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雲的回答和君頡心中預期的一致，但這並不能讓他讓步，身為帝王，有些底線相當清楚明了，君頡道：“你家不宜久留，錢呢。”
    沒想到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了最初的難題，林霽雲窘迫極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現在還差著一半的銀錢。
    這可怎麽辦？標記前話說得有多猖狂，標記後就有多打臉，林霽雲慢慢地用錦被蓋過臉，企圖蒙混過關。
    一時間空氣陷入了尷尬之中。
    君頡沒等到林霽雲的回答，他瞧著一旁在床上蜷成貓貓團形狀的人，臉上神情並沒有多意外，“你果然是沒錢了。”
    “這可就麻煩了，我們是純粹的金錢關係，現在你沒錢了，我也很難辦。”
    林霽雲躲在黑暗中，這給了他點勇氣，他小聲哼哼道：“能不能先欠著錢，我以後攢夠錢再還你。”
    君頡：“你現在都沒攢夠錢，我怎麽能相信你日後能還上錢。”
    “我現在不是不能出府嘛，”林霽雲急了，一把坐起來，為了表示誠意親自握住君頡的手，“等我能出府了，一定找機會賺錢還你。”
    怕君頡不相信，他還提了三哥林霽流開茶樓做佐證。
    君頡搖搖頭，“你和你三哥不一樣，你沒有那個頭腦，做生意也是浪費銀子。”
    說他賺不到錢就算了，為什麽還說他沒頭腦，原來君頡都不會這麽和他說話的，隻會哄著他，林霽雲第一次發現失去了親密關係，君頡對他真的毫無情麵可言。
    一時間林霽雲又氣又惱，不肯說話了。
    君頡看了他一眼，最後道：“我有一個辦法，宮裏放出去了一批年紀到了的宮女，掃撒的活目前缺人，我可以安排你去做，太監宮女的月錢還不錯，你就按他們的品級算，一天差不多一兩銀錢，也可以解燃眉之急。”
    提到宮裏，林霽雲頓時警惕起來了，實在是上次從宮裏跑出來給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陰影。
    林霽雲狐疑道：“你不會是想借此特意接近我吧。”
    “想太多。”君頡臉色淡淡，“我日常在乾清宮和養心殿，你去其他宮裏做活，想見我也難。”
    見林霽雲還在猶豫，君頡又道：“不願意便算了，拿紙筆來，寫下欠條我就走。”
    最終林霽雲失去二十五兩後，還額外得到一張欠銀二十五兩的欠條，君頡寫了一式兩份，林霽雲這存一份，他自己在星月西垂時帶走了另一份。
    .
    林霽雲最終拒絕君頡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君頡給的錢太少，幹一個月活還不夠標記一次的。
    大哥一個月俸祿六百兩，二哥一個月俸祿一百兩，三哥日後生意做起來了後賺錢也不會少，林霽雲覺得大家都是同樣的爹媽，怎麽說他也不該和哥哥們落後太多。
    更何況他還在abo世界生活了三年，那裏比現在這個世界發達多了，賺錢的法子應該也很多才對。
    中午二哥帶了大夫過來給他診脈。
    因他半年前才醒，二哥每月初十都請大夫定時到府上給他診脈，這日又到了問診的時間。
    給林霽雲診脈的是京城有名的葉大夫葉仁春，今已年近五十，林霽雲昏迷時便一直是他來救治，彼時林霽雲躺在床上雖無衰亡跡象，亦無醒來之兆，然而半年前林霽雲卻突然奇跡地醒來，除了身體虛弱，並沒有其他症狀，讓葉大夫頗為驚奇。
    這半年來依舊是葉大夫為林霽雲調理身體，林霽雲坐在榻上，伸出因不怎麽出門，而異常纖細雪白的手腕。
    葉大夫手指搭了上去。
    過了一會，葉大夫眉頭一皺，又咦了一聲。
    按照先前的診斷，林霽雲至少還要一年之久才能恢複如常，但奇跡竟再次出現了——短短一個月，林霽雲的脈象像是雨後春筍，透著十足的活力，充滿生機。
