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加沙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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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找不到莎拉,她躲藏的太過完美,沒人能想到她會以最超然的身份躲在世界上最隱秘的角落,持聯合國通行證件的工作人員進出境享有外交特權,外人也極難進入加沙地帶,往這兒一藏,神鬼難覓。
    根據可靠情報,莎拉目前就在加沙地帶,易冷決定親自走一趟。
    加沙地帶進出難度極高,這塊三百多平方公裏的土地被隔離牆和大海包圍著,所有通道都是以色列控製,除了聯合國工作人員,媒體記者,紅十字會人員,其他身份根本進不去。
    但這些規矩都是為普通人立的,對易冷這類人無效,住著三百萬人口的地方怎麽都會有些秘密通道,事實上在加沙南部與埃及交界的沙漠地區,有上千條地道,什麽都能運,糧食武器彈藥建材牲口甚至肯德基,當然偷渡個把人更是家常便飯。
    如果是個鳳凰衛視的新聞記者想潛入加沙,那麽對其來說過程一定是驚心動魄的,值得寫一篇紀實文學,甚至拍一部紀錄片,但對易冷來說,就是出趟差而已。
    在兄弟部門的協調配合下,易冷先搭乘民航班機來到埃及,然後坐車顛簸許久通過西奈半島,來到法拉口岸附近,改步行在沙漠上前進,同行的除了向導還有一個半島電視台記者,一個伊朗人,彼此之間全無交流,頭巾蒙臉隻能看到眼睛。
    地道的進口就在茫茫沙漠上,地道的挖掘非常消耗人力物力,所以是私營收費的,這也很合理,沒毛病。
    炎熱幹燥,光禿禿的沙漠上隻有刺灌木可以生長,藏在沙土下的鐵皮蓋子打開,向導催促偷渡客趕緊進去,不然會被以色列的衛星看到。
    這有點故弄玄虛了,事實上沒那麽誇張,雖然以色列發現地道就會摧毀,但也架不住太多,也要考慮彈藥的成本,進入地道後發現這是一條小型規模的單人地道,可以直立行走,比不得那些能開汽車的大型地道,但也比隻能爬行的要強上很多。
    地道上方拉著電纜,隔一段距離就有省電的ed小燈照明,整體長度步測了一下,大約在一公裏左右,從地下穿越以色列人的隔離牆,出口設在加沙南部一棟建築物內部,出來之後,偷渡就完成了。
    眺望南方,隔著幾百米的莊稼地就是著名的隔離牆,高達十米的水泥牆,每隔十幾米就是一個崗樓,有自動機槍塔,還有以色列軍隊的升降式崗樓,用坦克底盤支撐的防彈容器裏蹲著兩個兵,遇襲可以迅速撤離,機動性極高。
    看來以色列軍隊是把治安戰發揮到極致了,水泥隔離牆讓易冷想到了抗戰時日本人的囚籠政策,用鐵路公路碉堡壕溝把根據地封鎖起來,但最終還是失敗了,以色列的隔離牆比日本人要先進,可依然擋不住地道運輸物資人員,那些白糖化肥煤氣罐萊陽鋼管做的火箭,大概就是以這種方式把原料搞進來的。
    加沙豔陽高照,街道上人們平和淡然,偶爾會有汽車駛過,但更多的是畜力車,毛驢拉車比較常見,畢竟這是全世界最大的露天監獄,365平方公裏內可以隨便放風,但出去不行,除了要花錢的地道,合法出去的途徑隻有以色列的檢查站。
    一個叫哈桑的本地人來接他,哈桑是從事太陽能板生意的商人,加沙地帶的水電都是以色列提供,命脈捏在別人手裏總是難受的,所以本地流行使用柴油機發電,但柴油機要燒油,油料需進口,還是用的不爽利,反而是中國人賣的光伏發電不需要燃料,太陽夠大就行,以色列人再蠻橫也不能把陽光也給壟斷了吧。
    易冷就是中國光伏廠家的售後人員,這是他的掩護身份。
    哈桑會說英語,兩人用英語溝通,他沒開車,帶易冷乘坐公交車去往北部的公司總部,整個地區長四十公裏,最寬處十二公裏,從南到北步行是吃力的,最好的交通方式是乘坐公共交通。
    沿途經過的風景,和其他中東地區差距不大,農田,海岸,村莊,城市,轟炸後的斷壁殘垣,懸掛的政治人物畫像,哈桑絮絮叨叨的介紹著,易冷心思早已飛遠。
    鄰座的大叔身上散發著一股牲畜的味道,這人似乎是個農夫,但也可能是個特工,最好的特工總能完美的融入環境,加沙地帶諜影密布,摩薩德,黎巴嫩真主黨,伊朗人,法塔赫的人,自然也少不了美國人的眼線。
