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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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擒咬的那一口, 正好有顆葡萄幹藏在苦澀濕粘的饅頭裏,極度難吃中帶著酸甜,就像追老婆的過程, 雖然好事多磨, 但會有包著希冀、甜蜜的反饋。
    吃得苦中苦, 抱得大美人。
    何況他還有蹲蹲這個能準確預知裴容底線、幫忙圓場的小崽子。
    這段時間的父子情也節節攀升, 如果是剛來時候的蹲蹲,不會這麽維護他。
    裴容抱著手,似笑非笑地看著陸擒:“繼續吃,全屋消毒過,一點都不髒。”
    求生欲極強的陸總能聽出這是一句反話, 然而裴蹲蹲擔憂地瞅著他, 好像他不把饅頭吃完天要塌了。
    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苦澀的中藥味彌漫口腔,眾所周知, 喝中藥就是捏鼻子一口悶, 在嘴裏停留越久越惡心。
    大美人實在看不下去了, 忍著給陸擒一巴掌的衝動, 伸出手在他下巴處接著:“吐出來。”
    陸擒一下子愣住, 饅頭也不苦了, 心裏跟喝了蜂蜜一樣甜。
    天地可鑒, 這是他陸擒可以有的待遇嗎!
    裴容見他沒反應, 頓了一下,指尖顫了顫, 不自在地收了回來放在背後:“吐垃圾桶裏。”
    有個亂吃東西的小崽子, 裴容伸手逼著他吐出來的動作非常熟練, 今天被狗東西父子倆氣暈了,下意識也用同樣的動作對待陸擒。
    這麽一樣,收回來的手指捏成了拳頭。
    為什麽,什麽都能入口。
    陸擒找了垃圾桶吐掉,饅頭也扔了。
    裴蹲蹲一頭霧水地看著,抬手搓了搓臉蛋。
    怎麽陸爸爸可以吐掉呢?
    裴容把小崽子提溜到碎瓷片一米外,為他解惑:“陸爸爸是不小心打翻的,並不是不想喝藥。潑在地上的東西不能吃,有細菌。”
    “無心之失,爸爸並不會生氣。但像你一歲零四個月時,因為不想喝藥,假裝把藥碗打翻,爸爸會很生氣。”
    裴蹲蹲黑眼珠心虛地閃了閃。
    裴容低聲道:“別想下次用不小心蒙混過關哦,你隻能扮豬吃老虎騙騙你陸爸爸。”
    “無論故意還是無心,打翻這一碗,爸爸還有下一碗。”
    裴蹲蹲:“……”
    明白了來龍去脈的陸擒:“……”
    原來是你這個有前科的小崽子以己度人!
    他收拾好碎片,單手抱起了裴蹲蹲:“還是謝謝蹲蹲幫爸爸解圍,你真棒。”
    就是可惜了一個大饅頭,本來裴蹲蹲吃得挺開心的。
    陸擒決定補償孩子一頓午餐:“中午想吃什麽?”
    裴容接道:“我點外賣。”
    陸總今天也被剝奪做飯的權力。
    陸擒試圖爭取:“我右手沒什麽事……”
    裴容:“沒事可以盡快帶蹲蹲回去嗎?”
