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春盤第章 薺菜肉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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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本坊孟宅,庖屋之中。
大鍋裏剛剛煮到沸騰,一隻白淨的手往裏頭丟了數隻白淨湯圓,隨後不斷用竹笊籬在鍋中慢慢攪拌,防止湯圓糊鍋底。
這些湯圓每個都有半隻手掌大小,圓頭圓腦地擠在鍋底。原本的滾水因它們下鍋,而稍稍平息片刻,不多時便又開始“咕嘟咕嘟”冒出大量水泡。
孟桑抬頭,揚聲吩咐:“火勢降下一些。”
“喏。”在灶台背麵的婢女立即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拿起細長的火箸往灶膛裏頭捅。
見鍋中滾水的沸勢變緩,孟桑將竹笊籬放下,取過婢女遞來的各色食材,一邊處理,一邊分出心神去瞧旁邊切蛋皮、燙餅皮的阿蘭。
“阿蘭,鑼鑼裏的水可以再多一些。”
“是,師父。”阿蘭點頭,隨之做出調整。
片刻後,師徒二人領著婢子們,端起木托盤往內院走。
內院裏的眾人,大多可分為一靜一動兩種派別。
動靜小些的,譬如皇太後、宋七娘,正在輕聲細語說著話。她們二人之間的年歲差了不少,但由於性子都很爽朗,於是短短時日內便成了忘年交。而張氏性子靜,也在一旁作陪。
動靜略大的,那得是以正在練武的謝青章、裴卿卿為首。經過近兩個月的磨煉,如今謝青章已經能像模像樣地在未來嶽母的手底下走上數十招,手中一把刀耍得密不透風。
而昭寧長公主夫婦、葉簡父子正在一旁為他們呐喊助威,更準確地說,是隻有謝瓊在給自家兒子加油鼓勁,其餘三人和孟知味都堅定不移地站在了裴卿卿一方。雖然他們人不多,卻仍然折騰出了萬人齊呼的熱鬧氣氛。
孟桑跨過內院門,高聲笑道:“等會兒再練,先來用些吃食!”
此言一出,管他是靜派還是動派,俱都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動作。該洗手的洗手,該尋位置坐下的坐下,然後齊刷刷朝著孟桑、阿蘭等人手上的木托盤,投來熱切的目光。
孟桑笑了,領著阿蘭她們走進正堂,將手中吃食一一呈到眾人跟前。
“今日的暮食弄得簡單些,配著時節,咱們吃春盤。以免大家吃不飽,所以多做了一道薺菜肉湯圓。”
當婢女們離開時,每個人的麵前都擺放好數隻碗盤一張幹淨的薄木案。
盤中的食材有葷有素,有細細的豚肉絲、已被剝去外殼的蝦肉、對半切的手打牛筋丸,也有薺菜、韭菜以及各色各樣的碧綠野菜。除此之外,還有黃澄澄的蛋皮、淡黃色的豆皮、切成小粒的草莓、細膩的靈沙臛、長長的細粉絲等等,就連用來卷吃食的餅皮都做了常見的春卷皮以及幾近透明的米皮兩種。
更不必提,孟桑還特意調製了各種風味的蘸醬,都用小碟盛好放在木案前,隨意眾人取用。
雖然碗盤的大小不一,但經過婢女細心地擺放,一眼瞧上去並不顯淩亂,反而十分整齊,也很方便諸人去夾食材、包春卷。
皇太後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縫,一邊自力更生地包起春卷,一邊樂道:“還是桑桑會折騰吃食。”
“可不是嘛!”昭寧長公主也笑,手腳麻利地用薄薄的餅皮包起一些靈沙臛,撒上些堅果,“往年咱們也吃春盤,但多是以春菜為主,哪裏見過這陣仗?哎呀,桑娘熬煮的靈沙臛最是細膩可口,買來的堅果也香,再配上這蒸製而成的餅皮,著實美味!”
