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字數:8076   加入書籤

A+A-




    95
    醫院的頂層被空置了出來, 昏迷的普通人都被轉移到了樓下的普通病房裏,他們多是程度不一的營養不良,部分昏迷時間長的還有些許的肌肉萎縮, 需要一般意義上的治療。
    好在除了這些普通人的問題之外,他們身上已經沒有了詛咒和咒力反應,後續雖然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但是危機已經算是解除了八成——就是頂層被損毀得有些慘不忍睹。
    祗王夕月把先前用來存放天花板碎落磚石的結界解開,結界內不穩定的亂流把石頭削成了灰塵, 被風從高處揚起。這樣的結界是真的不能隨意放置活物,不然連骨頭都不會留下的——祗王夕月默默把這一點記了下來。
    清晨的太陽升得很快,等到這些人都被轉移完之後,微涼的初晨感已經消失殆盡,也休息了好一會兒四人並不打算繼續坐在這個露天的地方。
    但是接連消耗了咒力和精神,算起來他們也多少都還熬了幾夜之後帶來的困倦感一波一波地席卷著他們。
    打著算盤想要在這裏等待被釣的馬甲卡上鉤的有棲川橋一邊恢複了其他地方馬甲卡的流暢運行,一邊由祗王夕月主動提出現在這裏休息片刻,“這裏應該還有空置的病房能夠提供給我們吧?”
    衹王夕月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旁邊的伏黑惠,對方是對這裏最了解的人。
    “有倒是有,一般沒有重大事件, 十二、十三兩層都是比較閑的。”這件事伏黑惠也是在一年前“百鬼夜行”的事件中才了解到的, “但是你的那件事——”應該很著急的,他頓了一下,“對於咒術師來說, 咒力的消耗是可以根據情緒的波動進行一定回複的,這個不是什麽大問題。”
    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也認同了伏黑惠的話語, 按照設想他們原本就是打算在解決掉這邊的詛咒之後——當然, 如果不能解決詛咒也不會影響接下來的行程, 接著便滿足祗王夕月的行程要求。
    要有棲川橋怎麽樣說接下來的行程要求就是要盡量長的待在這裏釣魚?
    祗王夕月手指撐了一下額頭,他的臉色看上去也有些泛白,隻是在光線的作用下並不明顯,“咒力可以用一些技巧來恢複,但是精神不行,我們都需要休息。”尤其是伏黑惠在情緒大落大起之後,雖然咒力有所增長,但是身體和精神卻已經在放鬆下來之後顯出了明顯的憊態,強自打起精神並不是他真正的狀態。而且算一算,自釋放過生得領域之後,他不僅幾乎沒有休息過,而且仍在不斷地使用咒力,他和大量被抽取咒力的虎杖悠仁一起,是最需要休息的。
    不過祗王夕月不會那樣說,他會照顧別人的心情,然後拿自己來說事,“尤其是我,我的力量並不依靠轉化,所以現在能站起來已經很勉強了,先休息一下吧,養足了精神再說其他——我……們之後,說不定還有要用能力的地方。”
    話說到這裏自然就都沒有了再拒絕的理由,伏黑惠和負責人聯絡了一下。他們剛剛進行過大範圍的解咒,院方不論是出於對他們解咒過程的好奇還是出於職業本身的考量也都希望他們留下來休息檢查過後再離開。
    簡單洗漱過後,大家相繼躺了下來,一起睡在了十二層一個空置的大病房內。伏黑惠休息的稍晚一些,他去看了一眼伏黑津美紀的檢查報告,填了院方的表格順便把他們這邊的解咒情況簡單整理了一下發給了五條悟。
    做完了這些,他才躺上了標準的單人病床。
    伏黑惠原本以為自己有些亢奮的精神會讓他失眠,可閉上眼睛,他卻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之中,綿長的呼吸和其他人幾乎保持在同樣的頻率上。拉上的窗簾為他們營造了一個舒適的睡眠環境,至少比有時候任務中不得不睡的地板要好多了。
    另一邊的五條悟也第一時間地看到了伏黑惠的簡報。
    簡報非常有伏黑惠的風格,言簡意賅,沒有一點多餘的形容,雖然整件事沒有描述得很詳細,甚至有些地方略過的地方有些斷裂感,但是以伏黑惠對五條悟的了解,這種程度已經足夠對方理解了。
    事實也不出伏黑惠所料,五條悟津津有味地看著伏黑惠的簡報。
    “咒物、詛咒、束縛——”五條悟把最重要的幾個關鍵詞提取出來,圓圓的墨鏡邊緣反射著從窗戶外灑進來的陽光,“有點意思,連我都沒有看穿的詛咒式——不,應該是一個刻意尋找了「六眼」漏洞的詛咒。”
