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我喜歡的未婚妻其實是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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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把公交車停穩,就眼瞅著一個身材瘦高穿著黑色裙子的漂亮姑娘拽著一個塞得滿滿登登的書包一路風馳雲走,人影一閃,已經用八百米衝刺的速度瞬間竄到了他的公交車上。
被震驚到的司機忍不住回頭看了車後麵一眼,那小姑娘這也沒被什麽東西追著咬啊,怎麽跑這麽快的?
跑出一身汗的裴慕回上了公交車後,終於喘勻了這口氣。
他直接癱坐在靠近投幣箱的前排座位上,氣喘籲籲地和司機告訴目的地道:“宜海大學。”
司機將車啟動,“到大學站是三塊錢。”
裴慕回在書包裏摸索了一會兒,卻沒找到自己的公交卡,頓時一拍腦袋。
壞了,公交卡原本放在牛仔褲的褲兜裏著,可能是換工作服的時候,不小心落在換衣間裏了。
但是那地方有點邪門,裴慕回根本不想回去。
看著已經啟動的公交車,裴慕回當即放棄遲疑,掏出手機給城市一卡通服務中心撥了個掛失補辦公交卡的電話,同時從包裏摸出十塊錢來。
裴慕回一邊依依不舍地把十塊錢紙幣塞進投幣箱,一邊冷靜地回答道:“沒事,我等下從別的乘客那裏收七塊的零錢就夠了。”
枝葉繁茂的林蔭道下,公交車緩緩駛離。
傍晚的微風漸漸吹去暑熱,順著車窗飄進來的,還有一絲一縷的月桂花香。
車上暫時還沒有別的乘客,裴慕回安心地守著投幣箱等收零錢。
跟隨著裴慕回的寧以靖極為自然地以漂浮的姿態橫穿了車窗,以人類的姿態拘謹又害羞地坐在了裴慕回身後不遠處寬敞的座位上。
他詭譎的眼睛緊緊地凝視著裴慕回冷靜的模樣,自己溫柔善良的未婚妻已然看不出剛才肝腸寸斷的痕跡。
“他好堅強。”
寧以靖這樣想。
他的唇角不由得彎起露出一點笑意,豔色的綹裂痕跡便如潮水一樣,在眼珠上不停湧動翻騰,透出種令人心驚的詭異。
近距離看著裴慕回坐在那裏的安靜背影,寧以靖幾乎又聽到了自己心髒在怦怦直跳的聲音。
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就像是食腐的鷹緊盯著自己的獵物,又像是饑餓的野獸盯住了獵物的喉嚨。
寧以靖按捺不住自己雀躍又渴慕的心情,他的身體一直還維持人類的擬態,但是,在胸腹性感結實的肌肉線條肉被暗色枷鎖般的存在所束縛著,如同在這具虛假的軀體之內上演了無數次岩漿的熄滅和沸騰。
當他謹慎又迫切地挪到了緊挨著裴慕回的那個位置後,寧以靖終於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愉悅的喟歎。
裴慕回似有所感,抬手摸向了自己的後脖頸——剛才,似乎有一絲絲的涼意?