不過春盤一物,最主要的還是以此來品春。故而,像昭寧長公主這般包靈沙臛的吃法,到底是少數。如謝青章一般的其他人,手中的筷子幾乎都是去夾肉絲和春菜了。
無論是泛著小麥香的春卷皮,還是散著淡淡米香的透明米皮,用它們隨意包上一些細嫩的豚肉絲、新鮮的春菜,然後或是蘸酸甜口的糖醋汁,或是蘸甜口醇香的芝麻醬,又或者蘸一點偏辣的特製調料,其風味都是極好的。
春日融融裏,咬一口自己卷的春卷,嚼上一嚼,便仿佛整個人都浸在春意之中,甚是愜意。
葉柏瞧見那透明的米皮,便有些端不住了,興致勃勃地嚐試著各種搭配。
這倒也沒什麽好稀奇的,畢竟自個兒動手卷春卷,本身就很有趣味,更不必提那透明米皮著實漂亮。雖然它比之旁邊的麵皮要更軟,但卻能顯現出不同吃食的顏色和形狀,花花綠綠地很是好看。
咱們的葉小郎君平日裏是很穩重,但到底年歲小,哪裏經得住這種誘惑?自然是越玩越起勁,便是連往常最不怎麽喜歡的雞蛋,也能毫不遲疑地吞下去了。
葉簡見自家兒子這般有興致,立馬來勁兒,開始摻和進葉柏的組裝大業。不過此人忒壞心眼,要麽在一旁搗亂,要麽就仗著閱曆多,故意做出一些更漂亮的春卷來逗人。
他的種種舉動惹得小郎君難受極了,憤憤然瞪他一眼,隨後一扭身子,再也不搭理葉簡,隻專心做自己的。
葉柏一難受,葉簡立馬受到了自家夫人的掛落,隻好腆著笑臉去哄人。
在場的夫婦不在少數,不過都未曾像葉簡夫婦一般打打鬧鬧。
昭寧長公主與謝瓊成婚多年,依舊是一番蜜裏調油的模樣,謝瓊自己沒吃上幾口,光做出好看又美味的春卷來獻殷勤了。
謝青章對此已經習以為常,權當做看不見,隻一心挑著孟桑喜愛的食材,細致地將它們卷好,然後翹起唇角,把春卷輕輕放到身側孟桑的盤中。
於是眾人了然,很不正經地“噫”了一聲。
常人說得沒錯,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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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這獻殷勤的舉動,是謝家一脈相傳的特色啊!
如今的孟桑臉皮厚了很多,麵對其他人的起哄,十分嘚瑟地笑了,然後也按著謝青章的口味,包了一個還過去:“謝謝阿章。”
謝青章莞爾,伸手接了過來,立即咬上一口。明明這春卷什麽醬料都沒蘸,他卻品出了蜜一般的甜味,勾起的唇角根本壓不下去。
他們二人這一來一往,惹得眾人紛紛邊笑邊搖頭。
至於在場最後一對夫婦——孟知味和裴卿卿。他們比之前頭兩對,那可就正常多了。孟知味的眼睛已經好轉大半,不僅能瞧見光亮,也能模糊看見眼前的東西,平日裏基本能自己處理很多事,無須其他人時刻攙扶。
他與正在吃薺菜肉湯圓的裴卿卿,一邊輕聲聊著什麽,一邊慢慢卷著春卷。
裴卿卿給他盛了一隻薺菜肉湯圓,道:“桑桑做的薺菜湯圓,趁熱吃。”
孟知味接過碗,用筷子夾起白白胖胖的湯圓,張嘴咬了一口。
煮好的湯圓軟趴趴的,筷子去夾時,甚至會陷進去一些。外頭一層厚薄正好的江米皮吃在口中,口感糯唧唧的,泛著淡淡的甜。而內餡卻透著一股鹹香,碧綠的薺菜碎與豚肉粒混在一處,隱隱能品出豚油的醇香。
若是此時筷子一用力,甚至會將裏頭的內餡擠出來,混進碗底的少許湯圓水裏。
孟知味點頭,微笑道:“是精進許多。如今桑桑做外皮的手藝,比我還要好了。”
他們二人相視一笑,繼續用暮食。
二人在吃上麵的互動不多,但寥寥幾次互換吃食和笑語,都十分和諧,就像是經年累月釀成的美酒,香氣慢慢地散出,沁人心脾。
唯有皇太後和宋七娘,兩名資深吃貨一心撲在吃食上頭,等到吃到盡興,方才有心思閑聊。
宋七娘看向孟桑,笑問:“那你是打定主意要參加那美食比試了?”
此言一出,立馬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在場諸人的視線都匯聚到孟桑身上。
孟桑很是自然地點頭:“嗯,準備明日去登記姓名。”
皇太後、昭寧長公主等人初聞此事,眼睛倏地亮了。
老人家興致勃勃道:“我聽龔廚子說過此事,當時沒放在心上,倒不承想桑桑你要參加。哎呀,那這個熱鬧我可不能錯過,定要到場觀看的。”
“快說說,何日比試?在哪兒比試?”
