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塵天起薄霧,煙雨過墟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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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詫異的目光看著我,包括空中的塵天長老與他身邊與牧子一模一樣的年輕人。
“你是叫我?”塵天長老身邊的年輕人,與我四目相接,有些猶豫。
我擦去激動的淚水,目光悠悠:“是。”
與牧子一模一樣的男子開口,連通語氣都帶著幾分相似:“你我同門,除此之外,你我並無交集,我也不叫牧子,我名為塵薄。”
熟悉的模樣,陌生的話語,讓我腦海一陣轟鳴,他終究不是曾與我生死與共的那個人,不過是一朵相似的花,盛開在異界。
“聖子認識我的徒兒?”塵天長老從天而降,落在我身旁,詫異道,“不過據我所知,你來幻影閣不久,怎麽會認識?”
我搖了搖頭,道:“並不認識,隻是與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很像。”
塵天長老若有所思,道:“哦,原來如此,世界茫茫,生靈無數,世上總會有相似的人出現。”
塵薄也落下,目光奇異,卻沒有說話,與牧子不同,話少。
一朵相似的花,再如何相似,終究也不是那一朵。
曾經綻放的生命,凋零了,再次綻放,也僅僅是相似,不再是曾經的生命。
世上,不會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也不會有一樣的花,更不會有一樣的生命。
牧子,終究是一去不回,化作塵土,消失於世上。
“聖子,還請放了幻影六子吧。”在我思緒複雜,心中追憶牧子之時,塵天長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點點頭,手中序列古劍一轉,所有混沌消失,幻影六子墜落出來,落在地上,氣息萎靡。
“沒事,就散了吧,以後不要亂找他人麻煩。”塵天長老的目光落在幻影六子身上,皺眉道。
幻影六子沒有動作,起身後,紛紛取出丹藥,丟入口中,調整氣息。
周澤陰沉著臉,療傷的同時,往脖子上撒止血藥粉。
“不走?還想繼續打?”而我殺意再次升起,無比冰冷,讓一旁塵天長老與塵薄一怔。
塵天長老目光幽深,看向不想離開的幻影六子,道:“還不謝過聖子不殺之恩?”
“做夢,你還是去死吧!”周澤擦了擦脖子上的血液,提起破天刀殺了過來。
我的心情正煩躁著,這家夥又來惹火。
“死去吧!”我冷笑著,手中序列古劍提起,一道劍光迸發,劃過虛空,落在了飛速而來的周澤身上。
周澤落地,手臂斷了一條,破天刀掉落。
血液從斷臂處噴湧而出,染了一地。
周澤哀嚎不絕,淒厲的叫聲,如同殺豬一般,響徹四野,回響不絕。
幻影六子餘下的人麵色凝重,不敢有所動作。
數千人的修士,更是齊齊倒退,生怕殃及他們。
塵天長老與塵薄麵色難看,沒想到周澤會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更沒想到我下手如此決絕,沒一絲猶豫。
有塵天長老在,我並不想真正殺人,他老人家都有言在先,我還殺人,他臉往何處放,長老的麵子還是要照顧的:“若不是看在同門情誼上,你早已形神俱滅了。”
“始,我要殺了你!”周澤淒厲哀嚎,麵色猙獰,另一隻手提起破天刀,站立起來,殺意驚天。
“自作自受!”塵天長老目光落在周澤身上,同時手掌拍了過去,啪的一聲,五個手指印便出現在周澤臉上。
力道很大,周澤脖子一歪,昏死過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臉也迅速腫成了豬頭。
回去,估計連他媽都不認識了。
這一巴掌若是扇在凡人身上,估計直接一命嗚呼,可見塵天長老出手之重。
塵天長老看向幻影六子餘下的五人,黑著臉,道:“你們幾個,拖走他。”
在藍語與機縱扶起昏死過去的周澤時,塵天長老開口:“聖子就算真殺了你們幻影六子,他也一點事都沒有。今天不殺你們,全是看我麵子!”
