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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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
    第二日, 兩人照常去上班。
    隻不過今天, 她們是一起去的。開車到達事務所後, 她們一前一後打了卡。早就到了的應軒掃了她們一眼,隨口說:“早啊兩位。今天很難得啊, 一塊來的。”
    蘇闌的衣服和昨天的一模一樣……真是難得,又有趣。
    更有趣的還在後麵。
    蘇闌本來不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但想到上次幾人的打趣,她就頭皮發麻。
    眼下她和風輕舟的關係很微妙。昨晚一個主臥一個次臥, 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晚上, 今早也無比和諧地一同吃了早餐,來上班。
    嗯……像是直接越過了熱戀期, 來到了穩定期。
    盡管,她們的關係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蘇闌不禁第10086次詢問起自己:這樣的追人真的沒問題嗎?
    這個徐徐圖之……是不是太徐了點?
    表麵淡定,實則鬱悶的她隻好說:“路上遇到的。”
    “門口遇到的。”
    而另一邊早就預感會引來八卦的風輕舟, 和蘇闌堪稱默契地同時說道。
    好吧, 內容不太默契。
    應軒挑挑眉, 似笑非笑地調侃道:“哈, 你們這遇到的地點還不一致哦?”
    兩人再次表現了驚人的默契。
    “她的路上是指門口。”
    “她的門口是指路上。”
    兩個人示意彼此說道,說完後, 又同時屏息,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幾秒。
    應軒笑而不語, 優哉遊哉地端著剛泡好的咖啡回了座位。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也各自走到各自的位置上, 假裝一切無事發生, 準備工作。
    一天的工作,很快結束。
    下班後,風輕舟叫住了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的蘇闌,“有空嗎?我想你陪我去個地方。”
    蘇闌歪歪頭:“醫院?”
    風輕舟點點頭:“嗯,爺爺想見你。”
    “好。”
    醫院。
    兩人沒有直接前往風奇海的病房,而是在穿越人來人往的急診樓後,在一處中央的小花園停住了。
    小花園毗鄰急診樓,再往西北方向就是風奇海的病房所在的住院區。不少低窪處的植被修剪得整整齊齊,一片綠意倒也讓人心情放鬆。左右兩排都是銀杏樹,夾在中間的小路覆蓋了一層金黃色的碎葉,踩上去像是走上一片黃金毯,一眼望不到盡頭。
    不少病人被家人攙扶著在慢慢散步,還有一些坐在隨處可見的長凳上看書讀報,自得其樂。
    說是停在這裏,不如說是風輕舟停住,蘇闌跟著停下了步伐更為準確一些。
    下班後,風輕舟似乎就格外焦慮,雖然麵上看不太出來,但蘇闌多少感覺到了。先前以為是對方擔心風奇海,現在一看,分明又不是那麽回事。
    蘇闌不喜歡猜人的心思,索性問道:“輕舟,有話跟我說嗎?”
    風輕舟蹙眉,似在猶豫。
    蘇闌用手把她的眉毛撫平:“說歸說,皺什麽眉毛。你知道我的,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你糾結太多隻會讓我也跟著糾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嗯?還是說,你也想滾一遭這個碎葉毯?”
    她指了指一旁金黃色的銀杏葉蓋。
    風輕舟眉毛一顫,被蘇闌逗出了一些笑意:“蘇小闌,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還敢調侃我?你想滾就滾,我可以搭把手,推一推你。”
    “那不成,上次溫漣可是說了,他們當初是兩個人一起滾的,你要讓我滾這毯子,你就得陪我。”
    蘇闌無賴地伸出手。
    風輕舟拍落她的手,沒好氣地說:“做夢,我才不想滾一身泥巴,你自個兒去滾。”
    蘇闌笑嘻嘻道:“那我不去。”
    不經意間,氣氛稍緩。
    風輕舟想到要說的事,歎了口氣。
    “蘇小闌,你知道的,我爺爺那種情況……嗯,上次,我們也說過了,問我爺爺本人的意見。如果他想走,我……不再留他了。就算他想留下來陪我,我也會勸他。就算再怎麽想留住他,我不得不承認風乾說的是對的,爺爺太累了,那些管子,讓我不忍心再折磨他。”
    她眼中浮現一抹悲色來。
    “所以,他有什麽願望,我都想盡可能達成。爺爺那天說,說……”
    也許接下來,就是風奇海為什麽要她前來的理由,蘇闌屏息聽下去。
    蘇闌沒有想到,之後風輕舟提到的要求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但那又與她的期望背道而馳……
    兩人談完後,來到了風奇海的病房門口。
    蘇闌遲疑地看向裏麵,問道:“爺爺在休息嗎?我們現在會不會打擾他?”
    風輕舟搖頭:“剛才問過他了,爺爺剛醒。”
    顯然,這個他指的是風乾。
    蘇闌還沒說什麽,風輕舟就一反常態地主動牽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往裏走。
    被牽是新奇的感受,蘇闌心情複雜起來。
    兩人手牽手走進病房,風奇海果然是醒著的。看到她們進來,他目光微妙地停留在兩人牽手處一瞬,隨即又自然地移開,露出釋然的笑。
    “爺爺好!”蘇闌蹦蹦跳跳地用另外隻手握住風奇海的手,“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幾天不見爺爺,都隔了好多個秋啦!”
