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辰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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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野隻覺有說不出的緊張。
他明白賀長鬆的用意, 也清楚賀長鬆說的並沒有錯,他是該與謝深玄見一麵,再好好與謝深玄談一談, 可他總覺得這是一回事,給謝深玄準備生辰賀禮是另一回事,二者總不該混淆。
他想開口, 賀長鬆卻又擺了擺手,道:“不要和我說話,有什麽話,你去和深玄說。”
諸野:“可是我……”
“你若想知道他想要什麽生辰禮物, 就自己去問他。”賀長鬆誠懇提議, “人長著嘴,真的是為了說話的。”
諸野:“……”
賀長鬆又說:“諸大人,你同我們說話時,可不見半點猶豫遲疑。”
諸野:“……”
小宋這才被賀長鬆一句話點醒, 猛然想起一事, 又攔住諸野,急匆匆說道:“謝大人喜歡直接一些。”
諸野一頓:“什麽?”
“辛苦潛伏謝家一個月, 我已經看出來了。”小宋深深吸了口氣,毫不猶豫道, “謝大人喜歡最直接那一種。”
諸野微微蹙眉:“直接?”
“您覺得自己愚鈍, 可謝大人也不比你好到哪兒去。”小宋長歎了口氣, 道,“如果您太委婉,那謝大人十有八九是看不出來的。”
諸野:“……”
“諸大人, 你與深玄相識那麽多年, 竟然到現在還未看出此事。”賀長鬆又歎了口氣, 總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心酸,道,“你看,連小宋都明白了。”
被誇獎的小宋驕傲挺胸。
諸野:“可是我總擔心——”
“擔心你不善言辭,說錯了話,要得罪他。”賀長鬆無奈說道,“深玄那麽厭惡嚴端林,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你與嚴端林交好,到現在為止,你也沒有同他主動解釋過幾句,他卻從不曾覺得你得罪了他……諸大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諸野:“……”
“深玄對你而言,是特殊之人。”賀長鬆說道,“你對深玄而言,也是特殊之人。”
諸野微微一怔。
“你無論說什麽,他都不會生氣的。”賀長鬆又笑了笑,道,“他對你,遠和其他人不同。”
諸野還是去了謝府。
謝府中的下人都是謝深玄自江南帶來的,每一個都識得他,自然也不會對他有所阻攔,他在謝府院內見到了高伯和齊青林,高伯又告訴他謝深玄在書房內,諸野這才深吸了口氣,朝著謝深玄的書房走去。
哪怕到了此刻,他還是不知自己待會兒見到謝深玄後,究竟該要說些什麽,可他知道賀長鬆與小宋說得沒有錯,他不該再繼續往下拖延了。
諸野站在謝深玄的書房之外,輕輕敲了敲門。
他看見書房之內點了燈,房門虛掩,有一絲微光自門縫之內透出來,謝深玄顯然在此處,至少賀長鬆說得沒有錯,謝深玄今日並不打算早睡。
諸野等了片刻,書房內才傳來謝深玄的聲音,道:“你將東西拿進來便好。”
諸野一頓,明白謝深玄大抵是將他當成了家中的下人,他隻好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口,道:“深玄,是我。”
“諸大人?”謝深玄有些驚訝,“您怎麽過來了?”
諸野站在書房那門扇之外,不知該如何回答。
謝深玄並未過來給他開門,隻是又稍稍停頓了片刻,方才隨意說道:“進來吧。”
這不像是謝深玄平日會有的舉動,諸野總覺得有些反常,方才在門外時,謝深玄還很正常,他不過才在外頭和賀長鬆他們說了幾句話,再猶豫了片刻,怎麽謝深玄好似連說話的聲音都已經鬆懈懶散下來了。
可諸野忐忑不安,更難抑心中擔憂,因而並未過多注意此事,隻是僵硬著推開了書房的門,跨步踏入其中,再謹慎將房門關上,以免有路過的下人聽見了他們的交談。
謝深玄坐在書案之後,正以手支著下巴,有些疑惑看向諸野,問:“諸大人,您還有什麽事嗎?”
諸野:“我……”
諸野很緊張。
他抬眼看向謝深玄,幾乎下意識便想要拐彎抹角,先胡扯一些無關之事,可他又想起了方才小宋與賀長鬆所說的話。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吞吐得有些討厭,若直到今日,他還要拖著心中的想法,不肯同謝深玄直說,倒還不如剛才就不要來謝深玄的書房內。
於是諸野深吸了口氣,朝謝深玄的書案走近了幾步,直接開口道:“你今日送了我生辰之禮,我很喜歡。”
謝深玄:“……”
謝深玄有一些心虛。
畢竟他送諸野禮物,隻是單純覺得諸野中了邪,送的所有東西,也都隻是辟邪之用,並沒有多麽美好的祝願,所謂的生辰賀禮,也隻不過是他胡謅的一時托詞,諸野說要謝他,他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要回禮。”諸野小聲說出一句話,略微一頓,又提高了些音量,道,“你……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謝深玄萬般心虛,自然不住客套,道:“沒有沒有,不用了不用了。”
諸野很堅持:“不行,禮物是一定要給的。”
謝深玄擺手:“不要了不要了,我對這些東西沒什麽興趣。”
諸野:“可是……”
謝深玄堅定拒絕:“諸大人,你就算送了,我也不會收的。”
可諸野卻已經脫口而出,道:“你不一樣。”
謝深玄:“……什麽?”