    他把小崽子送給陸擒,不是想父子倆一塊來氣人啊。
    鹹魚隻想回療養院躺著。
    陸擒坐了回去:“左手還是提不起勁,沒辦法顛鍋味道會差些。”
    大美人氣性很大地重新熬了一碗湯藥,打電話給莊園後廚,讓他們做一鍋花膠雞、紅燒豬蹄、兩盤青菜。
    冰箱裏還有張伯自己家養的土雞蛋,裴容拿了三個出來煮熟,剝殼,屬於裴蹲蹲的半顆用勺子壓爛,澆兩滴兒童醬油,給裴蹲蹲填肚子。
    既大饅頭後,裴蹲蹲又被一個煮雞蛋打發。
    他端著黃色外殼不鏽鋼碗,坐在小板凳上,小腳丫拍打著地麵,一小口一小口,用長柄小圓勺挖著吃。
    爸爸說,雞蛋不能吃太快,會噎著。
    裴蹲蹲的任務是監督陸爸爸趕緊好起來,就像爸爸現在在療養院照顧奶奶一樣,令陸擒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真的一板一眼地執行著,跟小保安似的守在門口,如果陸擒試圖用左手幹什麽,就會被提醒。
    陸擒看著蹲蹲,心裏滿是愧疚,宛若呼風喚雨的大總裁一朝回家,看見自己一歲半親兒子在工地上吃盒飯一樣心痛。
    為了賣慘追老婆,犧牲了給蹲蹲做飯的權利,沒有父德。
    他道:“蹲蹲,下午爸爸帶你去莊園裏釣魚,釣上來的我們烤魚。”
    背著老婆,偷偷地加餐。
    裴蹲蹲嘴裏的雞蛋黃更香了,他沒有見一樣扔一樣的毛病,隻要是他期待的事都會增加食欲。
    釣魚這件事他期待很久了,因為爸爸受傷耽擱到現在。
    “太好了!”裴蹲蹲用勺子刮了刮碗壁,唇角都是蛋黃,他舔了舔,“我們不睡午覺就去!”
    陸擒:“要睡午覺,消化一下,不然吃完午飯肚子太飽,吃不了烤魚。”
    裴蹲蹲天真道:“可是釣魚要等很久的。”
    等到他鍋都搭好了,爸爸還沒有釣上來魚。
    陸擒:“爸爸比較專業。”
    中午十二點半,裴容從療養院回來,莊園的午餐也送到了。
    後廚的菜色是陸擒認證過的好吃,裴容把煮雞蛋拿出來分,他一個,陸擒一個半,蹲蹲吃過了。
    陸擒被一個半的雞蛋取悅,找回了一家之主的風範,用談判桌上的語氣跟裴容談生意。
    “我想跟格林莊園談個合作,以後陸氏所有的團建、一日遊,都定在格林莊園,每年給員工的福利裏,增加一張格林莊園家庭套票。”
    陸氏規模大,員工多,高層有錢,能接下這個合作,對於格林莊園旱澇保收、擴大名氣作用極大。
    裴容沒必要扭扭捏捏推了這樣的好事,說是合作,他這邊也必然要讓利打折。而且,每年的盈利,還不是用來養崽。
    “那謝謝陸總了。”
    向優質客戶推銷會員卡,是服務行業的慣用手段。
    陸擒:“我讓陸氏管理層都來辦會員卡。”
    裴容:“謝謝。”
    陸擒緩緩道出目的:“所以,能把我從黑名單裏拖出來嗎?”
    他很想解釋一下上次不辦卡的原因,但是說出來違反了他的禁欲形象。
    雖然謊話已經爛得不能再爛,但陸擒還是想扭轉一下在裴容心裏的印象。
    不能是“看見裴容就想到上床”的好色之徒,他們之間有許多別的事情可以做,有脫離原始欲望的人類高級情感可以誕生。
    裴容挑了挑眉,毫不意外。
    陸擒一本正經:“我答應蹲蹲帶他釣魚。”
    裴蹲蹲聞言從飯盆裏抬起頭,嘴角沾著一粒米飯,“對!我們要去釣魚!”