錯覺吧。
公交車出了鬧中取靜的別墅區之後,緊跟著就是市中心的站點。
現在又是下午六點多鍾,正值交通高峰期。
公交車裏迅速上滿了乘客。
裴慕回一下子就收齊了自己的七塊錢找零。
車上的乘客上上下下,人來人往間嘈雜不休,如每一天的軟紅十丈、人間煙火。
裴慕回側頭看向窗外,快七點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明明已經遠離了滿是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的別墅區,不經意間,從車窗外送進來的一縷風,卻又染上了令人心曠神怡的月桂花香氣,就連悶熱的溫度都下去了些。
七點多的時候,裴慕回的站點終於到了。
他從公交車上跳下來,並沒有回學校,而是拐到了附近一個新建小區。
幹淨整齊的小區裏空蕩蕩的,安靜極了。
樓下的綠化和嶄新的健身設施放在那裏,全成了擺設,自始至終幾乎都沒什麽住戶出現。
到了晚上,鱗次櫛比的高樓間總共也亮不起幾盞燈,透出種近乎陰森的寂靜。
跟隨裴慕回下車、一路走到這裏的寧以靖,卻是用挑剔而傲慢的眼神飛快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雖然這個小區的環境遠不如別墅區那邊,但是裴慕回既然喜歡,他們以後結婚了當然也可以選擇住在這邊。
寧以靖從不介意為自己的愛人做出這樣一些小小的遷就。
這樣,兩個人晚飯後還可以一起下樓沿著鵝卵石小路牽著手散散步、聊聊天……
隨著“哢噠”一聲鑰匙轉動的聲音,裴慕回熟門熟路地乘電梯到了十四層的出租屋,打開了門。
此時的寧以靖內心裏已經充滿了柔軟的幻想和期待,他緊跟著裴慕回進了家門,甚至想要上前去擁抱一下對方。
哪承想,裴慕回才一進家門,隨手將書包放在門口的鞋櫃上,便直接反手去摸連衣裙背後的拉鏈。
那裙子的拉鏈極為順滑,輕輕的“嘩啦”一下,布料敞開,便露出了肩帶>
寧以靖早就失率的心跳頓時又空了一拍。
非禮勿視!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湧動著奇詭豔色裂痕的視網膜上似乎還停留著對方露出背脊的畫麵。
裴慕回換下裙子、摘掉矽膠假胸,瞬間感覺胸前輕了好幾斤,整個肩頸都放鬆地舒展開了。
反正家裏除了他之外也沒別人,今天又出了不少汗,裴慕回直接將衣服丟在了地上,打算等會兒洗完澡出來就拿去洗。
寧以靖閉著眼睛,聽到了裙子輕飄飄落在地上的沙沙聲響,頓時一陣心蕩神搖。
緊隨其後的,還有什麽東西發出的輕微“啪嘰”聲,以及落在地上彈跳了兩下的細微動靜。
很快,裴慕回的腳步聲走遠,隨著洗手間關門後的傳來的水聲,還站在原地的寧以靖終於睜開眼睛。
丟在地上的衣物直接映入他的眼簾。
黑色的裙子沒什麽可說的,落在地上如一小片暗色的深淵。
至於裙子上麵的矽膠假胸,則是讓寧以靖愣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辨別出用法,然後忙不迭地錯開了眼。
不過沒關係,裴慕回可是他的未婚妻,平胸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一樣喜歡。
甚至於,她為了在參加葬禮的時候看上去身材優雅,還辛辛苦苦地在衣服裏麵穿這些……
她好愛我。
寧以靖感動極了。
寧以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還沒來得及感動完,浴室那邊衝了個澡的裴慕回已經光著上半身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剛剛洗完的漆黑短發還在往下滴水,裴慕回正單手把一條淺藍色的小熊毛巾按在自己腦袋上,囫圇個地擦了幾下。
有幾縷淩亂的發絲正隨意不羈的支棱著,露出幹淨的額頭,以及一張卸掉妝後顯得極為素淨白皙的少年麵孔。
寧以靖聽到聲音看過去,一眼瞥見了還有幾滴水珠的平坦胸膛,因為他太過纖瘦,身上還隱約可見肋骨的痕跡。
雖然但是,這也太平了。
寧以靖不在乎這些外物,隻是有些擔憂對方的身體,是不是一直傷心難過食不下咽營養不良才會瘦弱成這樣啊……
直到寧以靖的目光掃過裴慕回的下半身,頓時一愣。
嗯?
不對那是啥玩意?
寧以靖眼睜睜地看著裴慕回擦完頭發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朝著自己走過來,然後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
拉近距離之後,少年精致白皙並不顯女氣的麵孔和動作時略微突出的喉結都顯得極為清晰。
寧以靖瞬間曬幹了沉默。
寧以靖:“……”
寧以靖:“…………”
寧以靖:“!?”
原來我喜歡的未婚妻其實是個男人?!
他是為了參加我的葬禮卻不引起任何非議,所以才不惜男扮女裝的。
他為我犧牲這麽多,他真的好愛我!
裴慕回撿起地上的衣服後,鼻翼微微動了動。
或許是之前在別墅區待一天時沾在衣服上的,現在連家裏都隱約有一絲清甜的月桂花香。
裴慕回心想,這個味道還挺好聞,下次買洗發水可以看看有沒有類似的。
見裴慕回轉身離開,寧以靖下意識地又跟了上去。
然後就一路跟到了洗手間這邊。
正當裴慕回拿著衣服往盆裏放水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卻冷不防地傳來了“叮咚”一聲。
旋即,那聲音極其輕快地念道:“為了給玩家更好的遊戲體驗,《地球o》製作組將於近期進行版本更新維護。此次更新資源較大,版本開啟前,將邀請幸運玩家先行體驗。你好呀,被選中的幸運玩家,我是你的專屬客服球寶,聽到這個好消息,激不激動,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裴慕回擰水龍頭的手直接頓住:“= =?”