沒等孟桑回答,一直惦記著這事的葉柏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將這些細節一一報出。譬如比試的時間定在三月三上巳節,譬如地點還未定,大抵是安排在曲江邊一處對外出租的大宅子裏。
末了,葉柏還隨口提了一句:“我和同窗們為了商量出那日要怎麽給阿姐鼓勁,正吵得不可開交呢!”
聞言,孟桑失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你跟薛監生他們悠著些,心意到了便可。”
葉柏點點頭,認真道:“我們曉得阿姐的性子,必然不會鋪張浪費。”
與此同時,皇太後、宋七娘的眼睛倏地亮了。
“哎呀,這個應援……呃,這個鼓勁的事兒,再沒有比我更熟悉的了!”皇太後朝著葉柏眨了眨右眼,自信極了。
“小阿柏,你待會兒單獨來尋我,這事包在我身上,保管讓國子監一眾監生滿意,也能達成桑桑不欲鋪張浪費的想法!”
聽得此言,葉柏狠狠點頭。
宋七娘也露出明媚的笑來:“既如此,那我當日必然也是要去捧場的。”
昭寧長公主樂道:“三月三的曲江邊總是那些風景,無外乎什麽才子佳人、舉子遊街、踏春賞景,這麽些年早就看膩了。今年難得遇上這種熱鬧事,我可不能錯過!”
其餘人紛紛應和。
唯有要伴聖人左右的謝瓊、謝青章和葉簡三人,對視一眼,麵露遺憾之色。
而孟桑麵對眾人的熱情,心裏頭暖洋洋的,眼中眉梢都帶上笑意。
在她沒留意之處,裴卿卿的手在桌下碰了碰孟知味的,潦草在對方掌心寫了什麽,而孟知味頓了一下,輕輕點頭
一直到了晚間入睡,孟桑洗漱好回到正屋,正準備鑽進被窩去“折騰”她家阿娘時,猝不及防地從對方口中聽見了一事。
孟桑的動作頓住,愣愣地重複了一遍:“你們要離開長安了?”
裴卿卿點頭,將呆住的女兒拉上床榻,輕聲道:“嗯,待到清明寒食,我與你阿耶去祖墳掃墓祭祖完,便回揚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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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桑回過神來,心思一轉,猶豫地咬著下唇道:“那我……”
聞言,裴卿卿笑了,溫柔地撫摸著自家女兒的一頭青絲:“你還有國子監食堂、百味食肆、承包製的事牽掛著,自然不必與我們一道回去呀。”
“再者說了,你能舍得修遠那孩子?”
孟桑麵色一赧,抱起她家阿娘的胳膊,軟糯道:“可我也舍不得耶娘呀。”
裴卿卿好氣又好笑道:“我隻是與你阿耶回去收拾一下家裏,又不是以後不來長安了,哪裏值得這般難過?”
“還有那些敢趁我與你阿耶出事,來咱們家趁火打劫的蠢人。雖然昭寧已經派人將他們收拾過,但為娘還是覺得不得勁,總要回去親自教訓一番的。”
“再者說了,桑桑你也長大了,過一兩年就要嫁給修遠,總歸要和耶娘分開的。”
裴卿卿低頭,看著自家女兒的頭頂,歎了一聲:“其實,為娘也不瞞你。哪怕這麽些年過去,即便有昭寧在這兒,可是阿娘我啊,還是不喜歡長安,沒法在這兒待長久。”
“於我而言,揚州城裏的那間二進小宅,城外小山上的木屋,才是我和你阿耶的家。”
“不過桑桑別怕,日後耶娘會每年來長安見你,在這兒小住。你與修遠、昭寧若是得空,也可來尋我們。以後的日子那麽長呢,見麵的機會多的是呀。”
孟桑自然曉得這個道理,但依舊很是舍不得。她皺皺鼻子,將對方的胳膊抱得更緊些,哼哼唧唧個不停。
裴卿卿啞然失笑,隻好將難得柔弱的女兒摟進懷裏,低聲細語地哄著。
她笑著岔開話題:“修遠這孩子也算練出來了,雖然底子仍然有所欠缺,但隻要日後勤加練習,必然能護你周全。”
說著,裴卿卿故意抬起手,在孟桑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故作不滿道:“你啊你!若不是你從小就不愛練武,隻愛跟在你阿耶後頭做吃食,也不至於被孟家那群蠢材欺負成這樣!”