    裴容微笑:“好。”
    陸總雙管齊下,成功從黑名單解救自己,神情不像送錢,倒像是簽了一個持續盈利六十年的大合同。
    下午三點,父子倆帶上漁具,整裝待發。
    他沒有開車,散著步就到了莊園。
    有會員卡的人走路都帶風
    莊園的大湖主打休閑釣魚,不允許打窩,影響水質清澈。
    如果實在釣不到,可以跟莊園買魚燒烤。
    陸擒:“……”
    不想第一次在小崽子麵前丟臉的陸擒,跟老板申請成為vvip,擁有一次打窩特權。
    裴老板冷酷無情:“不行。”
    他得讓蹲蹲知道,不是爸爸技術不行,不打窩就是不好釣魚,換成你陸爸爸也一樣。
    這裏頭有一點男人的自尊在。
    陸擒看了看期待的小崽子,計上心來。
    “我們不釣魚了,來捕魚。”
    裴蹲蹲:?
    莊園每年都要清塘,後勤管理處漁船和漁網一應俱全。
    湖邊沒有其他人釣魚,陸擒拿著小崽子當通行證,成功借到漁網、作業褲,抱著套上救生衣的小崽子,坐上小漁船駛向湖中心。
    裴蹲蹲對這新奇的體驗興奮得合不攏口,陸擒默默捏住他的嘴巴:“風跑進肚子裏會痛。”
    到了合適的地方,下網,投石驚魚,返程,帶蹲蹲在莊園裏轉一圈,一小時後回來收網。
    裴蹲蹲在草地上打了個滾,突然壓到一件東西,他起身去看,竟然是他換橘子的那隻手表!
    “爸爸,我的手表!”
    陸擒有聽說蔣女士提過,林宜重視相親,買了一塊跟他一樣的手表,想來就是她丟的。
    他“咳”了一聲,道:“是另外一個阿姨丟的,我們交給保安叔叔。”
    他帶著蹲蹲去交了手表,保安立刻聯係林宜來取。
    陸擒:“這件事,不要告訴爸爸,行不行?”
    裴蹲蹲:“為什麽?”
    陸擒當然是不想再在裴容麵前提到那次相親的任何一個關聯細節,容易增加追人難度。
    他送一塊林宜一樣的表給裴容,萬一裴容介意呢?
    雖然是他先買的編號p001!
    陸擒義正辭嚴:“因為你爸爸是莊園老板,拾金不昧,做好事不留名,哪個小朋友能做到?”
    裴蹲蹲舉手:“我!”
    陸擒:“跟爸爸一起去捕魚吧。”
    兩人又登船,陸擒熟練拉網,仿佛他爹陸建業是打漁發家的。
    小崽子坐在一旁驚呼:“爸爸!又一條!”
    “好大的魚!”
    “五條了!六隻了!”
    “有小蝦蝦!”
    陸擒把魚從網上取下,網眼很大,捕撈上來的都至少巴掌大。他一手取,一手把魚扔進打氧水箱。
    撲通撲通,濺起高高的水花。
    有條黑鱸魚蹦了出來,正好落到裴蹲蹲懷裏。
    裴蹲蹲手忙腳亂地抓起來,被甩了兩個魚尾巴,渾身濕漉漉的,仍然手腳並用地抓著,幸虧陸擒預見性地給他戴了手套和口罩。
    他壓低身子一整個團起來,再滑不溜秋的魚兒都無處可逃,比用雙手方便。
    場麵完全就是抱鯉魚的年畫娃娃擺拍失敗版。
    陸擒轉身,把魚拿走。
    裴蹲蹲立即蹲在水箱邊數數:“爸爸,好多好多!爸爸太厲害了!”
    陸擒把漁網交給工作人員,摸摸蹲蹲的腦袋:“開心嗎?”
    裴蹲蹲:“開心!比釣魚好玩!”
    兩人上了岸,工作人員已經收拾好一台燒烤架。湖邊有特定的燒烤區,烤架直接嵌在大理石桌裏,平時蓋著玻璃。
    魚也是後廚幫忙燒好,用鐵簽子串起來。
    陸擒麻利地醃製,翻烤,給小崽子吃的沒有放太多調料,憑借過人的技藝讓食材發揮本身的鮮味。
    裴蹲蹲坐在石凳上,雙手杵在大理石桌上托腮,眼巴巴瞅著。烤架是內嵌的,他坐在另一頭,碰不到燙不著,被允許近距離旁觀。
    “爸爸,可以吃了嗎?”