    這地方雖然小,但卻是能撬動中東,繼而撬動全球的杠杆地區,哈馬斯一發火箭,以色列就炸毛,就報複,中東的氣氛就不對,美國人就坐立不安,但美國人一旦插手,全球其他熱點地域就有異動。
    要論特工的水平,最強的不是什麽中情局克格勃,而是中東小國以色列。上高中的時候,易冷是摩薩德的腦殘粉,熱血少年覺得以色列的特工和特種部隊簡直太厲害了,經典戰例耳熟能詳,千裏突襲恩培德機場,遠赴萬裏抓捕納粹餘孽,以血洗血報複黑九月,上了大學之後理智了一些,但還是敬佩萬分,直到零六年的時候,一位國關的學長在黎巴嫩南部被以軍炸死,易冷才改變了觀點。
    中東是一個炸藥包,曆史遺留問題嚴重,但這不關中國人的事,這就是易冷的態度。
    到了目的地之後,哈桑為客人安排了食宿,然後迫不及待的要帶他去看設備,易冷來到一棟五層樓房的樓層,放眼望去,觸目所及都是黑色的光伏發電,他來之前緊急培訓了一下,依然是個半瓶子醋,裝模作樣看了看說:壞了不能修,直接換新的,
    哈桑正要急眼,易冷又說,貨給你免費發到埃及,你們隻要自己運進來就行,哈桑這才轉憂為喜,當場給了易冷一疊鈔票,說這些錢給你用,買些紀念品回去。
    這些錢是以色列的貨幣新謝克爾,在加沙地帶也是通用貨幣,易冷揣著錢就上街了,他去找莎拉。
    聯合國在加沙地帶設有多處機構和辦公地點,具體地點情報上都有,易冷不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莎拉的住所,提前進入這處寓所,檢查一番後坐下,靜靜等待著。
    傍晚時分,全加沙的宣禮塔同時開始用高音喇叭播放誦經,經文壓過所有聲音,響徹四方,這個時候,莎拉回來了。
    莎拉也是老特務了,每次出門都會在門上夾一個小紙片,推門先檢查小紙片有沒有落下,確認安全後進屋換鞋,倒了一杯水正要喝,暗處響起聲音:“別來無恙啊。”
    似乎早已猜到這個結局,莎拉紋絲不動,大聲道:“你還是找來了。”
    不大聲的話,對話聽不清楚,誦經音量實在太大。
    “我需要一個解釋。”易冷說。
    “看來丟包率是挺嚴重的。”莎拉說。
    丟包是網絡科技術語,數據包在傳輸過程中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正確到達目的點,在途中丟了。
    易冷秒懂,這裏說的丟包是吳德祖的記憶向自己傳輸的過程中丟失的現象。
    “那也不能刪除我啊。”易冷說。
    “不刪除你,世界就有危險。”莎拉看似輕鬆隨意的說道,突然一揮手將水杯向易冷丟去,同時躍向沙發,從靠背後麵取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左輪手槍,沒有絲毫猶豫就扣動扳機。
    槍沒響,易冷一伸手握住了水杯,水潑灑一地,他放下水杯,從兜裏取出六枚點三八口徑子彈,攤開掌心給莎拉看,又放回兜裏。
    “槍裏沒子彈,你掂不出來?”易冷問。
    “我又不是職業槍手,很久沒摸槍了。”莎拉聳聳肩,一臉無所謂。
    “其他地方藏著的武器我都處理了。”易冷說,“我來不是殺你,而是要說法的。”
    莎拉想了一會兒,終於吐口:“說來話長,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用事實慢慢告訴你。”
    易冷說:“別,你在這兒告訴我就行。”
    莎拉輕笑:“你的膽量比你哥哥差了一點,空口無憑,太容易欺騙你,還是實地看了比較有說服力。”
    易冷決定相信這個女人,這是他的直覺。
    “別帶槍,去那地方需要搜身。”莎拉說。
    易冷將搜出來的槍放下,真的手無寸鐵跟著莎拉出門,和這個女人在一起,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和信任,就像相交多年的密友甚至伴侶一般。
    此時禱告結束,街上恢複正常交通,莎拉有一輛電動車,也是中國進口的雅迪兩輪車,充電總比買汽油方便嘛,她讓易冷坐在後麵,抱著自己的腰。
    熟悉的手感,熟悉的味道,但這是易冷第一次和莎拉親密接觸。
    莎拉駕駛著小電驢穿街走巷,最終停在一處院落外,敲門進去,門口有人安檢,用金屬探測器搜身上有沒有帶武器,手機也不許帶進去。
