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香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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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子監偏門外, 衣衫淩亂的田肅手中雙手抓著四根裝了珍珠奶茶的竹筒,懷中揣了幾包五香瓜子,倉皇竄進自家馬車中。
    他忙不迭吩咐:“走走走, 快些走!”
    車外的馬夫看著不遠處的“熱鬧”場麵,連忙揚起韁繩。
    馬車緩緩前行, 田肅透過半開的車窗,心悸地瞄了一眼偏門處。
    隻見許平和薛恒等監生化作人牆, 死死擋在門口。門內,國子學、太學的監生們麵目猙獰,從人牆縫隙裏探出的手都在顫抖,也不曉得是被氣得, 還是被冷風給凍的。
    他們紛紛怒喝, 恨得牙癢癢。
    “田台元, 你有本事霸占五百多份奶茶,有本事別逃啊!”
    “田台元,無恥之徒!”
    “……”
    倘若他們的目光可以化成鋒利匕首,那恐怕如今田肅渾身上下都剩不了一塊好肉。
    馬車內, 田肅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連忙將車窗合嚴實。
    一旁的仆役遞過來早就備下的暖手小爐,小心翼翼地問:“阿郎, 這是怎的了?”
    田肅現下還懵著,聽了此問,眼底閃過茫然和委屈,大聲道:“我也不曉得他們在氣些什麽!”
    “珍珠奶茶的單子就貼在告示牌上, 上頭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數目有限, 欲購從速’。”
    “他們去豐泰樓、祥雲樓吃個宴席, 都曉得派仆役提早去訂位置呢!怎麽遇上百味食肆的珍珠奶茶,一個個就不曉得去預訂?”
    “哼,他們自己搶不到奶茶、不曾想到預定,難道還要怪我太聰明機智嗎!”
    一旁的仆役似懂非懂,勉強從這些話中抓住關鍵,試探著問:“阿郎,這個……珍珠奶茶,你究竟訂了多少呀?”
    田肅倨傲地抬起下巴,不屑道:“不多,也就五百多份吧。”
    仆役倒吸了一口氣,尚來不及問這五百多份都去了哪兒,下意識問道:“那阿郎給這些個郎君留了多少呢?”
    聞言,田肅回憶了一番適才從國子學監生口中聽見的數目,坦然道:“挺多的,留了一百多份呢!”
    仆役噎住:“……”
    換言之,攏共近不到七百份的吃食,您一人占去近七成,那人家鐵定會急的啊!
    覷著他家二郎忿忿不平的神色,仆役悄悄地、默默地歎了口氣。
    唉,二郎這性子,日後可怎麽辦哦!
    馬車穩穩當當地沿著寬闊街道,回到了位於長興坊的吏部尚書府。
    不等馬車停穩,田肅就小心翼翼地拎著珍珠奶茶、揣著五香瓜子,一路直往田尚書與田太夫人居住的小院而去。
    他剛邁入院內,就忍不住大聲喚道:“阿婆!我給您和阿娘帶好吃的啦!”
    話音未落,正屋內傳來田太夫人中氣十足的聲音:“二郎回來了?外頭冷得很,快快進屋讓祖母瞧瞧。”
    聽見他家祖母的聲音,田肅徑直將適才的鬱悶拋到腦後,興奮地衝進正屋。
    屋內已經點起小爐子,暖和得很。
    田肅繞過屏風,就瞧見了田太夫人與田母正坐在一處說話。
    他獻寶似的將手中竹筒遞過去:“阿婆、阿娘,你們快嚐嚐!這可是我們國子監食堂孟廚娘想出來的吃食,無比美味!”
    “就是與昭寧長公主有關的孟廚娘?”田太夫人接過一隻竹筒,舉著它仔細瞧了瞧。
    田母一看笑了:“雖不曉得風味如何,但單看這竹筒,必然是花了心思的。”
    竹筒最頂端和最底端的筒壁上,各自被打了四個孔,一條細細的草繩從其中穿過,將整根竹筒捆得死死的。隻要拎著竹筒的人沒弄反上下,便不會將裏頭的飲子弄灑。
    田肅嘿嘿一笑,自豪道:“畢竟是我們國子監百味食肆賣的吃食,必然不會差了去。”
    田母睨了他一眼,唇邊含笑,主動要過田太夫人手中的竹筒,幫她將草繩解了,隨後才又穩穩當當地將竹筒遞回去。
    田太夫人揭開最上頭的小半截竹筒後,原本被牢牢鎖在竹筒中的奶茶香味頓時逸散開來,靈巧地往在場幾人的鼻子裏鑽。
    “這飲子聞著好香!”田肅忍不住歎了一聲,先遞給他家阿娘一隻竹筒,又飛快給自己拆了一隻,隨後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溫熱的奶茶順順當當地滑進口中,帶來濃鬱的奶香與茶香。一口下肚,口中全然沒有茶的苦澀滋味,唯餘奶香與甘甜。
    田肅嗜甜,即便是吃個櫻桃都得配上漿酪,眼下遇著香甜奶茶,哪裏還肯撒手!