“就拿捉錢人擄人一事來說,倘若你有為娘五成功力,也不會那般輕易地被人帶走。”
孟桑不滿地將頭埋得更深些,哼道:“我就是對刀啊、鞭子啊什麽的提不起勁,隻喜歡菜刀嘛……”
裴卿卿笑了,歎道:“算啦,你也不是個練武的料子,強練隻會損傷筋骨。還是讓你待在灶上,多給耶娘弄些新奇吃食吧!”
孟桑聽了,起初先是嘿嘿一笑,旋即心中生出些忐忑。
原本在家鄉時,她不想惹得耶娘懷疑,故而還算收斂,並未一口氣拋出這麽多食方。去歲來了長安後,一是仗著此處無人認識她,二來也為生計所迫,她便有些得意忘形,沒什麽顧忌地掏出許多後世才會出現的吃食來。
如今耶娘平安歸來,必然瞧見了這諸多食方,會不會……
孟桑咬了咬下唇,有些猶豫要不要問出口。
良久,在離別的傷感難受、欺瞞耶娘的不安中,她終於狠下心,躊躇著開口:“阿娘,我做出的這麽多時人聞所未聞的吃食,你和阿耶……”
話音未落,她感受到後腦勺附上一隻溫熱的手掌,是裴卿卿在幫她梳理打結的頭發。
裴卿卿微微一笑,口吻十分自然:“桑桑,耶娘親眼看著你從為娘的肚子裏出來,又一手將你養大成如今這般好看的小娘子。”
“況且,你忘了耶娘曾與你說的事了嗎?原本我與你阿耶剛剛表明心意,尚未離開長安之時,曾遇見過一個道士。那道士曾說,我與你阿耶命中無子嗣。”
“而等到幾年後,我與你阿耶遊曆山水的途中,再次撞見那道士時,那人卻說‘命數已改,來年得一女’。”
裴卿卿低聲笑了:“那道士或許真有幾分功底。與道士分別五月之後,我便查出了身孕。雖說我與你阿耶都不信神佛,但在這一樁事上,還是覺得能算作‘命中注定’的。”
“所以,無論如何,你都是耶娘的女兒。至於其他的,我跟你阿耶都不在意,隻要你過得快活就好。”
孟桑怔住,旋即明白過來她家阿娘的意思,鼻子一酸,緊緊摟住對方:“嗯!”
母女倆就這麽互相摟著,輕聲細語說著瑣事,偶爾笑鬧,偶爾溫情。
月色正好
翌日,東市豐泰樓的一處廂房中,幾家酒樓食肆的掌櫃或老板各占一個席位。
眾人麵前的大桌案上,平鋪著一隻文卷,上頭寫著一列列來報名比試的庖廚姓名、籍貫等等。其中有一列,赫然寫著——
孟桑,揚州府人士,現任國子監食堂、百味食肆的掌勺庖廚。
這一眾人的麵色都不大好看,陰沉沉的仿若烏雲堆積其上,緊緊抿唇,互相甩著眼刀子。
為首的豐泰樓張掌櫃,也是前禦廚曲廚子的親傳二徒弟,終是沒忍住,一拍桌案:“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竟然拿這位孟廚娘做筏子?”
“諸位莫不是被衝昏腦子了吧!這位做出來的吃食,可是經過舌頭最挑的朝廷數位官員、官員子弟所證實過的,而且還得了宮中皇太後娘娘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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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提,據說這位還是葉相公的外孫女,咱們哪裏招惹得起?”
一聽這話,祥雲樓嚴掌櫃撇了撇嘴:“誰曉得是不是看在金貴食材的份上呢?我可打聽過了,這位孟廚娘背靠昭寧長公主。那些於我們而言極其難得的金貴食材,對人家那就是唾手可得。”
“咱們要是也能隨意取用,那這事可真說不準了。”
同春食肆的史庖廚也麵露不屑之色:“說到底也就是個十七歲的小娘子,仗著手裏食方多、食材好而已。而且,誰曉得是不是因為葉相公和昭寧長公主的麵子,這些郎君、官員才對她做的吃食趨之若鶩?”
“若真要真刀實槍比上一把,我等也未必會輸!”
還有一斜長眼的掌櫃哼笑道:“左右最終輸贏還不是咱們說了算?她敢撞進來也好,正巧讓咱們借著她的名氣,好好漲一漲威風。”
一開始駁斥眾人的張掌櫃見此,真真是氣得七竅生煙:“真是,真是……目光短淺!”
