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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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儀本也不想摻和他人家事,隻鄭柏那張吞過糞的嘴,出口成髒,越說越離譜,她到底還是看不下去了。
    鄭柏被明儀拿話一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很不好看。偏他又不敢輕易開罪明儀。
    倒不是他有多懼怕明儀,老皇帝早已仙遊,留下這一個獨女,手中無多少實權,不過空占個尊貴身份罷了,也不能拿他如何。
    但她夫婿卻是站在權力頂端的那位。
    外頭雖多傳兩人不合,隻如今又聽說那位接長公主回了宜園,他多少有些吃不準那位的心思。
    鄭柏隻能忍下這口氣,可他又覺這麽幹站著很沒麵子,下不了台。
    那位庶妹慣會察言觀色,見情況不對,忙捂著小腹“哎呦哎呦”裝了起來,哭著說是動了胎氣,要鄭柏趕緊帶她走。
    鄭柏借坡下驢,護著柔娘就要走。
    “慢著。”明儀叫住二人,“既是動了胎氣,不若請太醫過來瞧瞧,沒得回去自己出了事,反賴別人。想來這事你令國公府也不是做不出來。”
    鄭柏又被噎了句,心裏別提有多窩火,可他對著明儀卻不敢發作。看明儀那態度,若今日他不低頭,怕是這事沒完。
    沒法子,知道是碰上了硬茬,鄭柏隻得硬著頭皮忍氣吞聲服軟:“今日是在下無禮在先,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殿下和……薑姑娘海涵,往後絕不會再犯。”
    服完軟又急急道:“在下家中還有事,與內子先行一步,告辭。”說罷,便拉著他那心肝寶貝庶妹灰溜溜地走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話說到這份上,再攔也無意義。
    明儀沒再管那對狗男女,瞥了滿臉淚痕的薑菱一臉,遞上帕子,冷豔地開口:“行了,擦擦吧。”
    薑菱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她吸了吸鼻子,小心從明儀手中接過帕子,正想同明儀道謝,可抬頭望見明儀剔透美豔的臉龐,對上那雙瀲灩嬌媚的眸子,忽覺周遭一切皆失了色,方知何謂人間尤物。
    薑菱看呆了好一陣,到了嘴邊的“多謝”二字,不知怎的就成了:“你真好看。”
    話說出口才覺失了禮,忙垂下腦袋向明儀告罪。
    明儀聽見薑菱這聲“好看”,微微愣了一瞬,忽就想起白日裏謝紓也對她說過“好看”,心情頗佳,順著薑菱的話,鬼使神差地接了句:“我夫君也這麽說。”
    假山後的平寧侯觀摩了明儀擠兌鄭柏整個場麵,心裏一陣舒爽,此刻真心誠意地轉頭對著謝紓認可且恭維道:“您說的對,好看,確實好看。”
    旁邊一群馬屁精不甘示弱,忙跟著齊聲道:“好看!”
    謝紓閉了閉眼:“……”
    見薑菱沒事了,明儀也未在那多留,拉著程茵便走了。兩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夜色深沉,程茵的長兄程之衍來尋她回府。
    程之衍今日著了一身月白蒼竹紋長袍,銀冠一絲不苟地束著,更顯他模樣刻板周正。
    程茵平日裏最怵她這位長兄,見長兄來了,巴巴地跑上前去。
    也不怪程茵如此乖覺,實在是她這位長兄不好惹。
    程之衍是英國公長子,自小含著金湯匙出生,身份貴重不說,品貌才學皆屬上乘,年紀輕輕便在禦史台身居要職。
    平日在家中便是個說一不二的,在朝堂上彈劾起犯了錯的臣子來,更叫一個手起刀落,鐵麵無私。
    程之衍為人板正,是個硬脾氣,不喜結交朋黨,倒和謝紓關係還成。
    這會兒,程之衍不光是來接程茵的,還帶了謝紓的話給明儀。
    “謹臣還需留在宮裏處理些事情,許是還要些時辰,他說若是殿下等不及,可隨舍妹一道先行回去。”
    明儀聞言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們先回去吧,我等他一道便是,正巧我也還有些事需做。”
    程茵眨了眨眼,順著話問了句:“是何事?”