“你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諸野認真說道,“我想要回禮。”
謝深玄:“……”
雖然謝深玄覺得,諸野所說的這兩句話中,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聯係,可說出這種話的人是諸野,這就已經足夠令謝深玄驚訝了。
謝深玄沉默著看著諸野,難得沒有再和諸野搶著說話,而是靜靜看著諸野,等著諸野說下去。
諸野深吸了口氣,道:“今日你送我禮物時,我便想過要回禮。”
他果然還是有些不知自己究竟該與謝深玄說些什麽才好,可他想,賀長鬆說得沒有錯,嘴笨不要緊,不善言辭也不要緊,他若能將自己心中所想之事說出口,謝深玄一定能夠明白他的想法。
“可我不知道究竟該送些什麽東西。”諸野認真說道,“我知道你喜歡什麽,但卻對這些東西並不了解,我去問了唐練、小宋,還有你表兄,他們都說你喜歡的東西實在太貴了,我大概是送不起的。”
謝深玄:“……”
謝深玄還是頭一次看見諸野一口氣冒出這麽長一句話。
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正在認真聽,一麵又忍不住蹙眉,輕聲道:“若是禮物,價值與否,並不重要。”
“可既是要送給你的東西,我當然希望你能夠喜歡。”諸野略微有些緊張,甚至未曾注意自己此刻所說的話實在太過瑣碎,實在不像是他平常能夠說出的話語,“但是我也知道,你喜歡的東西,我大多都送不起。”
謝深玄換了隻手,支著臉側,看著諸野有些過於緊張且不知所措的模樣,不由便想,玄影衛指揮使緊張成這樣的模樣,隻怕少見,可這樣的諸野,同當年他所認識的諸野相比,才真正像是同一個人。
他總覺得自己看不穿諸野的心,從他最初認識諸野起,他便覺得諸野鮮少言語,又慣常麵無表情,以至於他永遠看不出諸野究竟在想些什麽。
可有些人天生不善言語,也不懂得如何與人交際,卻不可說這些人心中所想的都是壞事,至少心中,他知道諸野在對他與對謝家之上的想法,實在過於純粹,對他並無惡意,對謝家也不會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他如今得了這個古怪的能力,似乎能夠看透人心險惡,也見多了朝中之人的心,連玄影衛那般隨著皇上稱呼他該死的想法,他都能在玄影衛們頭上看見,他便總覺得,諸野應當也是如此,若他未見諸野有其他想法,那便是這能力出了錯。
他從未想過,也許這是諸野心無他念,諸野或許真的不曾對他有過任何不好的想法。
“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究竟該要送你些什麽東西才好。”諸野微微一頓,又有些遲疑,咕了片刻,才輕聲道,“我這個人愚鈍。”
謝深玄:“……”
“我想不出什麽新意,也不知究竟該要如何,才能讓你喜歡。”諸野緊張不已,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所以……深玄,你可曾,有什麽喜歡想要的東西,我……”
謝深玄抬起手,示意諸野停一停。
謝深玄突然的舉止,果真令諸野整個人一僵,幾乎如同臨刑宣判一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惹得謝深玄有些不高興。
“你若一定要送禮,自然也是可以的。”謝深玄看著諸野說到,“可諸大人,你可曾想過,這賀禮,卻並不一定需要是實物。”
諸野不明白謝深玄的意思。
他依舊萬分緊張,先認真點頭,而後便小心翼翼看著謝深玄,等著謝深玄的解釋。
“你說你愚鈍,可這不要緊。”謝深玄笑吟吟說道,“我可以教你。”
諸野:“……”
諸野點頭。
謝深玄道:“有一件東西,我已想要許久了。”
諸野再度點頭。
“他並非實物,因而不必用金錢去買。”謝深玄說,“也並不難獲得,對諸大人來說,不過是一時順手之事罷了。”
諸野不由抬眼去看謝深玄,謝深玄在那書案之後,燭光昏暗,映入他眸中,他斂著笑意,眸中一點光亮躍動,那副鮮少在謝深玄眼中出現的神色,竟令諸野心跳微促,好似隻消這麽看上一眼,他便有些昏了頭,不論謝深玄要他去做什麽,他隻怕都會答應。
於是諸野點頭,問:“你想要什麽?”
謝深玄道:“你我年少相識,至今已過了這麽多年。”
謝深玄直起身,那身子卻微微一晃,像是有些頭昏,諸野下意識跨前一步,不知該不該去扶住謝深玄,卻也在此時,一眼瞥見了謝深玄手邊那一疊書冊之後,竟然放了壺酒,也正是湊近了之後,他才聞到謝深玄身上帶了酒氣。
昨日高伯說廚娘新釀了桃花酒,謝深玄嚐了一些,好像很喜歡,今日竟又要貪杯,方才諸野覺得謝深玄說話懶散,舉止也有些古怪,怕不是謝深玄覺得今日已無他事,便多喝了一些。
謝深玄又搖搖晃晃想要站起身,道:“有件事,我已想了許多年了。”
“是。”諸野道,“你說。”
謝深玄笑吟吟看向諸野,道:“乖,再喊一聲哥哥吧。”
諸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