    「六眼」的觀測幾乎是沒有死角,但是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有完美無缺的能力和物品,五條悟相當自信甚至自負,但是他卻並不覺得「六眼」完全沒有弱點——任何東西到了極端都不會是一件好事,自以為的完美是更危險的事。
    他曾經為此差點付出了自己的命作為代價,所以他深刻地理解這個道理。
    但是也必須承認,以「六眼」的級別,想要這樣完全蒙蔽過去,絕對不是意外或者偶然,伏黑惠也提到了,祗王夕月找到了詛咒進化的一些證據。
    那就是精準地找到了「六眼」所存在的一些視覺漏洞,並且布置在了上麵——這種東西可不是輕易就能夠發現的,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找到的。
    至少,要有現實的「六眼」作為研究對象。
    五條悟手指輕輕地摩挲在眼瞼周圍,他的資質百年難遇,他幾乎沒有過常人所擁有的記憶曖昧期,他現在甚至能夠回憶起自己牙牙學語時候所見到的東西。
    就是因為有這樣明確的記憶存在,所以五條悟才能確定,至少在他身上,沒有人動過手腳,尤其是這樣需要長久研究的手腳——在他幼年的時候這種事情尚且沒有發生,在他成長起來之後,他自然更自信沒有人能夠做到這點了。
    有人能在他意識不到的時候研究他「六眼」的弱點?
    五條悟不信。
    哪怕退一萬步說,真有人能做到這種事,那其實力必然要遠超於他。五條悟一方麵根本不覺得有這樣的人,另一方麵順著那種不可能的思路思考下去,如果真的有人有在他這個級別之上的實力,那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來研究「六眼」。
    他就很少會研究其他人術式應該如何破解,因為不需要。
    遮掩和隱瞞,都來源於恐懼。
    不論敵人是什麽人,這個人都必然會畏懼於五條悟的實力和影響力,所以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確認了敵人的性質,接下來就是其目的。
    這可不像是普通的給咒物尋找受肉。
    能夠大範圍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完全就是不會顧及人命的人,如果隻是想要尋找受肉,那麽更大量的實驗才是最需要做的事情。
    五條悟自己就能夠想到很多種不引人注目地讓普通人、尤其是一些社會邊緣人突然消失的方式,比用這種讓普通人昏迷並且還打上詛咒印記的方式要低調得多。
    尤其是,這些被挑選的人多還是能和咒術界牽扯到的普通人,這簡直就仿佛是想要讓咒術界察覺到一樣。
    被察覺到是一個已經被考慮到的前提,所以才需要隱瞞過他,因為知道這樣棘手的事情必然會經他手而過。
    他會用自己的眼睛來「看」這個詛咒——這是敵人的設想當中就已經必然會出現的場景。
    受肉不是目的。
    五條悟很快斷言。
    既然受肉不是目的,那製造咒術師就是目的了。
    那人費勁地準備了咒物、詛咒甚至是束縛,就是為了讓普通人能夠擁有轉化成咒術師的機會。
    五條悟從零食袋了摸了一塊金平糖扔進了嘴裏,甜蜜的氣息縈繞在口腔中,讓他感覺神經一陣放鬆。
    製造咒術師——這個結論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另外一個能力。
    那隻名叫真人的縫合線咒靈的術式,一個能夠把人類轉化成咒靈的「無為轉變」。
    從術式的能力上來說,把人類轉化成詛咒隻是一種表現形式,「無為轉變」的能力核心在於改變靈魂的狀態。按照先前和其交過手的吉野順平、蓮城焰椎真還有神命正宗的一些報告上來看,對方把人類轉化成咒靈之後甚至能夠儲存起來,那麽儲存起來的部分其實就是一種咒物的形式。
    咒物、咒靈、普通人、咒術師——這些名詞之間的分界線在變得模糊。
    看似毫不相關的事情之間似乎也帶著隱隱的聯係。
    五條悟的大腦快速地轉動著,把手上的線索和他所能想到的知識和資料橫向、縱向地聯絡起來,他突然意識到,這樣類似的事情似乎並不是曆史頭一遭。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加茂家,似乎就人創造過類似的曆史,模糊著這些概念之間的界限。