    明儀目光微閃:“也無甚大事,不過是閑來無事,想著去藏經閣取些書,帶回去研讀一二罷了。”
    “怎的從前未聽說你還愛讀書?”程茵疑惑地盯著明儀,盯得明儀一陣心虛。
    好在沒多久,程茵便被她長兄給帶走了,明儀這才鬆了口氣,獨自一人往藏經閣而去。
    她的確是要去藏經閣取些……書。
    藏書閣位於太液池南岸含涼殿旁,閣內藏有各類典籍、棋譜、經書等等,品類繁多,白日倒常有些翰林院的人前來借閱典籍,夜裏卻安靜得出奇。
    守門的老太監打開門鎖迎明儀進去,閣內空蕩蕩的,連說話都有回聲。
    老太監恭聲問道:“不知殿下要尋何書?可要老奴替您一道尋。”
    明儀朝他揮了揮手:“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個兒隨意看看就成。”
    明儀支走老太監,舉著一盞蓮花琉璃燈,提裙朝裏走去。
    走了好一會兒,在一麵積灰的書架前停下腳步。這麵書架放置的皆是些深奧的梵文佛經,宮裏通常沒什麽人吃飽了撐著會來翻閱。
    明儀順著書架旁的扶梯上去,抬高手臂取下擺在最上頭的兩本經書。那經書很是厚重,外封上寫著幾個描金梵文佛語,一看便讓人覺得此書高深莫測。
    明儀吹了吹上頭的積灰,翻開書冊看了看裏頭的內容。
    琉璃燈昏黃的光打在翻開的書頁上,書頁上印著的並非難懂經文,而是一對男女臥於榻上,互相糾纏不知天地為何物的畫麵。
    前朝永安帝堵信佛理,常閉門不出研習“佛法”。
    這兩冊“佛經”便是那時候留下的。
    明儀看著書頁上不堪入目的畫,呼吸促了促,緋紅著臉閉上眼,越想越覺得羞恥,“砰”地闔上書頁,將書冊放回了原處。
    暗惱自己怎能做出偷看穢圖這種不齒之事。
    可……梅娘說依照祖製,今晚她就要和謝紓行夫妻交合之禮。
    雖說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可那僅有的一次,她喝了“春宵度”頭暈腦脹的,記憶零零碎碎的,隻籠統記了個大概,況那事都過去三年了,她哪裏還曉得那麽多。
    今晚怎麽說也是成親後的頭一回,總不好在謝紓跟前露了怯。
    明儀望著頭頂那兩冊避火圖,心裏似有兩個打架的小人,掙紮許久,最終那一點不甘示弱的小驕傲戰勝了羞恥,咬著牙又將那兩冊避火圖取了下來。
    隻她剛把那兩冊書捧在手上,身後忽響起厚重木門摩擦青石地磚的“嘎吱”聲。
    明儀:“……”
    這麽晚還有人來藏書閣?
    來人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藏書閣內,守門的老太監恭聲朝來人道:“老奴拜見攝政王。”
    “長公主可在?”
    “在,在裏頭呢。”
    明儀聽見動靜,心裏一慌,手忙腳亂地將書冊塞進了身後的書架。
    謝紓的身影由遠及近,明儀長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微笑:“你怎麽來了,不是說還有事要處理嗎?”
    “處理完了。”謝紓答完,轉而問她,“你來找佛經?”
    明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應道:“閑來無事便想著找幾本佛經抄寫,練字亦靜心。”
    “哦?”謝紓的目光自她身上挪開,落在一旁的書架上,凝了片刻,自積灰的書架上掃見兩冊未沾灰的佛經,“你抄梵文?”
    “……嗯,聽聞比起抄寫譯本,抄寫原文更顯心誠。”明儀咬了下唇,心突突跳得厲害。
    謝紓盯著她:“這樣啊,但……”
    夜裏的藏書閣靜得能聽見呼吸聲,明儀聽見謝紓平穩的氣息,也聽見自己略促的呼吸聲。
    明儀眼裏映著謝紓,光影交錯間,他的輪廓在她眼中無比清晰,挺拔、俊逸,那雙敏銳的眼睛似要將她看透。
    明儀下意識往後退了步,身子幾乎要靠倒在書架上。
    “你說你抄佛經是為了靜心,這的確沒問題。”謝紓伸手取下其中一本佛經,“但你為何要抄《平安生產經》?”
    明儀:“……”他怎麽連這種深奧的梵文也懂。
    明儀盯著謝紓手中的“佛經”,羞憤得幾乎要將嘴唇咬破。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他瞧見裏頭是什麽。
    不成,絕對不成!否則她、她……
    明儀心一亂,急急上前去夠謝紓手裏的書冊,隻她太心急沒注意腳下,一個不留神踩上自己的裙擺,鞋底一滑,身子不受控製往一旁倒去。
    謝紓見狀,立刻抬手托住她的腰,將她穩了下來。
    明儀扶著他的手臂站穩,剛鬆了一口氣,身後的書架受這動靜的牽連,跟著一晃。
    這一晃,別的書倒沒什麽,隻明儀剛剛塞進去那本“佛經”,由於塞的時候太匆忙沒塞緊,此刻從書架上滑落下來,“砰”地攤開在地上。
    書頁上火辣的內容大喇喇地露在兩人跟前。
    “……”
    明儀臉欲滴血,隻覺謝紓托在她腰間的那隻手,似烈火一般灼著她,燙得她心口發麻。
    她想解釋:“我、我我,今、今今晚……”
    她到底在說什麽?這種話要她怎麽說?
    明儀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謝紓望了她一會兒,抬起指尖輕輕“噓”了聲,示意她不必再說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