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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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長春院。
明儀熟睡後,謝紓換上外套自臥房出來,他還需去一趟京郊軍營。
守在門外的梅娘見著謝紓出來,又朝裏屋望了望,隱隱見明儀安睡在榻上,不由問了句:“王爺可要備水?”
謝紓:“不必。”
看來今日又沒成那好事。
梅娘應是,正收起房中帳打算退下,謝紓卻叫住她多囑咐了一句。
“一會兒你去洗墨堂取白玉散痛膏送去給長公主。”
謝紓留下這一句話後,便揚長而去。
次日,明儀醒來之時,便瞧見床邊的黑漆撒螺鈿描金雲龍紋桌案上擺著兩瓶膏藥。
這藥膏不似尋常藥膏那般味衝,反倒有一股好聞的淡淡花香。
梅娘很是上道地對明儀說:“這白玉散痛膏,乃是由白獺髓、冬蟲夏草、黨參、沉香、黑枸杞、天山雪蓮等名貴藥材製成,其中那天山雪蓮最為難得,隻在那大理以西的高山上才鮮有可得,有價無市。這東西活血散淤、理氣止痛最是有效,隻是在珍貴非常,去歲宮裏統共才得了兩瓶,陛下孝敬給了王爺,王爺卻都留給了殿下您。可見王爺那心裏疼您疼得緊呢。”
這話雖多有恭維奉承之意,未必全當得真,但明儀卻很受用,命雲鶯取了隻鼓囊囊的荷包給梅娘。
梅娘得了賞,歡歡喜喜地又說了幾句好聽話,才退了下去。
明儀盯著桌案上兩隻小玉瓶,嘴角向上彎了彎。
自花朝節踏青過後,謝紓去了京郊大營巡兵,明儀在家中休養了兩日,又收到了平寧侯府賞花宴的邀約。
說是那平寧侯夫人新得了一盆名品建蘭,謂之“東方紅荷”。
其色鮮紅,味濃香,花形一字肩、開天窗,盡態極妍,高雅大氣,實為難得一見的珍品。
不止這株珍品,另還有十八學士、紅水仙、垂絲海棠、白玉蘭等少見名貴花種。
是才邀了京城眾貴眷前去品評鑒賞一二。
明儀本想邀程茵一道去賞花宴,隻不過前幾日程茵隨她母親去了大慈恩寺禮佛至今未歸,明儀隻好作罷。
平寧侯府坐落於皇城以東的崇仁坊,雖不比宜園底蘊幽深,卻也幹淨氣派。
明儀由府中婢女恭迎著去了後花園。
後花園深處,眾女眷邊賞花邊說笑著近日京城裏的趣事,氣氛好不熱鬧。
薑菱自人堆裏瞧見明儀來了,從人群中抽開身,悄悄拉著明儀去了一處僻靜之地,關切地問道:“那日,攝政王把你從樹上弄下來之後……”
明儀想到那不堪回首之事,唇角一抽,朝薑菱使了個眼色:“把這件事攔在肚子裏,不許再提!”
薑菱忙做了個閉嘴噤聲的動作,過了會兒卻長歎了一口氣。
明儀朝她看去,見她今日臉色似乎不佳,便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跟個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兮兮的。”
薑菱垂著眼道:“那月老祠裏的老神仙果真靈驗。”
明儀不解:“此話怎講?”
薑菱滿臉憂愁:“前日,有人來我家漏了口風,說是中意我,欲和我家結親。”
平寧侯府剛同令國公府解了姻親,兩家和離鬧得滿城風雨。薑菱的身份本就不討京城世家貴族喜歡,受著先前那樁糟心婚事的連累,“妒婦”之名遠播,要想再找個好親事,並非易事。
這個節骨眼湊上來說要結親的,恐怕亦是似鄭柏那般貪圖平寧侯府之勢的。
也難怪薑菱悶悶不樂。剛從一個火坑出來,哪裏還願意輕易再踏進另一個火坑。
明儀不免擔心地問:“來說的是哪家?”