    那個曾經禁忌的結果,咒胎九相圖——就是在姊妹交流會上被劫走的咒物之一。
    又是一個能和那個咒靈組織聯係在一起的東西。
    五條悟預感到,他現在還完全沒有看到這件事的全貌,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絕對不是一時興起而出現的事情。
    有組織的咒靈、和咒靈勾結在一起的詛咒師,以普通人為材料製造的咒靈咒物和咒術師,能夠隱藏得了洶湧的暗流。
    一百五十年前的加茂家——或者不僅僅是加茂家,或許是,禦三家——至少是針對禦三家,這三個一直站在咒術界頂端領導咒術界的家族,雖然現在是一堆爛橘子,但是不妨礙他們過去的地位。
    如果有詛咒師想要做一些針對整個咒術界的大事,禦三家的威脅也一定是會被優先考慮的,因為禦三家在大多數的咒術師眼中是“強”的代表。
    同樣的道理——比如他的摯友在曾經製作一些計劃的時候,也一定會優先考慮“五條悟”這個個體,因為在他的摯友眼中,五條悟就是“強”這個名詞的代表;再比如那個姊妹交流會上引開他注意力的「賬」,這也是針對“五條悟”這個“強”個體進行的特別安排。
    說得通。
    五條悟準備抽時間回一趟五條家,他的「六眼」被摸索得如此清楚一定是有原因的,五條家自己對「六眼」都沒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也沒有找到過這樣可以明確蒙蔽過「六眼」的漏洞,這很正常,因為五條家過於重視這雙眼睛的存在,所以不會用過激的方式去研究這雙眼睛。
    畢竟這雙和大腦直接相連的眼睛需要擁有活力的時候才擁有價值,換而言之,如果擁有者一旦死亡,那麽「六眼」就會變成一雙普通的眼睛,任何移植都是沒有效果的,這是這雙強大眼睛所天然帶有的“束縛”。
    那麽對這雙眼睛有極端了解的人,一定曾經非常長時間並且激烈地接觸過擁有「六眼」的人,甚至——擁有過“擁有「六眼」的人”。五條家那漫長的記錄中記載了每一個「六眼」擁有者的一切,隻要有過,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五條悟一直也很煩這個記錄,畢竟他並不喜歡五條家經常派人來跟進他的工作和生活。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東西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可以考慮下次把人扔出去的時候挑一個剛澆過水的草坪而不是專門丟在還在維修的、到處是碎石粉塵的訓練場上。
    一身泥總比一身疼要溫柔一些吧。
    剛想到這裏,五條悟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刷新出來的消息來自“毛茸茸更年期大叔”。
    是夜蛾正道。
    上麵的消息非常簡單,開頭馬上就先標了個名字。
    四穀悟誌。
    五條悟看到這個名字,馬上在自己腦中把這個名字和總監部中的負責調度的咒術師的臉聯係了起來。
    二級咒術師,能力不上不下,並沒有明確的術式,但是對咒力的操控不錯,是五條悟往前數大概□□屆的東京高專出來的咒術師,這個人其實稱不上“總監部高層”,不過仔細算起來,他雖然沒有明確的權利,但是調度的工作能夠讓他接觸到很多不在他權限內的東西。
    就比如他開出來的那張調令。
    那並不是真的被符合流程的簽署出來的,而是被鑽了空子。
    隻是能有這樣大的程序漏洞,總監部的構架原本就是不合理了。畢竟其最初存在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和禦三家控製的權力力量抗衡,其他更重要的東西反而做得粗糙,這些粗糙的東西甚至這麽多年都沒有被精改過。
    “所以,就是一個普通的調度員?一個普通的調度員就已經能把總監部的力量玩|弄於手掌之中了?”五條悟快速掃完消息,沒忍住笑出了聲,感覺下次見麵有東西可得好好嘲諷一下,“總監部的老頭子真是笑死人了。”
    庵歌姬一推開門就看到五條悟一個人靠在椅背上笑,沒有完全融化的金平糖順著他的喉嚨直接被吞了下去,引得五條悟捂住了脖子一副要窒息的樣子,她戰術性後仰,“五條悟,你是一大早起來就抽風了?”