    他一口接一口,沒一會兒的工夫就把竹筒內的奶茶喝了個精光,正在用附贈的竹簽子戳裏頭的珍珠吃。
    待到將一顆顆珍珠也吃完,田肅忍不住望向帶回來的最後一份珍珠奶茶,小心思昭然若揭。
    田太夫人與田母見著這一幕,不約而同地彎唇笑了。
    祖母心疼孫子,忙不迭道:“行了,不必給你阿翁和阿耶留,你先緊著自個兒。”
    聞言,田肅終於下定了決心,爪子伸向最後一份珍珠奶茶。
    片刻後,田尚書下值歸家,一路回到自己院子。
    還沒進院門,他就聽見裏頭不斷傳來自家夫人開懷的笑聲,頓時了然。
    定然是二郎回府了。
    田尚書常年抿著的唇角帶上一絲笑意,從廊下婢子口中得知田肅買回好些吃食時,那翹起的唇角越發壓不下去。
    這吃食想來是國子監食堂裏那個孟廚娘做的吧?
    哎,雖說二郎玩心重了些,但是重在一個孝順,最是曉得孝敬阿翁。
    田尚書走到正屋石階下,卻聽到屋內傳來田肅沒心沒肺的聲音。
    “阿婆,要是阿翁曉得最後一份奶茶被我喝完了,那可怎麽辦?”
    田尚書麵上笑意一僵,沒等開口,又聽見屋內傳來他家夫人的嗤笑聲。
    “管他呢,待會兒就讓婢子把竹筒拿下去,不讓你阿翁曉得。左右什麽可口吃食到他那兒都是牛嚼牡丹,也不差這一份奶茶!”
    “對了,二郎你方才說,你身上銀錢都用完了?”
    “嗯!快花完了!”田肅的嗓音裏俱是無辜,甚至透著一絲得意洋洋。
    這下田尚書笑不出來了,氣的額角青筋直跳,大喝一聲。
    “田台元你個敗家玩意!”
    “這才月中,你就把五十兩銀子都花完了?!”
    與雞飛狗跳的田府不同,同一時分的薛宅中,薛家父子倆正美滋滋地磕著瓜子,全然一幅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麵。
    經過薛恒上下牙齒輕巧一碰,清脆的“哢嚓”一聲中,黑色的瓜子外殼應聲裂成好幾瓣。
    待到薛恒嘴皮子一合、指尖一捏,那香噴噴的瓜子仁便被抿入了口中。
    薛恒嘚嘚瑟瑟地嚼著瓜子仁,同時瞟了一眼正飲著奶茶的薛父,笑嘻嘻道:“所以您考慮好了沒?要不要兒子給您買煎餅?”
    薛父從容地喝了一口奶茶,又磕了兩三粒瓜子,開始討價還價:“三郎,阿耶沒想到食肆的吃食這般貴……三成好處太多了些,削減至一成吧?”
    “不,沒得商量。”薛恒扭過頭,態度堅決。
    薛父試探地問:“二成吧?”
    薛恒哼了一聲,獅子大開口:“阿耶您要再這樣,我就要五成好處了!”
    “屆時阿娘回長安,她若是曉得您還有私房錢……”
    一聽這話,薛父再也裝不下去淡定,連忙伸手:“打住,三成就三成!”
    “雜糧煎餅,多加一個雞蛋,另要半根油條、一份土豆絲、三串裏脊肉。”
    “成交!”薛恒嘿嘿一笑。
    “到時阿耶隻管來國子監偏門,兒子將雜糧煎餅送出來給您。”
    薛父掏出錢袋子,掃了一眼裏頭銀錢數目,十分肉疼地把它扔到薛恒懷裏。
    唉!
    都怪待漏院的粥品品類太少,這麽些年喝來喝去也就那麽幾樣,著實膩味得緊。
    就讓別的官員喝粥去吧,他隻想吃煎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