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從封地奉詔趕往永安京，在路上卻碰到了從山南之地返京的兵部尚書林默文。
    本來朝廷有規定，藩王與朝中大臣不能私交。
    可海族犯境，兩人一合計，一起回去似乎更加穩妥一些，便一起回京了。
    一路上行來，林默文倒是對這個離天序齒最小的藩王頗具好感。
    和晉王一樣，燕王也沒有什麽架子，言談之時方正溫和，平易近人，讓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感。
    不過與晉王不同的是，燕王的文和近人卻不隻是針對有身份的讀書人。
    即便對家中奴仆言語，燕王也是溫聲細語，言語之中頗為尊重。
    這與晉王那種多少有些做作的禮賢下士天壤之別。
    晉王在朝中支持者甚眾，卻不包括林默文這個兵部尚書。
    林默文看著身前身高體寬的燕王，不由生出了一個念頭：若是燕王能成為太子，登基為後繼之君，說不定比晉王更加合適？
    這個念頭嚇了他一跳，隨即便搖搖頭將驅逐了這個念頭。
    皇家之事，他這個做臣子還是不要過多參與的好。
    “尚書大人，京城到了。”燕王撩開簾子看向了馬車外，輕聲道。
    林默文一怔，隨後便拱手道：“那下官便不再叨擾殿下了。”
    既然到了京城，欽差隊伍便不能和燕王儀仗混在一起了。
    “大人請先進京。”燕王滿臉笑容道。
    林默文一怔：“這...不合適吧？”
    “大人身為欽差，代表的朝廷，理應在本王之前。”燕王恭謹道。
    林默文還要推辭，卻被燕王堵了回來：“若大人不進，本王萬死不敢跨入城門。”
    林默文隻好答應下來：“那下官僭越了。”
    “大人言重，請！”
    林默文下了燕王馬車，回到了自己的車上，欽差隊伍緩緩與燕王儀仗分離。
    等到林默文的隊伍大半進了城門的時候，李驚仙才下令啟程。
    正在這時，剛進入京城的林默文卻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林默文不由皺眉道：“誰敢在京城中策馬狂奔？”
    他撩簾出來，迎麵而來的卻是一隊雄壯的騎兵。
    看著穿著打扮，不是禦林軍是誰？
    林默文跳下馬車攔在了禦林軍前方，背手冷喝道：“停下！”
    禦林軍打頭是一個小校，被林默文這麽一擋，生生拉起了馬頭。
    戰馬人立而起，馬蹄子在林默文眼前，眼看就要踩中他的臉。
    小校努力拉住了韁繩，才讓馬蹄貼著林默文身側踩了下去。
    整個過程，林默文紋絲不動，如同山嶽。
    “哪個不長眼的，找死麽？”小校脫口罵道。
    林默文眯起眼睛：“你是何人？禦林軍什長以上的軍官本官都見過，從未記得你的模樣。”
    小校心頭一震，此時才看清楚了眼前這人身上穿的官服似乎是個二品大員。
    “您...您是......”
    “連本官都不認識？”林默文冷道，“沒有本官的批文，你是怎麽做的這校官？”..
    小校拍著胸口道：“末將是陛下親自任命的！”
    林默文眉頭大皺：“陛下親自任命？”
    他可不記得離天的皇帝陛下有可以直接任命禦林軍將領的先例。
    禦林軍從來都是兵部提名，中書省審核，再報大祭酒簽名，最後才由兵部尚書批文後任命。
    隻是如今大祭酒缺位，中書省更是群龍無首，而這段時期，他這個兵部尚書也不在京城。
    如果是這樣皇帝陛下親自任命幾個中低層將領倒也說得過去。
    林默文盯著小校的雙目，冷道：“禦林軍條令第十一條：眾將士當愛惜百姓，不可有傷人危險之舉，你身為禦林軍軍官難道沒有背過條令麽？”
    小校回道：“自然背過，可條令第二十一條也說了，若遇緊急狀況，需不計一切代價完成上級命令。”
    林默文沒想到小小一個校官當麵頂撞他，還和他討論起了條令來，臉色立刻便黑了下來，說話的語氣幾乎可以結冰：
    “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命令，緊急到需要你在京城鬧市中策馬狂奔？”
    小校果斷拒絕道：“末將接的密令，即便大人是朝廷高官，也不能過問。”
    林默文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開玩笑，整個離天事關軍事，有他林默文不能過問的？
    你他麽一個小小校官在老子麵前裝什麽裝？
    林默文一怒之下，正要下令拿人，卻聽到身後燕王溫和敦厚的聲音響起道：“尚書大人，你怎麽還在這裏？”
    “尚書大人？”
    小校一愣，“哪部的尚書？”
    林默文冷哼道：“能管你們這幫混蛋玩意的那部。”
    小校輕吸了口冷氣。
    “你該不會是兵部尚書林大人吧？”
    林默文背手道：“你還知道兵部有我林某在？”
    小校單膝跪下，對林默文恭敬行了個禮：“末將不知道是林大人，剛才多有得罪，請林大人贖罪。”
    “哦？你剛才不還說，本官無權過問你的密令麽？”
    小校不卑不亢道：“如果是林大人，自然是可以過問的，隻是這人多眼雜，末將不好稟報。”
    這校官的態度倒讓林默文不好發作。
    畢竟人家除了鬧市策馬以外，其餘的還真的都是按照禦林軍的條令來的。
    這時，燕王李驚仙也到了近前：“這是...唱哪出呢?”
    小校見到燕王，立刻調轉了跪下的方向：“王爺已經進城了？末將該死，未能出城迎接王爺，罪該萬死。”
    林默文皺眉道：“你剛才說的密令就是這個？”
    李驚仙一臉懵：“密令？什麽密令？”
    小校低頭道：“陛下諭旨，令末將出城迎接王爺，讓王爺即刻進宮見駕！”
    李驚仙一愣苦笑道：“本王還沒有沐浴更衣，即刻進宮，似有不妥。”
    “無妨，陛下說，多日未見，甚是想念，請王爺不必在意一些虛禮。”小校快速道。
    李驚仙隻好道：“那本王的儀仗......”
    “我們會派人送到府上，王爺一人進宮即可。”
    李驚仙隻好點頭道：“那行吧，請軍爺帶路。”
    “王爺折煞末將了，末將當不起這爺字，您這邊請，末將給您準備了馬匹。”小校直接領著李驚仙進了身後的軍伍中。
    臨走前還朝林默文拱手道：“軍務在身，若林大人有責怪的話，等末將忙完軍務再去兵部聽林大人訓責，告辭。”
    一隊禦林軍調轉馬頭急去，把林默文晾在了原地。
    林默文看著禦林軍遠去的背影，臉色冷清。
    此時，臉上幾點清涼傳來。
    林默文抬頭看去，天空中烏雲密布，雨絲細密落下。
    林默文輕聲道：“京城...這是變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