聞玥深吸一口氣。
    太陽穴隱隱作痛。
    冷嗬道：「你做成這樣給誰看啊？」
    那頭有腳步聲，以及雨滴落於傘上沉悶的聲響，混雜著季琛的一聲。
    「給你看啊。」
    聞玥咬牙，「我有男朋友。」
    「所以呢。」他不以為意，「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她索性放了狠話：「你還要不要臉？嚶嚶知道你這個樣子嗎？」
    「你不是早知道。」
    有叩門聲從外邊響起，聞玥握緊手機，聽見季琛緩緩道：「玥玥，不開門我就喊了。」
    聞玥覺得他是瘋了。
    「我是瘋了。」電話那頭傳來男人壓抑著偏執的嗓音：「你猜的沒錯。」
    「呀，下雨了。」季櫻看著窗外淅淅瀝瀝落下的雨珠，「外邊看著就好冷啊。」
    她站在香爐前，伸手扇著氤氳的香霧。
    季櫻很喜歡在這樣的天氣，待在暖洋洋的屋子裏，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
    傅景深洗完澡出來，看見女孩穿著藕粉色連衣裙，小小一隻坐在小沙發上，素顏朝天，香霧纏繞身側，長發披著，擋住小半張白皙的臉頰。
    想起晏航最喜歡喊的「仙女」。
    傅景深眼中漾起笑意。
    忽地開口：「仙女。」
    季櫻冷不丁回頭，美眸映出錯愕：「你在喊我？」
    男人站立著，理所當然地反問：「你不是嗎？」
    季櫻懵了，紅暈從耳後彌漫上臉頰。
    「你為什麽突然，突然喊我…」她不太好意思地說：「仙女啊。」
    論起來，從小到大，許許多多人這本喚過她。反而傅景深從未，簡單兩個字於他口中喊出，不是誇讚，不是玩笑，反而讓季櫻生出滿腔的窘迫。
    男人靠近，溫熱的掌心握住她腳踝，順著往上撫摸，藕粉的裙擺翻折，露出雪白泛粉的膝蓋。
    季櫻忙扶著沙發往後，卻直接和傅景深一起翻滾在沙發上。
    男人低頭親昵地吻她，笑得胸腔微動：「想嚐嚐仙女的味道。」
    季櫻被他的話撩撥地滿臉通紅。
    全身都軟了下來。
    他的吻漸漸往下，氣息也越來越重，直到…季櫻驟然睜開眼睛，眼眸起了一層濃重的霧，懸掛在沙發邊沿的小腿顫動起來。
    夜色深重，屋外的雨聲漸消。
    室內愈發熱了起來。
    季櫻將頭蒙在被子裏，長睫依舊不住地顫動著。傅景深掀被上床時，她忙側頭，細白手指捂住他的唇，悶聲道：「你離我遠些。」
    傅景深握住她的手，隻輕輕挑眉：「仙女。」
    這個詞讓季櫻回想起剛剛的荒唐。
    瞬間炸了：「你不要這麽叫我了！」
    天知道，他口中仙女的味道是什麽啊。
    季櫻幾乎將臉埋進被子裏了，「你以後不要再親我。」
    屋外的雨又大了起來。季櫻側身望著窗戶，努力使自己靜心，忘記男人剛剛的浪蕩。
    迷迷蒙蒙間，就在快要睡著時，季櫻腦海中猛地閃過季琛的臉。
    晚上，向來溫和穩重的男人，一人坐在酒桌邊，身邊人來來去去，唯有他顯得落寞。
    季櫻睜開眼，懊悔起來。
    自己今晚最後說的話，是不是過分了些。
    大哥肯定也不好受，她
    還在那般刺激他。
    季櫻轉了個身，有點睡不著了。
    傅景深敏銳地察覺她的情緒，手掌捧住她雪腮，「還不舒服？」
    季櫻眼睫一動，「不是因為那個…」
    「那就是舒服？」傅景深輕笑出聲。
    季櫻整個人都快要燒了起來，伸手推他，翁聲道：「你別不正經了。」
    「你在想季琛？」
    季櫻默了默道：「你都看出來了。」
    她在想什麽幾乎都寫在臉上。傅景深捏她臉頰：「你做的沒錯，季琛這種性子，不逼不行。」
    季櫻朝他看去一眼。
    「說的你好像比我還了解我哥。」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季櫻低垂下眼睫。
    「小時候，玥玥曾和我說，她一直很羨慕我，有兩個好哥哥。」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大哥對玥玥也多有照拂，他們感情很好的。」季櫻語氣低落下來：「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我總覺得玥玥好像很難過。」
    「大哥也是。」
    傅景深安靜地聽著。雨聲漸停，他關了床頭的小燈。
    「或許等今晚後，一切會慢慢好起來。」
    男人滿身黑色站在門前，手中的傘淅淅瀝瀝落下水滴。
    衣衫似也被雨水浸潤，撲麵而來的是滿身凜冽的寒氣。
    聞玥往後退了一步。
    低聲：「你有什麽話要說？」
    季琛抬步進來，淺色的眼眸始終定定落於她麵上。
    「啪嗒」一聲，他沉默地用腿關上門，環視一圈。
    除了聞玥，空無一人。
    亂跳的心髒緩緩安定下來。
    「你在找什麽？」聞玥看出他的意圖，紅唇勾起冷笑：「看我男朋友在不在？你又是以什麽身份？」
    季琛閉了閉眼，半晌，他開口：「玥玥，你總要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麽。」
    聞玥背過身。
    她身上還穿著宴席上的魚尾裙，剪裁得體，勾勒纖細窈窕的身材，原本烏黑卷發拉直，垂在身後，冷清又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