“所有人,都給我滾,以後都長點眼,不是什麽人都能試探的。”
幻影六子餘下的五人帶著他們昏死的老大,灰溜溜地離去。
他們雄赳赳而來,灰溜溜而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數千修士也先後騰空而去,洞府前的院落裏,隻剩下塵天長老,塵薄,還有提著劍,冷著臉的我。
“聖子還請諒解,六子都是天驕,死了,閣中損失太大,且多數都是有背景之人,死在聖子手上,不好與他們家族交代。”塵天長老看向我解釋到。
我點頭,十分理解塵天長老阻止我殺了幻影六子的苦衷,擠出一個笑容,道:“我知道。”
塵天長老滿意一笑,態度忽然轉變,冷漠與強硬起來:“不過,下次再如此不開眼,殺了便殺了。他們家族那邊,老夫等人去說。”
“聖子終究是聖子,不是什麽人都能拿捏的。”
塵天長老的話,讓一旁的塵薄身子一抖,有些害怕,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幾分畏懼。
“你有雖然宗門內部禁止殺人,但你身為聖子,有這個生殺大權!”塵天長老漫步在院落裏,目光掃視,“就如同這聖子峰一般,別的懸浮山峰都是無數建築,諸多弟子同住,但聖子峰隻有聖子洞府一間,地位等同於長老洞府,甚至更高,聖子之權,不容褻瀆。”
塵天長老的聲音帶著靈氣,傳遍幻影閣的每一個角落,告示所有人,無比強硬。
塵天長老這是在強調聖子的權力。
“聖子本能一劍擊殺幻影六子,為何沒殺?”
“聖子仁慈,念同門情誼。”
“聖子曾在西佛寺拍賣場有言‘宗門之人為我而戰,豈能坐視’,你等可知,那時的聖子身負重傷,渾身骨骼折斷半數之多,依然起身,堅決參戰。”
“若你等都有如此覺悟,何愁我閣不崛起?”
塵天長老的話語,傳遍幻影閣每一個角落,除了閉死關的修士,都聽到了。
“往後,不要試圖試探,聖子,不是什麽玩意都能試探的,哪怕是舊聖子弢屴的從屬。”塵天長老在強調,也在用行動告訴所有人,哪怕交接儀式還未舉行,但我聖子身份確定無疑。
話到此處,塵天長老停止了漫步,看向我淡淡地笑著。
我嘴角抽了抽,幻影閣的人都是一群老狐狸,今天的戰鬥,若是他們直接出麵,壓根不用發生,但為了這番話,任由事態發展,最後借此宣告我的身份,同時也用行動拉攏我。
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定是幻琉璃幻閣主,幻魔道他們。
從這裏開始,便已經為獲取神墟丹做了伏筆。
我心中感動,大長老幻魔道對於我的事情,比什麽都上心。
一生四百多年,從未有人如此對我。
“若是無事,我與徒兒便先告退了。”塵天長老掃視一遍四周,看著滿地破碎的青石板,無奈地道,“院落自會有人前來修繕。”
我收了序列古劍,點了點頭,不舍的目光落在塵薄身上,沒有移開。
他也看著我,他說:“我真的像你的一個故人?”
“不能說像,簡直一模一樣。”我看著塵薄,答道。
塵薄轉頭,看向塵天長老:“老師,我能否與聖子共處一段時間,再回去修煉,可行麽?”
塵天長老點頭:“與聖子多走動走動也算是一件好事,畢竟聖子天資卓絕,戰鬥經驗豐富,多交流對你有益無害。”
“為師先走了。”
塵天長老一笑,轉身離去,一瞬便消失在了我所在的懸浮山。
他為何留下來?
難道是……是牧子轉世,並不是一朵相似的花。
若真是如此,這對我來說是在異界遇到的最大的喜事。
牧子與我生死與共,兄弟情,濃於水。
他是那個真正的牧子,被白虎藏匿,老死於歲月中,子孫滿堂的牧子。
大學那八人之一。
而今大學八人,已經沒有幾人還是當初的人,唯有牧子還是。
我雖幾生幾死,雖是複製體,但對八人的感情,不摻雜一絲雜質,無比純粹。
這是,我最所珍視的感情。
若他不是一朵相似的花,而真是牧子轉世。
昊牧異界相逢,何等幸事。
當然,與白虎李牧的感情也無比真摯,那種感情不僅是,生死與共,過火燒崖,走觀音橋,闖鎖妖塔,更多的是四象之間,萬古以來的感情。
“洞府一敘!”我輕笑,心中多了一絲期盼,心情好了許多。
我轉身邁開步子,先行走進洞府之中。
“好。”塵薄道了一聲好,也隨我而入。
塵薄進入洞府,也不客氣,直接落座:“你這裏有啥好酒好茶麽,上一些唄?”