    風奇海經過一段時間的悉心照料與藥食調理後,神色已好了許多,不再像初見那天,需要呼吸機一刻不停地傳輸氧氣了。剛進病房時,他甚至還戴著老花鏡,捧著一本書看得有滋有味。
    他把書闔上,放置在枕邊,含笑地拍了拍蘇闌的手:“好孩子,別離是為了等待更好的相逢,你看,我這不是就等到了你。”
    風奇海說話不再斷斷續續,思維也很清晰,以至於那和藹的模樣是掩也掩不住的。
    本來該感到高興,可一想到風輕舟說他現在是回光返照的狀態,她的心情就沉重起來。
    別離是為了等待更好的相逢,對於風輕舟而言,也是這樣嗎?
    蘇闌不敢想。
    她點點頭,“爺爺不用等我,隻要爺爺不嫌煩,我天天都來看你。一個電話,我就披星戴月地來找你。”
    風奇海被她逗得一笑,“知道你們年輕人忙,有這份心就好。有空想來就來,沒有空也沒有關係。”
    蘇闌表示明白,好奇地看向了風奇海枕頭下的書。
    “怎麽?感興趣?”風奇海把書遞給她。
    蘇闌愛惜地摸了摸封麵,有些懷念。
    整個封麵一分為二。上半部分是暗色,花的根係在這裏;而下半部分,自黑暗中開出一朵花,像是涅槃重生般,盛開的美麗點綴的全是粉色。這是一本陳平寫的《夢裏花落知多少》,記錄了陳平在丈夫荷西死後悲痛鬱結的心情,以及慢慢走出陰霾的過程。
    風奇海翻看這本書的心情,蘇闌多少能猜到一些,隻能無言。
    她避開了對方的痛處,轉而講起自己認識這本書的原因:“我媽媽是老師,從小就要求我多看書,特別是名著這些。但是不巧,我一點沒有文藝細胞,隻喜歡,不喜歡那些晦澀的名著,所以老被我媽說。後來,她又推薦了陳平的書給我,我本來也打算隨便翻翻就了事,誰知道三毛寫的故事挺吸引我的。她的文字並不難懂,半是散文半是敘事,時而抒情時而幽默,我一口氣就把她所有書都買了,然後看完了。所以,現在一看到熟悉的封麵,馬上就認出來了。”
    風奇海認真聽著她說話,時不時莞爾一笑。看得出來,他對蘇闌的耿直與坦誠不但不煩,反而挺喜愛的,比平時與風乾講話還熱切幾分。
    風輕舟早放開了蘇闌,在風奇海床頭櫃上整理友人與親戚探病時送來的鮮花與禮物。收拾東西的間歇,她偶爾抬眼望一望相談甚歡的兩人,揚了揚眉,並未參與對話。
    但兩個人講完了那本書,又把話題繞回到了風輕舟身上。
    風奇海瞥了一眼靜靜削蘋果的風輕舟,說:“小闌,喜歡吃蘋果嗎?”
    這意思,很明顯了。
    風輕舟動作一頓,為防那皮兒斷了,她看了一眼蘇闌,示意她機靈一點。
    蘇闌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收到。
    於是,她對風奇海毫不收斂地秀了一發恩愛:“喜歡,輕舟經常給我削成小塊,我可喜歡吃了!”
    本來隻希望蘇闌簡單回答,卻被這個操作給驚到的風輕舟:“……”
    這和她的想象,不太一樣?
    風奇海哈哈大笑:“真的嗎?沒想到小舟這孩子,還挺疼人的。我聽說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又震驚又覺得不可思議……唔,你們現在怎麽稱呼彼此的?”
    蘇闌:“輕舟。”
    這個還算正常,風輕舟暗舒一口氣,繼續削蘋果。
    風奇海靠在枕頭上,不甚滿意地問:“就這個?”
    爺爺要求,豈能不從?
    蘇闌不假思索,張口就來:“女朋友。”
    風輕舟:“……”
    握刀的手一抖,皮兒,斷了。
    罪魁禍首繼續說:“還有老婆和媳婦兒。但是呢,這兩個我忍著沒叫。爺爺你知道的,我們還沒結婚,這樣叫相當於是耍流氓,我覺著不合適。”
    不合適?!你還知道不合適?!
    風輕舟要瘋了。
    她拿著刀的手微微顫抖,強忍住想給蘇闌通通腦的衝動。
    這和她們說好的不一樣啊?!
    風奇海卻很滿意,連連點頭:“哎,小闌就是懂事,還考慮了這麽多!不像小舟,還企圖瞞著我老人家。你呀,以為我瞎了?你們第一天來,我就看出了不對勁兒!”
    風輕舟不能保持沉默了,她無力地說:“不是,爺爺,你別瞎說……”
    蘇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很來勁:“爺爺,我就知道瞞不住你,你講講你看到了什麽不對勁?”
    風輕舟青筋直跳。
    風奇海一揮手,無視了孫女的掙紮,頗有些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快意:“我和小舟生活了那麽久,她的心思和表情,我一眼就懂了。你們那天一來,小舟看你的那個眼神,我一瞧就知道不簡單。你們別以為老頭子老啦,就不懂時代發展,現在女孩子可以和女孩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是吧?當年小舟她奶奶,看我也是這個眼神!”
    蘇闌震驚地看向風輕舟,風輕舟的臉倏地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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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輕舟: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聽爺爺瞎說。
    企圖用小劇場把一夜過去萌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