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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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道的渡口設在金陵, 明儀他們的船在運河上行了十日,再有兩三日的功夫便能抵達金陵。
    船上的日子與世隔絕,也難得閑散。
    謝紓坐在船室的小桌幾旁,翻著幾冊翻過的折子。
    他朝船室狹小的木窗外望去, 望見明儀正拿著魚竿站在甲板上, 同船主夫人學江釣。
    船家在水上謀生, 撒網捕魚和垂釣皆是日常。
    可明儀從沒見過這玩意,她這幾日就像剛出籠的鳥往哪都想飛一圈一般,看見什麽新奇的就想上手試試。
    今早船主夫人拿著網兜和魚竿準備江釣, 她瞧著新鮮, 便跟著一道去了,還說想親自試試。
    船主夫人自不會拒絕美人的請求。教了她如何放餌拋杆, 由著她試。
    隻不過這放餌拋杆的動作船主夫人做起來揮灑自如, 輪到明儀自己就不行了。
    她站在甲板上,拋了好幾次, 都沒將魚餌拋出去。
    謝紓自船室望見自己妻子笨手笨腳的樣子, 無奈搖了搖頭。
    甲板上。
    船主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指點著明儀的動作:“夫人,手再握緊些,用力往外拋。”
    “這樣?”明儀照著船主夫人說的換了姿勢。
    “對, 是這樣。”船主夫人道,“用力往前。”
    明儀一鼓作氣把杆子往前一甩,心想這回肯定能行,結果“嘩啦”一甩, 魚餌還沒甩進河裏, 就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船主夫人:“……”
    明儀:“……”
    明儀歎了口氣, 覺著自己實在沒有江釣的天賦, 正打算將手上的魚竿放回去, 頭頂忽傳來謝紓的聲音。
    “我教你。”
    明儀尚還沒反應過來,謝紓溫熱的掌心已經覆在了她手上。
    他從身後掌控著她身體傾斜的方向,握著她的手輕輕把魚竿一提,倏地魚餌便聽話地飛了出去。
    “要這樣。”謝紓問,“會了嗎?”
    他的動作很熟練。
    明儀點點頭,正想說自己好像有點參悟了,卻聽謝紓道:“我覺著你還不太會的樣子,我再教一遍。”
    “啊?”明儀懵懵的,被迫留在他懷裏又“學”了一次。
    他的胸膛似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背,指尖抵在她手背上,似要將她包裹,融進懷裏。
    “會了嗎?”
    明儀輕聲回道:“會。”
    “還不會?”謝紓緊握著她的手,“我再教一遍。”
    明儀:“……”她明明說的是會。
    又被迫學了好幾次,緊貼在謝紓懷裏的明儀終於懂了某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雲鶯站在不遠處,瞧著親密無間的二人,輕笑出聲。
    如是這般折騰了一晌午,明儀什麽魚獲也沒釣上來,倒是收獲了夫君的懷抱和一兩枚夫君的偷親之吻。
    船主夫人那收獲卻不少,撒下的網收了好些小蟹和幾尾大魚。船主挑了一些,煮了給船上眾人分食。
    眾人難得齊聚,連這幾日一直憋在屋裏的田秀才也出來了。
    自上回被明儀扇了個大耳刮子,他自知酒後失言,安分了不少。
    如今這天,江裏頭的蟹不大,殼也脆,卻肉多鮮美,時人稱其為六月黃。
    明儀往日在宮裏見的都是金秋之季送來的肥美大蟹,倒是沒嚐過這小蟹的滋味。
    她雖想嚐,但……
    此處沒有剝蟹八大件,瞧著別人吃蟹都直接上嘴的粗俗樣,明儀望而卻步,放棄了想嚐蟹的念頭,把自己碗裏的蟹丟給了謝紓,隻拿筷子夾了些新鮮魚肉小口吃著。
    她邊吃著魚,間或還朝謝紓看了幾眼。
    他似乎挺喜歡吃蟹的樣子,別的什麽也沒吃,隻專心致誌剝著蟹。
    明儀看了幾眼便顧自己低頭吃魚,吃完魚再抬頭看謝紓的時候,他已經借著筷子,把兩隻蟹的肉和膏都剔了出來,分類放在盤中。
    然後,明儀看著謝紓把那隻裝了蟹肉的盤子被挪到了她跟前。
    明儀張了張嘴:“給我剝的?”
    謝紓不以為意:“你把自己的蟹丟在我碗裏,不是要我剝的意思?”
    明儀:“……”還真不是。
    就算我讓你剝,你也不必把自己也剝了給我吧?
    謝紓見她盯著盤子一動不動,瞥她一眼:“你不想吃?”
    攝政王執掌天下的手親自剝的蟹,她當然……
    “想!”明儀舉筷夾起金黃的蟹膏放進嘴裏,鮮甜溢滿口中,她朝謝紓望去,麵頰升起一抹紅雲。
    他是不是很喜歡她?
    明儀正想入非非,坐在不遠處的李成朝二人笑笑,道:“聞兄與夫人感情甚篤,瞧著和我年輕時同夫人在一起的時候一樣,恨不得時時粘在一塊。”
    看起來李成和他夫人,也是同她和謝紓一樣,是一對天造地設的恩愛夫妻呢。
    明儀順著李成的話笑問:“那現下呢?”
