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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祗王夕月的解釋是清晰的, 其他人也都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占據身體’?津美紀的身體?”伏黑惠眼中雲集著看不見的風暴,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比單純的詛咒要嚴重多了,而且——
他快速地過了一下腦子, 把邏輯盤清楚, “所以, ‘沒有時間’說的是這件事, 侵蝕和詛咒不一樣,‘它’需要時間去蠶□□神——那津美紀她現在……”伏黑惠並沒有接觸過這類型的事件和咒靈, 他隻能依靠著自己的常識和對字麵意思的理解的進行分析。
但不論是常識還是字麵, 被“吃”下去的部分怎麽感覺都不能再回來了, 就是祓除掉身體裏麵存在的東西, 被侵蝕的部分也未必回得來。
這個認知讓伏黑惠感覺到一陣心慌。
“精神”這種東西缺失會導致什麽後果?
情感缺失?智力喪失?又或者什麽更嚴重、更不可控的後果?
“冷靜下來,伏黑。”祗王夕月抬手,綠色的光點落在伏黑惠的頭頂上、肩膀上, 仿佛溫柔的手掌在安撫他,讓他不自覺的把精力集中在了接下來祗王夕月的話上, “時間不多的意思就是還有時間不是嗎?你沒有必要把精神想象成一個多麽神聖的東西, 它隻是組成人的一部分而已,會受到損傷,自然也會有恢複的辦法。當然, 這次我們所麵對的東西確實要更複雜一些,在我們開始之前我覺得你們需要知道並理解它,否則一會兒開始行動了,就有可能會出現問題, 祓除的機會隻有一次, 我們要保證一次成功。”
三人看了看彼此, 都認真了起來。
衹王夕月手指一揮,指尖亮著的熒光留在空氣中,這讓他的手像是一支畫筆一樣,圖文並茂地開始了講解,力圖用最直觀的方式讓另外三人用最快的速度理解。
“當我觸碰到伏黑小姐手腕的時候,我嚐試去感知她的神經,最初隻能感覺到一陣死寂,但是很快我發現,這片死寂並不來源於伏黑小姐本身,而是來源於她額頭上的詛咒。”說著,祗王夕月用手上的光將伏黑津美紀額頭上的印記完全複刻了下來,懸浮在空氣中的印記看上去並不具有任何威脅,“這個詛咒是並不難解,因為是正向繪製的,所以想要解開的它的最簡單方式就是逆向解除。但就像是我之前所說,我們不能直接對這個詛咒下手。”
頓了一下,祗王夕月繼續道:“這個詛咒是在一定條件下,由伏黑小姐自己繪製而出的——或者用更直接的說法,是伏黑小姐自己詛咒了自己,所以這個詛咒才具有不會被五條老師「六眼」所察覺的單向性,沒有來自於外部的力量和它連接。”
“自己詛咒自己,自己是可以詛咒自己的嗎?”吉野順平進入咒術界的時間最短,這些邊緣化的知識了解得並不深刻。
虎杖悠仁的學習也是實踐遠遠大於理論,他的身體情況要求他必須優先掌控身體內的咒力,並且壓製兩麵宿儺,所以他對這個問題也是一知半解。
而有棲川橋,他則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論:不管你們咒術界能不能做到,反正我們“衹王”相關的人士使用的能力是不同的,別問,問就是特殊。
在場唯一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似乎就隻有伏黑惠,他也確實具有學院派的理論基礎,“理論上來說可以,但是不論如何,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咒術師的基礎上,津美紀隻是一個普通人,這一點我非常確定,就是我的判斷可能會出現問題,五條老師在這方麵也不會判斷錯誤的。”
五條悟找到伏黑惠的時候,對方正和伏黑津美紀生活在一起,自然也會關注到那個普通的女孩兒。
那時候五條悟就下過定論,伏黑津美紀不是咒術師。
一個普通人怎麽能夠進行「詛咒」呢?即使詛咒的對方是自己也不應該能夠成功的,並且一個沒有接觸過咒術界的普通人,本身就不應該具有詛咒別人的理念。
人怎麽能在毫無前提的情況下,突然使用完全不屬於自己所處世界的概念呢?
“除非,她不再是普通人,至少在短暫的一段時間內,她已經不能用‘普通人’這個身份了。”祗王夕月用手一推,把飄浮在空中的印記推到了旁邊,手指準備繼續繪製著新的內容,“有什麽東西進入了她的身體中,類似於悠仁現在的狀況。”
“我?兩麵宿儺?”虎杖悠仁指著自己,“那就是咒物?”