見裴慕回沒反應,那個自稱是球寶的陌生聲音開始催促起來。
“嗨嗨嗨,幸運玩家,要接任務嗎?”
過了一會兒,見裴慕回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甚至還拿著肥皂開始洗衣服,那個自稱是球寶的家夥聲音頓時急了,開始不停地叨叨起來。
“朋友,理我一下呀!”
“喂,聽得到嗎,你怎麽不說話?”
裴慕回已經麻了。
他的眼眶上還掛著白天哭過之後淺淺紅痕,表情卻是十足的茫然。
“在嗎在嗎在嗎?”
“嘿,朋友,你還好嗎?”
裴慕回:= =。
他不好,一點也不好。
直接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這個聲音,頓時讓裴慕回夢回今天白天在葬禮上,和死者的遺照對視時突然聽到的那些詭異囈語。
唯一的不同在於,那些囈語的聲音更加詭譎莫測,現在這個聲音,則是偏向於活潑生動一些。
這是什麽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局麵,擱這兒唱大戲呢?
葬禮是這麽高危的地方嗎?
要是早知道哭個喪也能有這些後遺症,他絕對得要求老板加錢。
裴慕回不回話,腦袋裏那個聲音便不停地“在嗎在嗎在嗎?聽得到嗎”的重複。
讓人不禁幻視商場開業大酬賓前邀請的主持人在那裏試麥的過程,還時不時伴隨著“滋啦”一聲刺耳的雜音。
寧以靖就站在洗手間的門口,他聽不到地球一直在裴慕回腦海中不停念叨的聲音,隻能看到裴慕回低頭洗衣服時,動作都一停一頓的,似乎又在恍惚的走神。
他一定又在想我,然後傷心了……
裴慕回被吵得實在是沒法無視腦海中這個聲音。
崩潰的閉了閉眼,然後他冷冷地問道:“你誰?”
那聲音立刻回答道:“我是全宇宙最活潑可愛討人喜歡的地球啊!”
裴慕回:“???”
這又是什麽品種的癔症,竟然還帶明確回答的……
至於那個自稱是“地球”的家夥,見裴慕回終於回應了,卻表現得十分高興。
它並不介意裴慕回的質疑,還興衝衝地和他念叨起來,充分展現出了社交恐怖分子的能力,一點也不見外地說道:“哎呀,我剛剛就是s了一下地球o的客服和你打招呼嘛,好不好玩?你就配合一下嘛!”
裴慕回一邊搓衣服一邊在腦海中麻木地問道:“配合你表演的演出費呢?”
地球不敢置信:“我都沒說要跟你收地球o的遊戲錢!?”
裴慕回在腦海中回了一句:“我又沒說要玩,這年頭遊戲找玩家測試都要給試玩費的,起碼也送點測試禮物吧!”
沒錢的地球哽住了。
片刻後,它重整旗鼓,再次開始碎碎念:“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求求你啦!快來和我一起玩遊戲吧!”
這回換成裴慕回震驚了,“你都不要麵子的嗎?”
這個腦內的聲音也太活潑主動了點,以至於裴慕回都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真實還是自己腦內出現了幻覺。
裴慕回的手上還拿著已經打好了肥皂的衣服,隻覺得現在的場麵十分荒謬。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曾經看到過的專家們的建議:“當你無聊的和家裏的動植物玩偶餐具桌椅說話的時候不要慌,這很正常;當你發現家裏的動植物玩偶餐具桌椅開始主動和你說話之後,請關注自己的精神狀況。”
今天他也沒幹什麽別的事情吧?
回憶著自己今天一天的行程,裴慕回的腦袋裏突然靈光一現。
他想起來了!
去葬禮打工哭喪之前,他剛上完高數課。
從教室裏出來,趕時間就直接從學校門口的小吃攤買了一份香菇雞塊的卷餅來著。
話說,那卷餅裏麵的香菇,該不會是不小心混進去了一些毒蘑菇吧……
裴慕回頓時恍然大悟。
這麽一想的話,所有的事情邏輯,就都通順了!