    一定也很恩愛吧。
    李成望向天,看破紅塵一般道:“現下我覺得和美妾在一起更快活。”
    明儀:“……”你可閉嘴吧。
    謝紓在一旁未作聲響。
    明儀朝謝紓看了眼,心裏沒來由一堵。
    船又在運河上飄了兩日,終於臨近金陵渡口。
    李成頗為熱情地邀請謝紓和明儀,說金陵是他祖籍,萍水相逢也是有緣,他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可先在他家落腳休息幾日。
    謝紓一向不喜與外人親近,明儀本以為他會拒絕,卻不想他一口便應了下來。
    好似早有打算一般。
    謝紓不是魯莽衝動之人,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下船前,明儀好奇問了句。
    謝紓隻道:“夫人好久沒沐浴了吧?”
    明儀蹙眉不解,這事跟她沐不沐浴有什麽關係?
    “聽聞李家後院有處熱泉……”他意味深長地道。
    想起上回他們在熱泉做的事,明儀倏地漲紅了臉。
    這就是他輕易答應李成的理由?
    色中餓鬼!
    謝紓笑了笑,不再多言。
    他若出門辦事,總得尋處離他不遠的安生地方,讓她無慮地呆著。
    李家,應是最合適的。
    船靠了岸,渡口人聲鼎沸,車馬來往密集。
    田秀才一下船便背著行李不告而別,灰溜溜消失在了人堆裏。
    李成熟悉這一帶的路,帶著明儀和謝紓幾人,朝外走去。
    離渡頭不遠處的茶寮裏,李成的發妻白氏,遠遠瞧見自家夫君的身影從渡口走來,忙帶著家丁迎了上去。
    李成見發妻過來,久未相見,忙問她:“你可好?家中可好?”
    白氏含淚道:“我、我很好。家中也好。”
    頓了片刻,眉微垂了垂,補了一句:“前些日子蘭姨娘為老爺添了位小郎君,長得可俊,您這次回去,可得好好瞧瞧。”
    李成應下了,忙吩咐家丁幫著搬行李。
    而後又對白氏道:“這幾日有幾位貴客會在家中暫住,你去把西苑收拾一下給貴客住。”
    白氏一愣,問:“把整個西苑都收拾出來嗎?”
    李成應道:“對。”
    西苑那麽大,是哪位貴客要住,要費這番功夫?
    白氏的目光往李成身旁望去,這才瞧見他身旁不遠處站著位身形窈窕的女子。
    那女子穿著一身淺青色襦裙,淺淡的色調襯得她皓腕欺霜賽雪,河風吹起她麵上遮著的輕紗,嬌豔絕色若隱若現,被她那雙勾人的眼一瞥,渾似讓人酥了骨頭。
    這樣的美色,怕是隻要她招招手便能讓世間須眉盡折腰。
    白氏想起去歲李成帶著蘭姨娘回府時的場景,倒和眼下有幾分相似。
    那會兒他也說蘭姨娘是客,可這“客”沒做太久,便成了“妾”。
    白氏心中正不是滋味,卻聽李成指著那美貌女子道:“這位是聞夫人,這些日子我和聞兄有些買賣上的事需商談,勞你代為照看她了。”
    原是個有主的。
    白氏一顆心忽然鬆了下來。
    倒是她疏忽了,這美人的眼睛自始至終都隻落在身旁修長男人的身上。
    她身邊的男子身著一襲仙鶴紋素色長袍,挺拔清雋,氣韻風雅,纖塵不染,瞧著便知出身不凡。
    見此男子這般品貌,白氏的心終於沉沉落下。
    美人沒道理放著這般品貌的不要,跑去和她家糟老頭子好,又不是瞎子。
    如此想著,白氏對這兩位難得遠道而來的客人,熱情了起來。
    邊吩咐人幫著兩人搬行李,邊說笑著今日金陵城裏的趣事。
    幾人一路坐著李家的馬車到了李府。
    李家世代經商,自李成祖父起,便是這金陵城中數得上名頭的富商。
    李府建在金陵城富人區。
    朱紅大門前擺著兩座鎮宅石獅,描金的匾額出自名家之手,高闊的門階自顯門第不俗。
    府內是仿姑蘇園林而建,綠蔭環繞,假山與山石堆砌的池子遙相呼應,回廊深處立著幾處閣樓亭台,後院是一片幽深蒼翠的竹林,間或有禽鳥遊走其間,自有一番山林野趣。
    這園子的構造與宜園倒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進了府裏,李成便對白氏道:“我與聞兄有事需出去一趟,你先帶聞夫人去西苑歇息。”
    白氏依言帶著明儀去西苑安置。
    待白氏和明儀走遠,李成朝謝紓道:“我夫人白氏乃是鏢局出身,一身武藝,一般人近不了身,定然會護著令夫人,貴人這下可安心了?”
    “尚未。”謝紓閉了閉眼。
    一刻鍾後,謝紓布在金陵城中的三十一路暗衛,扮作家丁潛入李府,蟄伏在李府,細細布下緊密的守備網。
    李成:“……”
    白氏帶著明儀進了西苑。家中來了客,她自是要客氣一番的。
    “小地方讓聞家妹妹見笑了,多有不足之處還請多包涵,若你有何吩咐,盡可同我說。”
    明儀瞧了一圈李府,心中覺得李府也該似宜園一般修葺一番才好。
    不過比起這個,明儀更在意的是——
    “聽說這有處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