    這地方看起來像個公共浴室,進去之後發現其實是家醫院,到處是病床和醫療設備,病人昏迷不醒,腦袋上連著電線,太陽穴上有電極貼片,屋裏還有氧氣瓶,心電監護機等設備,但衛生狀況堪憂,雜亂無章,走路都絆腳。
    莎拉用阿拉伯語和工作人員交涉,還向他們介紹易冷,同時用中文說我告訴他們你是腦科醫生,你裝的像一點。
    易冷最擅長偽裝,他作為吳德祖時期經常跑醫院腦外科,懂得一些術語,接過白大褂穿上,倒也煞有介事。
    看起來莎拉是這裏的技術支持人員,這裏的人對她很尊敬,甚至不要求她蒙頭巾就可見一斑。
    “這些都是腦外科病人?”易冷表示懷疑。
    “不,他們沉浸在腦波遊戲中。”莎拉說。
    “合著這是一家遊戲廳?”易冷恍然大悟,卻又陷入更深的疑惑。
    “對,遊戲廳,或者叫大煙館也很貼切。”莎拉麵無表情道,“你不覺得和晚清時期抽鴉片的大煙館很像麽,往塌上一歪,什麽都不想,沉浸其中,如遊仙境。”
    “和網吧也差不多。”易冷說,“我的理解是,網吧是視覺,這裏是夢境,用大腦的體驗代替了視覺觸覺嗅覺味覺聽覺,比電腦手機甚至vr眼鏡都要強百倍不止。”
    “你說得對。”莎拉點頭,“用腦波感知的虛擬世界,和真實的世界區別不大。”
    “這麽一說,我倒是挺想感受一下的。”易冷說。
    “那倒不必,我們可以用其他方式實現你的要求。”莎拉說著,打開筆記本電腦,接入了一個人的腦波終端接口,易冷注意到用的還是老式的vga視頻接口。
    像素不高,甚至可以說很低,有點像樂高堆積的世界,但大致情景劇情是可以看懂的,這個躺在床上酣睡的絡腮胡子的夢境世界五彩繽紛,大理石砌成的浴池,葡萄架下,美女成群,一絲不掛,互相追逐嬉戲,還有彈琴的少年,佩刀的黑人武士,各色水果,烤肉酸奶,應有盡有……
    “沒有別的劇情和地圖了麽?”易冷問道。
    “還需要其他劇情麽?”莎拉反問。
    易冷明白,這就是絡腮胡子夢想中的樂土,再高的追求,他想象不到了。
    “這種夢做多了會膩。”易冷說。
    “對於有錢人來說,是會膩,但對於加沙人來說……”莎拉聳了聳肩,“你知道他們日常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麽?”
    易冷一攤手,這是個設問句,不該自己回答。
    “這個男人叫易卜拉欣,八二年出生在貝魯特難民營,還在繈褓中家人就被黎巴嫩民兵殺死,那場屠殺死了幾千人,後來他長大了,有了工作,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一家人生活在加沙,在一次空襲中,老婆孩子都被炸死了。”
    易冷無語,都不需要說什麽衣食溫飽問題,光是仇恨就夠了,這是活在煉獄中的人啊,做點美夢算什麽。
    “他們就靠這個麻痹自己麽?”易冷唏噓道。
    “沒錯,麻痹就是發明這項技術的初衷,你能想象得到,這麽先進的技術怎麽可能是巴勒斯坦人發明的呢,一定是猶太人的科研成果,事實上摩薩德在研發過程中也是出了大力的。”莎拉說。
    易冷一點就透:“摩薩德希望用這種遊戲來麻痹加沙人的仇恨,讓他們忘卻痛苦。”
    莎拉說:“最初的想法確實是這樣子,加沙人口太稠密了,生活太苦了,別說是人類,就是小白鼠都承受不了這種壓力,以前沒有網絡,不知道外麵的世界什麽樣子,現在網絡和手機都普及了,加沙人怎麽甘心再做囚徒,所以隻能讓他們沉迷遊戲,麻痹鬥誌,別老想著自爆襲擊。”
    “這個一廂情願的想法一定是失敗了的。”易冷說。
    “那當然,非常失敗,這項技術被當地人掌握了,用來做激勵士氣的工具,易卜拉欣在體驗裝過後,就會穿上自曝背心去檢查站了。有人告訴他,犧牲之後,每天都能過這樣的日子。”
    易冷苦笑,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話說回來,這項技術這麽先進,資本為什麽不介入,這不但適用於加沙,更適用於全球啊,一旦推向市場,絕對是全球首富。”易冷提出自己的不解。
    “這玩意有個致命的缺陷。”莎拉說,“對人體大腦的損害極大。”
    易冷秒懂:“阿祖的腦瘤,就是玩遊戲玩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