祗王夕月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圈,“這個,是伏黑小姐的身體,”然後在大圈裏畫了一個小圈,“這是她自己的精神,”接著在小圈的旁邊點上了一個黑點,“這是進入她身體的東西——也就是你們咒術語言當中的‘咒物’,當這個咒物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人了,就像是悠仁一樣,她具有了使用咒力的能力,即使沒有術式。”
伏黑惠看著這張不算抽象的圖一下子就理解了剛才夕月說的那些形容,瞳孔一縮,“所以侵蝕就是咒物對本體的侵蝕。”一旦開了頭,後麵的想法也便順理成章,“一般來說咒物身上本身都帶有劇毒,普通人類的身體根本撐不住——虎杖的情況是極端個例。‘自己對自己的詛咒’、‘這個詛咒是她能夠活到現在的原因’——是這個詛咒在維係著津美紀身體的運作,使咒物的毒素不會讓咒物和她在精神世界的侵蝕與反侵蝕的爭鬥結束之前就殺死津美紀的身體。”
他的話讓原本有些雲裏霧裏的吉野順平和虎杖悠仁跟上了這個話題的進展。
“沒錯。”祗王夕月也不得不感歎,這個咒物和詛咒設定的精妙程度,就像是拉扯著線的兩端,將天平維持在一個相對平衡的點上,任何一方的迅速都會導致這個體係的崩潰,咒物和人就可能會同時死亡。
吉野順平還是有不理解的地方,他皺眉,“但是,伏黑小姐在此之前隻是普通人吧,這樣的詛咒,”他指了指被衹王夕月複刻出來飄浮在空中的印記,“我覺得在有意識的時候,我都無法馬上複刻出來,伏黑小姐能夠在被附身的瞬間完成這個詛咒嗎?”
不是質疑什麽,而是從實際出發,伏黑津美紀絕對不應該具有這個能力。哪怕把伏黑津美紀當成一個天賦異稟的極端個例,但是這樣的個例具有不可複製性。
就像是虎杖悠仁,誰也不能說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第二個能夠生吞兩麵宿儺手指的“普通人”。
那麽這一整層病房當中都存在著的類似的案例又該怎麽解釋?
“這就是關鍵所在,”伸出一根指頭,“雖然詛咒伏黑小姐的是伏黑小姐自己,但是這個印記的完整程度卻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能夠繪製出來的。”
祗王夕月說著剛才推開的印記又拉了回來,手指在幾個折角處點了幾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咒力都有一些不太和諧的感覺,我猜他們並不是最初被設計出來的樣子——這個印記在進化,或者說背後真正創造了這個印記的人在進化,如果我能看看其他病房裏的人和他們頭上的印記,我大概還能推測一下印記的進化軌跡。有人、或許也可能是不是人的東西在教授這個印記給別人,逼迫他人使用——綜合結論,這恐怕是一場大型的實驗,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這個實驗結果要用來做什麽。”
“實驗,就像是化學課上麵做的那種嗎?”吉野順平是能夠參加理科競賽的學生,下意識地就這樣回應了出來,皺著眉頭感覺到一陣不適,“用……人,來做實驗?”
雖然經常會看一些比較刺激甚至可以被歸結為“變態”的電影,但本質上來說吉野順平並沒有什麽反人類、反社會的傾向。
有些情節在電影中看到和發現在自己身邊的感覺是全然不同的。
“可是這樣做的意義何在?隻是為了完善一個詛咒嗎?”伏黑惠覺得,完善一個詛咒印記的方式太多了,用這樣反人類的方式效率反而非常低。
哪怕不考慮其他,也要考慮效率不是嗎?