我一笑,在他對麵坐下:“靈兒……上茶。”
等了一會兒也沒有應答,塵薄開口:“你確定你有侍女?”
我嘴角抽了抽,這才想起,靈兒被送到大長老那邊修煉去了,我已經沒有了侍女。
“之前有,現在沒有了。”我無奈聳聳肩。
“你是我見過最寒磣的聖子了。”塵薄開口,滿是鄙夷,目光滿屋子的掃視,“你看看,就幾盆花,幾幅破畫,一套木製桌椅,一張床……”
他這一說,我也才反應過來,丫的這就是所謂的聖子的待遇,未免也太差了些吧?
塵薄托起下巴,目露追憶,道:“其實,這座聖子峰,是上上任聖子的,也就是被弢屴取代的那一位聖子的。本該是弢屴居住,但弢屴卻道他不住手下敗將的居所。弢屴自己選了一座懸浮山,開發成新的聖子山,同時把這裏的一切搬空了。”
“那位聖子去哪兒了?”這聖子峰居然還有如此來曆,隻是那位落敗的聖子去往了何處?
塵薄開口,有些黯然:“去哪兒?跟弢屴交手,哪還有其他去處,自然是陰曹地府了。”
我知道弢族的野心,也就能夠理解與他交手之人必死的原因。
幻影閣天驕與聖子多死一人,往後他弢族的傷亡就少一分,他這是在為弢族一統南域掃平障礙,想必這樣的事情,在多數宗門中紛紛上演著,除了極少數宗門外,無人能看出端倪,隻會認為弢族修士凶狠。
我深吸一口氣,心情複雜。
塵薄一臉的不滿意:“早知道不能蹭吃蹭喝我就不來了。”
“不就是吃喝麽?沒有侍女又如何?”我一笑,沉眠者一族的造化神術可不是擺設。
運轉天折經,體內的靈氣激蕩開來,無極幻境展開,桌子上出現了虛幻的美食與美酒。
“這也能吃?假的好吧。”塵薄無奈,“還是我讓人弄點來,咱們一邊吃一邊說,不然沒意思。”
塵薄的一番話,讓我對他有了新的認識,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感覺眼前之人就是曾經的牧子。
以我現在的修為,施展造化神術很困難,但是弄出一桌子美味佳肴還是不在話下。
“等著!”體內靈氣加速流淌,無極幻境變化,出現了一些造化之術的跡象,桌子上虛幻的美味佳肴開始凝實起來。
“開!”我在心中嘀咕了一聲造化神術,最後猛然吼出開字,虛幻的一切變得真實,一桌子美味佳肴出現。
香氣四溢,酒香彌漫。
我力竭,依靠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道:“怎麽樣……”
“強……強!”塵薄看著滿桌的美味佳肴,頭都沒抬,抓起筷子便直接開口,聽到我的話語便豎起拇指,連說兩聲強,“味道不錯,酒很醇厚,好術法。”
“來,來,別客氣,一起吃,補一補,看你都虛了,這術法雖然不錯,但我肯定不想學,累人。”
我嘴角抽了抽,調整一下氣息,灌了一杯酒後,看向塵薄,道:“說吧,你留下來,是有什麽想對我說的麽?”
我滿臉的期待,此時的塵薄,我已經十分確定,他就是牧子轉世,言行太過熟悉了。
塵薄抬頭,滿嘴的菜肴,他灌了一口酒後,道:“哦。對,差點忘了,都怪你弄得酒菜太好吃了。”
他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說:“我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叫塵薄,對吧?”
“對!”
“塵,灰塵的塵,薄,厚薄的薄。師傅說過這名字來自於他老人家所作的‘塵天起薄霧,煙雨過墟爐’這句詩。”說話期間,他還不忘往嘴裏塞酒菜,滿嘴都是,說話都有些不順暢了。
塵天起薄霧,煙雨過墟爐。
他的老師塵天長老倒是一個有文化的人,十個字意境深遠。
“好名字!”
聽到好名字三個字,塵薄的眼睛直接瞪圓了,站起來,雙手撐著桌麵,俯瞰著我,無比激動:
“你不用恭維,我一看你就不是什麽單純的人,在聽到我名字的時候,你肯定想歪了,你個何首烏!”
他嘴中的飯,噴得我滿臉都是。
“老子叫塵薄,來自詩句‘塵天起薄霧,煙雨過墟爐’中的第一句,而不是男人早上反應的那個。”
“不是那個晨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