    一旁林霽方見大夫久久不言，以為林霽雲身體不大好，忙道：“葉大夫，可是幼弟身子還有何不妥？”
    葉仁春見林霽方目露焦急，這才知他誤會了，笑著解釋道：“林編修不必擔心，令弟身體非但不是不好，相反，今日脈象強健有力，和上月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應是已然大好了。”
    “大好了？”
    林霽方聽到這個結果也是一驚。
    上個月葉大夫診脈時還說林霽雲體質虛弱，需臥床靜養，飲食注意溫補，林霽方一直記得，還吩咐廚房都注意著一些，沒成想隻短短一個月，竟然大好了。
    葉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長髯，笑著點了點頭。
    林霽方這才回望林霽雲，見他聽到大夫說自己身體已好時臉上嬌嬌地笑著，尤其是眉眼，和娘親一模一樣，林霽雲便忍不住想起意外離世的爹娘，心裏湧起陣陣酸楚。
    四弟身子總算好了，果然是爹娘在天上保佑著他。
    三年前林霽雲因落水突然昏迷，藥石無醫，大哥駐軍在寧波，而林霽流年歲又小，隻有林霽方一人，他都以為四弟餘生便隻能如此了，可半年前夜裏扶雲突然來報，說是小少爺手指動了一下。
    等林霽方趕過去，林霽雲已經能睜開眼了。
    這簡直是天降喜訊，林霽方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要身邊人照顧好林霽雲，平日他雖對這雙天天鬧騰拆家，豬狗都嫌棄的弟弟橫豎看不上眼，可畢竟他們血脈相連，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做哥哥的哪裏真的會討厭弟弟，如今林霽雲一年才可恢複的身體，又奇跡再現，一個月便好全了。
    這簡直是全家的喜事。
    林霽雲不知道二哥心理活動那麽豐富，他隻知道自己身體恢複是預料之內的事，主要歸功於君頡的勤勉努力，讓oga的身體得到安撫，趨向穩定。
    葉大夫又開了幾味藥，全是滋補身體的，林霽方著扶雲去送葉大夫，又吩咐林霽雲吃過飯記得去祠堂和父母稟明此事。
    林霽雲乖乖應了。
    二哥走之前，林霽雲想起自己還欠君頡二十五兩的事，這次趁著二哥高興，鼓起勇氣問道：“二哥，我今日能不能出去？”
    原來不能出府是因為自己身體不好，如今既然已經大好，應該沒理由再拘著他了吧。
    林霽方何嚐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本來他想等林霽雲把葉大夫配的藥喝完再放他出去，但見林霽雲一臉憧憬地望著他，心裏的打算到底是沒說出口，隻板著臉道：“既然身子好了，出去走走曬曬太陽也好，隻是一條，天黑前務必回來，不然饒不了你。”
    他從身上解下荷包，“這裏是二兩銀子，自己喜歡什麽買就是了。”
    林霽雲沒想到二哥不僅放他出門，還有錢可以花，更加歡喜了。
    .
    晌午一過，府上的馬車就已經備齊了，林霽雲此番出門可不是去玩的，他自有打算，畢竟還欠著君頡二十五兩銀子，他想看看街上有什麽能快速生錢的生意。
    林霽雲先去浚儀橋街，街上主要是賣吃食的小鋪子，還有酒樓茶坊首飾鋪等等。
    林霽雲對首飾無感，吃食也不會做，酒樓茶樓更不必說，三哥在忙茶樓，現在連本錢還沒回來，林霽雲當然是不敢沾，他溜達了一圈才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代寫家書的書生，結果還沒問兩句行情，對方以為他是來搶生意的，一句話都不肯透露，背著箱匣便溜了。
    獨留林霽雲一個人對著滿街熙熙攘攘的人。