“那詛咒或許不是目的?不是說詛咒是為了維係身體,身體內的咒物才是關鍵嗎?如果這個詛咒是為了咒物創造一個更好的生存和侵蝕空間——也就是人的身體,畢竟像我這樣的受肉身體很少,像咒胎九相圖那樣對身體不挑的咒物也很少。”虎杖悠仁說完便看向了祗王夕月。
祗王夕月頷首,算是認同,“這樣說也不錯,不過詛咒還有另一個更大的作用,就是成為一種‘束縛’的觸發條件,一個建立在伏黑小姐和咒物之間的‘束縛’。”
牽扯到了新的概念,這個事件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束縛’是不能由他人代替建立的……吧?”吉野順平舉起手,就像是回答老師問題那樣。
吉野順平當然沒有記錯,“束縛”的條件就像是一種規則,是無法被替代的,哪怕是兩麵宿儺這種級別的詛咒,他想要訂立“束縛”也無法找人替代、無法強製進行。
但是不能強製,卻不代表不能誘惑。
“這個‘束縛’是由雙方同意的,由雙方意願進行的。隻是被迫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伏黑小姐隻能在壞與更壞之間進行選擇,其他受詛咒的人也都是如此。就像我說的,這個詛咒才是她現在能夠活著的關鍵,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她不詛咒自己,不訂立這個束縛,她就等於選擇了死亡。”
用一個人的生命作為籌碼來逼迫這個人進行選擇。
咒物的毒素殺死一個普通人的時間幾乎就是在以秒為單位的個位數間。那麽在沒有時間詳細了解前因後果、沒有時間思考更多的情況下,多數人其實隻是追隨了生物的生存本能“自願”訂立的束縛。
伏黑惠握緊了拳頭,手腕和手背的青筋都被勒了出來,他完全無法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伏黑津美紀竟然已經做過一個這樣極端的選擇。
像津美紀那樣的爛好人不應該經曆這種事。
“以下都是我根據所察覺到的一些東西進行的推測——在這個‘束縛’下,伏黑小姐的精神和咒物的力量進行對抗,就像是在一個角鬥場一樣,雙方都需要籌碼,伏黑小姐的籌碼是自己的身體,如果她的精神被侵蝕幹淨,那麽她就會成為咒物的受肉,如果她獲勝的話……我猜她或許,可以獲得這個咒物所擁有的術式。”也便成為了咒術師,一個詛咒了自己的咒術師。
祗王夕月頓了一下,他其實並不確定自己的猜測,但是八|九不離十。
這就和“束縛”這個概念本身相關了。
“束縛”的核心在於相對平衡,就像是一個天平的兩端被放上籌碼,隻有當這天平的兩端能夠保證相對平衡的時候,束縛才會成立。
在目前可以窺得的束縛內容裏,伏黑津美紀付出了自己的身體。一個人的身體是身份和肉|體的聚合,後者是最俗世意義上的理解,但身份不僅僅是肉眼能夠看到的肉|體,它還代表了這個人的存在,這是很有分量的東西。“存在”不具有高低貴賤的區別,就像是生命的分量都是一樣的。
這樣沉重的東西,當然需要足夠分量的東西才能進行交換,否則“束縛”就會變得不平衡,世間的法則是不那麽容易被打破的,正義和邪惡都是要在這個條框內進行行動的。哪怕是天與咒縛這樣與“法則”本身進行的束縛的存在也要遵守法則。
很多人,哪怕是咒術界現有的許多認知都無法真正理解到束縛的意義。
比如,在多數認知中,天與咒縛就是簡單地用一個人全部的咒力交換了肉|體的極限。這樣的身體被許多以咒力為判斷人價值核心的古老咒術家族認為是“廢物”——但隻要更深刻的理解“束縛”的意義就會發現,天與咒縛如果隻是這樣簡單的交換就會失去兩種籌碼的平衡,尤其是在五條悟出生的那一刻,他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整個“咒力”概念的上限,而肉|體的上限卻沒有發生變化。
咒力的極限和肉|體的極限之間出現了不可逆轉的差距、不可逆轉的不平衡。在這樣的情況下就不難想象,天與咒縛的核心籌碼並不是肉|體的極限,肉|體的極限隻是咒力消逝之後身體本能發展的一種外在的表現形式而已——類似於一個人如果失去視覺,那麽其他的感官就自然會變得更加敏感一樣,這是另一套規則,而非是束縛。
天與咒縛之所以特殊,之所以需要被剝奪全部的咒力和咒力可能,是因為它交付了另一樣東西。
——一個能夠跳出命運輪回而不被除自己以外的任何東西束縛的立場。
天與咒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機會跳出宿命將命運引向另外一個方向的存在,這也就是這個世界上不會同時出現兩個完整的天與咒縛個體的原因,命運要確保一方通行。
換而言之,天與咒縛是唯一一個可以用自己的意誌選擇命運的人,其最激烈的願望會改變現實發展的方向。
當然,過去是既定事實,任何人無法改變過去,但是完整的天與咒縛可以用自己的意誌製造未來——比如,讓自己最愛的人,獲得自己認知當中最好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