    “好香。”
    “再等一下。”
    陸擒掏出手機,向裴容發出吃烤魚的邀請。
    裴容:“陪趙姨做檢查,不吃了。”
    陸擒:“晚上我來陪趙姨,你回家睡。”
    裴容:“再說吧。”
    陪趙姨可沒有帶崽累啊。
    陸擒準備結束前用錫紙盒打包一條魚,給裴容送去。
    他把烤好的魚,放在蹲蹲麵前,外焦裏嫩的魚肉和骨頭分開,夾出來一小塊一小塊,放在蹲蹲碗裏。
    裴蹲蹲的食量有限,陸擒又不能吃上火的東西,基本上一條魚就夠了。
    陸擒著手烤給裴容的魚。
    孜然一把把灑,更香了。
    裴蹲蹲嗅了嗅鼻子,爸爸吃的跟小孩子吃的果然不一樣。
    他突然驚呼一聲:“爸爸,你流血了!”
    陸擒一愣,朝左手臂看去,果然紅色順著層層紗布透出來。
    他下午得意忘形,又拉網捕魚又烤魚,完全忘記了傷口。
    也不能說完全忘記,拉網的隱隱作痛感還是有的。
    陸擒連忙把烤魚最後一次翻烤,盛進錫紙盒裏,叫工作人員送給療養院的裴容,然後牽起崽子:“我們去醫院換藥。”
    裴蹲蹲眼眶紅紅,他忘記監督陸爸爸了。
    陸擒一見小崽子哭了,把他單手抱起來哄:“沒事的,爸爸不疼。”
    裴蹲蹲癟了癟嘴:“不要抱抱,我可以自己走路。”
    他跑到車邊,等陸擒開門。
    陸擒開車去了醫院,父子倆捕魚上頭了沒發現,在車裏才發覺衣服上有魚腥味。
    陸擒一邊換藥,一邊被醫生批評,傷口都裂開了還捕魚,真行。
    身上有魚腥味,辯無可辯。陸擒忍痛沉默挨批。
    裴蹲蹲大眼睛水汪汪的,站在一旁,哽咽道:“醫生,我爸爸知道錯了。”
    醫生:“……”好了,不罵了。
    出了醫院,陸擒再次囑咐:“一點意外,我們不告訴爸爸,免得他擔心,以後不讓我們捕魚。”
    賣慘是一回事,把自己傷口搞裂開,對不起裴容這兩天的照顧,是另一回事,多麽不可原諒。
    裴蹲蹲思想鬥爭了一會兒,屈服在捕魚達人的誘惑下,“好。”
    他還想帶橘子和爸爸跟陸爸爸捕魚一次。
    裴容接到外賣烤魚就覺得不對勁,陸擒怎麽不親自來送,他打電話給莊園,那邊說陸先生和蹲蹲吃完一條魚就開車離開了。
    去哪了?
    難道是公司有事情,提前走了?
    裴容失落了一秒,打開手機看蹲蹲的定位。
    在醫院。
    誰進了醫院?陸擒?傷口裂了?
    裴容皺起了眉,他都不讓陸擒打窩了,休閑釣魚還能費什麽力氣能撕裂傷口?
    “他們是在釣魚嗎?”
    莊園:“呃,開船下網捕魚了。看不出來,陸先生拉網有一手。”
    裴容:“……”拉網是吧。
    他等到護工交接,便快步回了家。
    父子倆鬼鬼祟祟地回家,被當場逮住。
    裴容:“怎麽定位在醫院?”
    狗男人和他兒子麵麵相覷,慌得一批。
    下一秒,異口同聲。
    陸擒:“燒烤被火燎了紗布。”
    蹲蹲:“我壓到了爸爸的傷口。”
    裴容關上門:“站在外麵反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