“辦這一場比試,確實是為了揚名,從而在承包一事上喝點湯。可誰讓你們踩著人家往上爬了?”
“殊不知,紙包不住火?待到東窗事發,誰還保得住你們?”
斜眼掌櫃無所顧忌地笑了:“有何好怕?我也識得朝中一些高官,手裏頭也是有些門路的。若不是我一人吃不下這塊肉,也不至於來喊哥幾個一道。”
話音落下,就在張掌櫃怒氣衝衝想駁斥些什麽時,就聽見屋外傳來一聲怒喝。
“愚蠢至極!”
聞言,張掌櫃等人的麵色一斂,連帶著那斜眼掌櫃都裝出規矩的模樣站好。
下一瞬,屋門被人從外拍開,頭發半白的曲廚子怒氣衝衝走進來,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名氣質從容的中年人。
曲廚子瞪向一眾人,怒不可遏道:“做生意就好好做,在背後耍些陰招,算什麽光明磊落?你們這樣做事,對得起手裏的菜刀鍋鏟,對得起做出來的吃食嗎?”
他一手做大東市最有名的豐泰樓,這屋子裏或多或少都受過他的指點和相助,不管是論手藝,還是論輩分情分,眾人隻能乖乖停訓,否則就算違背了這一行的規矩。故而,屋內張掌櫃等人不管心裏是否真的認同,俱都微微垂下頭,一副乖巧聽罵的模樣。
曲廚子的眼風在屋內刮了一圈,罵出眾人的小心思後,看向一旁的中年人,歎道:“龔老弟,讓你見笑了啊。”
中年人搖頭,擺手道:“曲老哥就一個人,哪裏能麵麵俱到?這怪不得你。”
斜眼掌櫃年輕些,他忍得了曲廚子的責備,卻對這中年人看不順眼,隻覺得對方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當即想說些什麽。
一旁的史庖廚瞧出不對,連忙不露痕跡地拽了拽他,壓低聲音,提點對方:“這是皇太後身邊的龔禦廚!”
聞言,斜眼掌櫃立馬安分下來,縮成了個鵪鶉。
龔廚子可是能一直待在皇太後身邊的禦廚,非長安城中其他人能比肩,哪怕是曲廚子也要略遜一籌。
倘若真要比個長安城庖廚中的魁首,必然是龔廚子沒得跑!
而龔禦廚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此處,然後不以為意地挪開,旁若無人地與曲廚子說話。
他笑道:“在宮中與孟師傅見過兩三回,她的手藝的確很好,主意也新奇。我一直想與她好好切磋一二,無奈孟師傅太忙,總是來去匆匆。”
“既然撞上孟師傅主動來參與比試,那我可就按捺不住,也得下場試一試了。曲老哥,之前商量好的評判之事,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曲廚子早就聽過孟桑的名聲,又見龔廚子這般欣賞對方,心裏也生出好奇,麵上緩和許多,笑道:“你都下場了,我哪有高坐台上的道理?哪怕這身老胳膊老腿再不好使,也是得跟你們一道比個高低的。”
此言一出,在場其他人傻眼了。
張掌櫃為難道:“師父,您和龔禦廚都下場比試,那這長安城中,誰有資格、有能力來評判輸贏呢?”
“徒弟我和其他師兄弟,必然是不敢的。”
不等其他人說話,曲廚子轉過身來,一指屋外樓上樓下的眾多食客,斬釘截鐵道:“沒有人比食客更有資格評判庖廚的技藝。”
“今次的比試,不必找資格老、名聲高的庖廚來評判,隻管交給屆時在場的食客,有他們選出魁首和頭五名。”
聞言,龔禦廚輕輕點頭,明顯十分認可,而其餘人神色各異。張掌櫃愣了愣,明白過來他家師父的意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嚴掌櫃、史庖廚等人麵麵相覷,倒也沒旁的意見。
而斜眼掌櫃回過神來之後,眼中顯現出一抹精光,不曉得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忽而笑了。
作者有話說:
開心,進入正文完結倒計時了嘿嘿嘿,目測三四天能就能搞定——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雲迪靈、貓崽本崽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明50瓶;玖捌柒40瓶;沐沐一20瓶;雲深處、劍小凝10瓶;蘭澤多芳草6瓶;來日方長、柏榕5瓶;阿嬌喵4瓶;清酒、583599833瓶;不吃薯片、浮生半夢2瓶;申家三丫頭、千妃娘娘、追文、安行、曼曼大人、柒光縈胥、……、歐皇新之助、知識分子、夏蟲不語冰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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