    五條悟艱難地衝她伸出了,非常不走心地顫抖了兩下,“歌……姬——”
    “要是一顆糖也能要了你的命,你恐怕馬上就能收到你後半輩子都吃不完的糖。”庵歌姬微笑.jpg,完全不打算接他的茬兒,徑直走了進來。
    “後半輩子都吃不完的糖?!”五條悟閃亮著眼睛,馬上點開了前幾屆學生搞的咒術論壇,匿名在上麵開了個帖子,“明白了,馬上就著手散布謠言。”
    “……你也知道那是謠言,你不會真的覺得有人會相信吧。”
    五條悟一癟嘴,“歌姬你好無趣啊,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嗎?”
    “你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嗎,幽默感不是用來找打的吧?”庵歌姬把椅子往旁邊拉了拉,坐到了五條悟的對麵,順便手上的東西放在了桌麵上。
    “又沒有關係啦,反正歌姬超·弱·的。”五條悟身體不動,隻伸長了手把庵歌姬放著的袋子提了過來,袋子裏裝著飯盒和封號的紙杯,“很上道哦,有供奉給我的話,五條大人會保佑你的。”
    說著,五條悟張開雙臂,一副“聖光庇佑你”的樣子,看得庵歌姬太陽穴一跳,一種熟悉的一言難盡的感覺湧了上來,槽多無口。
    “那是給我自己帶的早餐,你就餓著吧。”庵歌姬惡狠狠地說著,卻沒有真的去嚐試搶回來。
    五條悟拆開飯盒,把裏麵還帶著熱氣的包子塞進了嘴裏,“太不坦誠了吧,歌~姬~醬~”
    聲音纏綿得讓歌姬感覺一陣背脊發涼,翻了個白眼,眼神卻有意無意的看著五條悟的方向,“你閉嘴。”
    “五條大人接受你的供奉了!”五條悟把吸管插進杯子裏猛吸了一大口,接著臉就綠了,一口差點噴到庵歌姬臉上。
    早有所料的歌姬提前就躲開了那個位置,看著五條悟這個樣子,眉毛一挑,有些得意道:“怎麽樣‘五條大人’,雙倍濃縮黑咖啡,我的供奉讓您清醒了嗎?清醒了的話就趕緊吃完準備出發,夜蛾校長讓我們去一趟總監部,神命君已經準備好了”
    那種苦澀的味道在口中彌漫著就像是中藥一般,五條悟連續塞了好幾個包子,好在庵歌姬還留著最後一點點同期愛,奶黃包甜的簡直發膩。
    五條悟的墨鏡滑了下來,水汪汪的眼睛幾乎要流下眼淚來,看起來楚楚可憐,“歌姬是在報複我之前沒有給你帶伴手禮嗎,真的好過分啊——!”
    “再說一遍我對你的伴手禮沒有興趣,趕緊給我吃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