他前不久還看見過雲南有人吃菌子食物中毒,然後所有行為都正常隻是腦內幻覺看見一排小人在麵前不停跳舞的新聞。
那麽,他白天在葬禮上看著逝者的黑白遺像覺得對方在笑,應該也是出現了幻覺。
想到這裏,裴慕回的心情瞬間平和許多。
原來新聞裏不小心吃錯菌子後出現的幻覺就是這種感覺啊!
真的好神奇誒……
裴慕回動作麻利地洗完衣服,即刻打算出門。
反正等會兒找醫生治好了就沒事了,這會兒抽空和自己的幻覺聊聊天也不是不行。
這感覺還挺新奇呢!
在寧以靖驚訝不解的目光中,裴慕回把衣服擰幹水分掛在了衣架上,然後轉身拎著衣架往陽台上走。
眼看著他就要撞到自己身上了,寧以靖下意識往牆上貼了貼身體,還伸出幾根柔韌濕滑的觸手幫忙扶了下衣架,順便把濕衣服上的褶皺都輕輕地扯平了。
一瞬間的寒意徹骨,讓裴慕回在家裏突然打了個寒噤。
可能真是食物中毒了,白天的時候不明顯,到了晚上,身體都有點失溫的感覺。
裴慕回有些擔憂地想著。
忽冷忽熱的體感讓裴慕回心裏提高了警惕,食物中毒不容忽視,還是盡快把這事解決了吧……
地球那邊,在發現裴慕回並不打算配合的同它一起玩梗之後,這顆球也不繼續在那裏假裝自己是《地球o》的客服了,而是簡單直白地重新詢問道:“咳,那什麽,朋友,你接活嗎?”
打工多年的本能讓裴慕回在換上衣服之餘,還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什麽活,多少錢?”
地球:“我們一起拯救世界呀!e,我沒有錢……”
裴慕回換好衣服拿上鑰匙就往門外走:“再見。”
寧以靖眨了下眼睛,眼珠上的豔色綹裂裏蠕動著猩紅暗影,他不解地盯著裴慕回晚上出門的行動,愣了一下,身上的觸手迫切地甩動著,然後再次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地球都在試圖和裴慕回商量:“你不要回絕得這麽快嘛!這可是為了拯救世界誒!”
裴慕回同樣語氣委婉地回絕道:“我已經是男大學生了,過了中二少年拯救世界的年紀了,要不你去高中看看?一直流行的不都是高中生拯救世界的設定嗎?”
地球:“e,可是,很多高二生還沒成年,高三生又馬上要高考了這不太好吧?”
裴慕回:“……”
作為剛剛高考後過完漫長暑假的高三畢業生,這理由可真實該死的嚴謹和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二十分鍾。
地球看著裴慕回熟練地從一條僻靜的小路出來,然後拐進了宜海市第一人民醫院,並且,心痛地斥巨資掛了個急診。
地球:“???”
再然後,裴慕回坐在急診室醫生辦公桌前,吐字清楚、思路清晰的詳細地向急診醫生交代了他自己的猜測和分析。
“我午飯吃了蘑菇,從下午到晚上,一直都在時不時地出現幻覺,主要表現在,看到別人的照片在微笑,聽到一些詭異的聲音,現在已經發展到了有個聲音在我腦袋裏和我進行完整的對話。”
寧以靖卻在聽到裴慕回的描述後,猛然間抬起頭,欣喜若狂地看向對方。
他能聽到我。
寧以靖心滿意足地想著,未婚妻對我的愛足以跨越人與怪物、時間與空間之間的深壑與鴻溝。
他就像是老派的紳士一樣,慢條斯理的捋順了自己每一根試圖雀躍舞動的觸手,把它們壓在自己人形的身體診室白色木質的椅背後麵,俯下身來,用人類的手臂,連同椅子一起擁他入懷,在愛人身邊低語呢喃:“你聽得到我,我很開心。”
那一瞬間的徹骨冰寒,讓裴慕回幾乎無法聽清急診醫生的聲音,他能看到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嘴唇開合,神情認真地向自己確認什麽。
但是耳朵裏就像是塞了水、結了冰,隻剩下混沌的咕嘟氣泡。
短暫的失聰後,裴慕回按了下額角,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他的嘴唇動了動,良久才發出一個聲音:“抱歉,您剛剛說什麽?我好像沒聽清。”
地球則是曬幹了沉默。
它不禁發出了一絲懷疑球生的疑問:“人與球之間的信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