    因為是五月的晌午，日頭高且熱，林霽雲轉了一圈沒什麽成果，便忍不住找了家茶樓進去歇息，這家茶樓還算熱鬧，一樓是大堂，二樓是包廂雅座，店小二見林霽雲樣貌妍麗，衣著華貴，猜測他是大富大貴之家，便哈腰殷勤地請他上二樓落座。
    林霽雲本來就打算上二樓喝點茶水吃點點心，但是腳剛上台階，就聽到一樓大堂裏掌聲雷動，還有人喊著什麽‘第二十九回’。
    林霽雲看熱鬧的癮上來，側耳傾聽一會後，問小二道：“怎麽回事，這麽熱鬧？”
    小二笑道：“貴客不常來咱們茶樓，可能有所不知，咱們茶樓午後會請說書人講話本，整個下午，熱鬧得緊嘞！”
    話本？
    林霽雲來了點興趣，其實他在abo世界會看些小說和電視劇打發時間，玄幻修真，都市婚戀，末世異能，克蘇魯等流行元素都稍有涉獵，倒是回來之後因為困在家裏，沒什麽休閑活動。
    一樓大堂中間有個一尺高的台子，上麵擺著場麵桌，上麵放著茶壺麵巾等物，一個穿著灰衫，身形瘦高的中年男人站在場麵桌後，清了清嗓子，開始激昂地講了起來。
    “咱們上回說道，這一夥人進了……”
    林霽雲仔細聽了聽，似乎是個緝拿盜賊的故事，於是讓小二幫他在一樓找了個位置，自己點了一壺仰天雪綠、一盤鬆子穰和一盤玫瑰酥，便津津有味地聽了起來。
    能在茶樓內常駐說書的，嘴皮子確實有幾分功夫，這位說書先生吐字清晰，劇情到緊張刺激處，語氣又快又有氣勢，講到懸疑處，腔調又變慢，營造氛圍方麵有一把刷子，引得
    唯一可惜的就是故事情節有些過於老套，對於林霽雲這種在網絡閱盡群書的衝浪選手有些意猶未盡。
    說書先生講了將近一個時辰，中場休息的時候不少聽客紛紛打賞。
    林霽雲摸了摸錢袋，裏麵有三哥給的二兩銀子，他掏出一塊碎銀，也上前放進說書先生身旁放置的銅盤中。
    裏麵陸陸續續已經攢了不少錢，看來說書也挺賺錢的。
    說書先生周選瞧著那塊碎銀，又瞧了瞧眼前這位金尊玉貴的小公子，他雖是說書多年的老手，但還是第一次見出手如此闊綽的聽客，周選笑著對林霽雲道：“小公子今日聽得還可滿意？有什麽想聽的話本，老夫一會也可以說說。”
    林霽雲以前年齡小，出來總有哥哥們陪著，從未聽過茶樓的說書，沒想到原來自己的世界也有類似點歌台的服務，挺先進的，不過他想聽的，恐怕這個世界的說書先生不知道。
    林霽雲有些遺憾道：“我想聽的先生可能不會。”
    “我不會？”聽林霽雲這麽一說，周選心裏那股傲氣就起來了，他不服氣道：“小公子你可不知道，不是我吹牛，老夫說書十二載，有名有姓的話本都見過，還沒有不會說的話本。”
    周選心想一個錦衣玉食的漂亮小少爺哪裏見過江湖，恐怕被家裏拘著沒見過什麽世麵，才說出那番話來。
    於是他一口氣說了七八種不同類型的話本，有市井煙火、深宅閨怨、江湖恩仇、還有金榜題名，靈異誌怪等等，想讓那個眼前的小公子見見自己的實力。
    但林霽雲都搖頭。
    這下輪到周選被弄得不會了。
    他道：“小公子不妨說說究竟想聽什麽樣的話本？我老夫都能給你找出來。”
    林霽雲有些不好意思為難人家，他本來打算放了賞銀就走，也算是為文化娛樂付費了，但沒想到這位說書先生這麽執著。
    不過對方都這麽說了，說不定真有類似的題材呢，他想了想，問道：“那你有講重生題材的故事嗎？就是主角重回過去的話本。”
    “重回過去？”
    這還是周選第一次聽到這種類型的故事。
    他雖不解，但是憑著多年講書的直覺，隱隱約約覺得這類題材隻要講出來，一定能帶領京城下個話本熱點，若是能第一時間講給百姓，賞銀倒是其次，京城第一說書的位子他豈不是坐穩了？
    這下周選連話本也不著急說了，連忙下台子拉著林霽雲虛心問道：“小公子見多識廣，不妨詳細給我說說？何為重生？何為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