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峙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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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開始的時候,我還自我安慰著,處境也不算太糟糕——反正我現在知道公司裏也有間諜,回去和在這裏也差不了太多。
    哪怕是被監視的狀態,我也能繼續自我說服——這樣子一來也是好事,確保我的確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做別的什麽,之後放生我的概率也會更高。畢竟如果之後就打算處理掉我的話,沒必要現在花費這麽多心思。而且我為了有正式的房間存放我的周邊手辦,我還特意租了大的公寓,客廳那邊也有衛生間,我可以直接縮在我的房間裏不出來不會和對方有什麽交集!
    在這段時間裏我努力一點爭取相安無事,也許可以逃過一劫……但是我沒有想到,很快就會麵對一劫。
    而且這個劫還是我自己導致的。
    因為我今天沒有好好吃飯、然後又在浴室裏泡得有點久,乍一下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腳下一滑直接摔著了。
    我倒在浴缸裏,還嗆了一口自己的洗澡水,還沒從“感歎說好髒”和“自己的洗澡水有啥好嫌棄的”兩個選項中選出一個,胳膊傳來的劇痛就讓我沒心思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我的右手胳膊應該是脫臼了,根本使不上勁。唯一慶幸的就是腳還好,應該還能靠著自己爬出浴缸。
    隻是……讓外頭監視我的人知道這件事,果然還是會很尷尬。
    當然我必須實話實說,不然對方以為出了什麽事走進來,隻會更加尷尬。
    我喊出了我這邊發生的事情之後,聽到外麵不再傳來聲音了,才鬆了口氣,開始試圖處理目前的情況。
    我先用腳摸索著找到排水口蓋,用腳按開讓水流下去,接著努力地爬出浴缸——倒不是說怕浴缸太滑再度摔著,而是因為手臂太痛了,光靠左手扶著浴缸邊緣也站不起來。
    頗為狼狽地出來之後,又大概花了五分鍾左右我才咬著牙站起來,伸手抓住一旁的浴巾裹在自己身上才感覺有了點安全感。
    不過接下來就遇到了更大的難題了——穿衣服。
    我頗為艱難地套上自己的睡衣,期間還不小心牽動了受傷的胳膊,沒忍住又發出通呼聲。
    而不出所料的,我的聲音果然又再度引起了敲門聲。
    “朝比奈小姐,能開一下門讓我確認一下情況嗎?”
    我是很想說不能……但是現在的局勢來看,說不能也不可能。
    畢竟我不是真正能做主的那個人啊……啊!等等!對方不會以為我在說謊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我緊張了起來,耷拉著手上的手臂,走到門口,打開門漏出一條細縫,一邊往外看一邊證明自己的清白:“我是真的受傷了的!沒有說謊!”
    對方看著我,僵持了幾秒鍾之後,忽然抬手按在門上,我嚇一跳,下意識地想要關門,但是被對方的力道擋著沒有成功,反而還被推開了一些。
    “出來吧,朝比奈小姐。”對方的聲音並沒有變得嚴厲,依舊是那股子溫和的語調,但是語氣卻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原本用力按著門的手一抖,慢慢地收回力道,然後抬頭看著他,抿了抿唇,側著身子,悶不吭聲地慢慢地往外挪。
    黑發青年輕輕一頷首:“去坐下。”
    ……是要有什麽嚴肅的談話了嗎?
    我十分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立馬收回視線,邁著小步子慢吞吞地坐到了沙發上,閉上眼睛想要逃避,但是發現一片黑暗我更害怕,又再度睜開眼睛,看著對方坐到了我的對麵,然後問我道:“你的傷勢需要處理一下,想去醫院還是我幫你看看?”
    我沉默了良久之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有一個是正確選項的吧?”
    ……
    …………
    諸伏景光自然不是和朝比奈明衣想的那樣子懷疑對方偷偷幹壞事,純粹是因為對方手臂脫臼一事不能放著不管。
    但是根據之前的接觸經驗來看,他最好不要解釋自己的動機——因為按照對方的腦回路,說不定會曲解到奇怪的方向上去。
    但是現在來看,以後還是不要讓對方做決定為好——因為人家會以為是死亡問答一類的。
    在朝比奈明衣說出那句話之後,諸伏景光沉默了幾秒後,決定不再繼續問,而是身子往前傾斜了一些,直接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臂查看傷勢,然後快速地動手複原。
    這種肩關節急性脫臼需要及時就診,當然對於他來說普通的急救是在警校課程裏就有的。
    之前問是去醫院還是他來,可是考慮到對方對自己的抵觸……但是看對方反應來看,還是自己直接動手吧——總覺得問她,她哪怕其實想選去醫院,也不敢說出來。
    而且……
    諸伏景光視線往下移了一些,飛快地收回。
    對方剛剛說在浴室摔倒的……如果要去醫院,換衣服也是個很大的問題。
    朝比奈明衣還是在關節複原之後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喊了一聲痛,然後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還往後挪了挪,身子都有些縮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那一下的確挺疼,她的眼眶也是紅紅的,眼神帶著點惶恐之色。
    此情此景,讓諸伏景光忍不住陷入了一個迷思之中——為什麽他明明是在做好事,卻有一種在做強迫人的壞事一般的壓力?