薑菱低著頭回道:“英國公府。”
明儀聞言愣了愣。
英國公府和令國公府雖都是一等公爵,封號一字之差,但卻完全不是一個層麵上的。
那令國公府早就衰敗了,靠著祖宗蔭封才堪堪維持至今,不過是個空殼罷了。
而英國公程家卻不同,是實打實鍾鳴鼎食屹立百年不倒的簪纓世家。
程茵便出自英國公府。
似英國公府這般的高門望族自是沒必要靠婚事討好平寧侯一個剛冒頭不久的新貴的。
明儀不由好奇:“那英國公府是為他家哪位公子說親?”
薑菱神色赧然,小聲道:“是英國公世子。”
英國公世子便是程茵的長兄程之衍。
英國公府家世龐大,枝繁葉茂,旁支嫡係多有才德兼備之人。隻其中年輕一輩中最出彩的便是程之衍。
京城中似程之衍這般家世雄厚的世家子,多靠祖蔭混官做,可那程之衍卻是實打實靠科舉入仕,而後一步一步爬至如今位同副相的禦史中丞之位。
似他這般品貌才學從來都不缺想同他結親的姑娘的。
不過他這人一心撲在朝堂,那脾氣說好聽點叫正直,說難聽點叫死腦筋。平日寡言無趣又不近女色,以至於二十好幾了,還尚未成親。
程之衍是英國公嫡長子,將來是要承襲爵位的,他的夫人自是以後的英國公府的宗婦。
英國公府家風極正,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且老英國公夫婦為人和善,若是薑菱入了門,定然不會苛刻於她。
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漏了口風,那想來這樁婚事是老英國公夫婦認可的。
這樁婚事若是成了,於新舊朝雙方而言都是好事,於薑菱而言也未必不好,可薑菱卻唯恐避之不及。
她不知道老英國公夫婦莫名其妙看中她的理由是什麽,隻知道——
“天上掉的餡餅,吃了不噎死也會被撐死!”
明儀:“……”
薑菱托著腮蹙眉:“聽說英國公夫人出自書香世家,世子也極喜書畫,精通詩詞歌賦。”
言及此,她忽話鋒一轉添了句:“但是我隻精通三字經。”
明儀:“……”
薑菱又道:“英國公府高門望族,極重規矩禮數,食不言寢不語,進食還不能多。”
緊接著補了句:“但是我一頓能吃三碗飯。”
明儀:“……”
最後薑菱很有自知之明地總結道:“英國公世子想要什麽樣的姑娘沒有,做什麽要娶一個誌趣不相投,身份又不甚相配的女子為妻?”
再者她已是再嫁之身,要清白沒有要名聲也沒有,她跟鄭柏成親三年都未能得育子嗣,怕是連能否替宗室綿延血脈都是問題。
倒也不是她妄自菲薄,隻是……
“我同他真的不合適。”
明儀聽見薑菱口中“不合適”三個字,想起謝紓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心裏沒來由的一沉。
可過了會兒又想到今早擺在桌案那兩隻小藥瓶,抿唇笑了笑道:“不試試怎知合不合適?”
兩人說完話便回了後花園。
一到後花園,卻見原本在後花園裏賞花的女眷不知為何少了一半。
薑菱問了一旁的貴女,才知那些女眷去了府院的馬場騎馬。
“這不是下個月初陛下要在梨園廣場辦馬球賽麽,方才也不知誰說起這事,眾人興致一上來,便都跟著去了府裏後院的馬場練馬。”
明儀微擰細眉:“馬球賽?”
“正是,宮裏剛下了帖子,大概意思是說,為了振奮朝堂士氣,鼓舞群臣,順帶緩解新舊朝紛爭,特地辦了這場馬球賽。”
“說起來,也有三年沒在梨園廣場辦馬球賽了。”
“我記得三年前那場馬球賽,攝政王……”
說話之人話音一頓,眾女眷心領神會不由轉頭看向明儀。
明儀嘴角笑容僵硬。
三年前那場馬球賽,便是她和謝紓夫妻不合傳言的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