    “雖然不嚴重,但你那隻手臂最好近期不要動,最好複位固定幾天,不然後期容易習慣性脫臼。”諸伏景光站起來,主動與人拉開距離,“手臂還疼嗎?可以吃點止痛藥。”
    “……啊,有的。”朝比奈明衣小聲回道,“我有準備常備藥物,我去拿。”
    也許是因為自己一個女孩子獨居的緣故,朝比奈明衣在家裏準備的藥品足夠齊全,甚至還有可以固定懸吊胳膊的三角巾。
    雖然看著藥品箱的樣式和那三角巾的外包裝,諸伏景光覺得可能對方隻是單純地想收集周邊。並且他實在不太理解為什麽有作品的周邊會是醫用三角巾。當然,他同樣也不太理解為什麽還有人會買這個就是了。
    大概是因為終於意識到對方隻是單純地想給自己急救,這一次朝比奈明衣比之前的狀態好多了,乖乖地坐在那裏讓諸伏景光給自己包紮。
    隻是不知道是因為剛剛自己的過激反應而不好意思、還是性格天生如此,她低著頭,耳朵泛紅,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因為頭發沒有完全擦幹,水滴順著發絲滴落下來,砸在了諸伏景光的手背上。
    不過手背上微涼的濕意並沒有讓他有什麽反應,倒是朝比奈明衣身體一顫,倏地抬頭看著他。
    接著,她那一雙琥珀色眸子流露出了幾分急切之色,小聲開口道:“我、我絕對不是因為不想完成任務故意摔倒的……請不用擔心,我單隻手也能敲鍵盤的!”
    說完之後,仿佛為了加強說服力一般,她還一臉凝重地自己重重一點頭。
    諸伏景光一愣,反應過來後,開始懷疑對方在常盤集團天天工作加班被壓榨剩餘價值……考慮到日本企業的加班文化,以及對方那容易被欺負的性格,他覺得這個可能性挺高的。
    而朝比奈明衣則是在點完頭之後,又打了一個噴嚏。
    “這是意外,不是因為我說謊才……啊啾!”
    諸伏景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為了掩飾他還將手握拳掩蓋在唇邊。
    在看到對方的表情又有變化的時候,他趕緊先開口道:“你應該隻是濕著頭發有點久著涼了而已。”
    他真怕自己再沉默下去對方就要把她自己賣給組織了。
    “啊,是的……”朝比奈明衣一點頭,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依舊濕漉漉的頭發,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去吹……”
    “你現在不方便,我幫你吧。”諸伏景光看了一眼對方已經包紮固定好的右手,說道,“你如果再把自己折騰受傷了,會給我帶來更多的麻煩。”
    原本還一臉猶豫遲疑的朝比奈明衣聞言,立馬乖巧地一點頭,應下了。
    諸伏景光算是發現了,對方已經是有著自己的認知和印象在先了,如果對於對方態度過好,她很容易思維發散自己嚇自己,那還不如直接強硬一點,似乎麻煩會少一些。對雙方都是。
    就像是這一次,他那麽說,對方反而沒有再被嚇到,而是乖乖地坐在那裏讓他幫自己吹頭發。
    如果沒有那些自己臆測的部分,朝比奈明衣算是很配合很好處理的任務對象了。全程都乖乖坐著一動不動,左手就這麽搭在自己的膝蓋上。
    諸伏景光也鬆了口氣,記起對方之前說的“因為低血糖而摔倒”,也大概明白是為什麽——這家夥除了早上急匆匆地吃了麵包和牛奶,後麵就一直窩在自己的房間裏沒出來,絕對是餓著了。
    而之所以不出來找東西吃麽……他大概也能知道為什麽。
    “你是因為低血糖的話,還是吃點東西吧。”諸伏景光開口道,“我看了看你的冰箱,利用裏麵的東西做了點三明治,就放在廚房裏。”
    “……謝謝你。”朝比奈明衣小聲說著,語氣也變得放開了許多,“你可能沒我想象中那麽壞。”
    諸伏景光聞言愣了一下,繼而又忍不住無奈——她一定不僅很容易被欺負,還很容易被騙吧。
    隻是因為自己今晚幫忙的舉動就這麽認定了嗎?他簡直都不敢想象如果這個任務是組織其他人來接的話……
    諸伏景光伸手握住對方的長發抬起,接著一怔。
    因為朝比奈明衣摔倒之後又出來,肯定沒有好好地擦頭發,濕漉漉的長發也已經弄濕了睡衣,緊貼在肌膚上,還顯出了一種半透明的衣服質感……是因為是那種平時喜歡宅家裏的技術人員,所以皮膚會比一般人要更加白嗎?
    諸伏景光盯著對方的脖頸處幾秒後,迅速地挪開了視線,用與平時無異的聲音平緩地說道:“那你還是一直保持警戒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