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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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拽得生疼,不過林紙顧不上,因為第一根銀箭已經殺到。
機甲殘手拖著林紙,浮在空中,巋然不動。
林紙心想:它個頭不小,力氣大得能吊起個人,為什麽會對付不了幾根小破箭?一巴掌拍過去就解決了吧。
原本一直蜷曲著的機械手指忽然動了。
它真的舒展開來,變成巴掌,對準銀箭呼地扇了過去。
啪!
果然,那根銀箭被徹底拍扁,順著車廂壁滑落下去。
啪!
林紙被它掄起來的大力一帶,整個人都呼地飛起來,狠狠地拍在車廂壁上。
林紙:“……”
可是銀箭們並不怕死,前赴後繼,第二根又衝過來。
要是機甲殘手再像剛才那樣掄一下,林紙的這身脆弱的骨頭就要散架了,林紙在心中跟它商量:咱能不能不掄了,抓住它成不成?
如同聽見她的心聲一樣,機甲殘手猛地向前一探,貓爪子捉飛蟲一樣把銀箭勾進手裏。
還順便在手心裏撚了撚。
好好的一根銀箭,就此變成了小銀球。
機甲殘手竟然真能聽到她的心聲。
最關鍵的是,還特別聽話。
不管是為什麽,這可太好了。
最後一根銀箭也抵達鬥毆現場,林紙主動跟機甲殘手商量:抓它?
殘手卻像聾了一樣,紋絲不動。
這感應心聲的功能時靈時不靈。
那根銀箭並沒耐心等著林紙,飛到近處,懸停在空中,針尖忽然探出一小截,不知又要搞什麽鬼。
這一回,林紙盡可能集中注意力,像在用自己的手一樣,主動帶動機械手去抓停在空中的銀箭。
手掌仍然毫無反應。
銀箭的尖頭花一般開啟,裏麵同時噴出好幾條銀絲,如同八爪魚的觸手一樣,向林紙和機械手一起兜頭抓過來。
林紙心中有點急,本能地向前一抓。
機甲殘手真的動了。
它靈活地一把揪住噴射過來的銀絲,順手一扯,就把銀絲連著的銀箭也撈進掌心,攥成拳頭胡亂一揉。
又一根銀箭卒。
殘手大展神威,前後加起來隻用了幾秒鍾,就一口氣解決了三根囂張的銀箭。
不等林紙喘口氣,過道那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要過來了,林紙手上卻還連著這隻巨型機械手。
林紙掙了掙。
這一次,機甲殘手像是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一樣,哢地一聲,鬆開她的手腕,兀自掉落在地上,不動了。
過來的是那個坐在林紙鄰座的紅發中年女人。
移門內的衛生間這裏是個死角,外麵看不見情況,中年女人一眼掃過地上的機械手、銀箭的殘骸、揉成一團的銀絲,還有站在洗手間門口表情平靜的林紙。
她先問林紙:“你沒事吧?”
聲音略微偏低,溫和優雅。
林紙答:“沒事。”
中年女人俯身檢查了一下機甲殘手,仿佛是鬆了一口氣。
她問林紙:“它們自己打了一架?”
情況不明,多說多錯,林紙隻點點頭。
那個白發老大爺也趕到了。
“什麽意思?沒有駕駛員手操,它自己就直接進入戰鬥狀態了?”
老大爺在中年女人旁邊蹲下,翻撿了一遍地上的機械手,“……就算真有人操控,隻剩下一隻手而已,還損毀得這麽嚴重,傳感元件已經差不多報廢了。”
他納悶:“這得是什麽神仙,才能跟它搭建起神經耦合回路?”
林紙安靜地站著,沒有出聲。
老大爺沒想明白,站起來,“也許是壞得太厲害,係統出錯了?”
又有紛遝的腳步聲從過道那邊傳來,林紙這才發現,懸浮列車不知什麽時候停了,透過車窗能看到,這節車廂被好幾輛懸浮車圍起來了。
幾輛懸浮車全部是素白色,上麵漆著統一的標誌——兩個並列的黑色細圈,彼此重合了一部分,
懸浮車白色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浮在列車四周。
一群穿素白製服的人湧過來,領頭的人跟中年女人和老大爺打過招呼,小心地搬起地上的機械殘手,順便收起銀箭的殘骸。
“剛才殘手自動啟動,把裝它的行李箱弄壞了,”中年女人指揮,“直接搬走吧。”
他們忙他們的,林紙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熱鬧,重新想起去洗手間的事。
與此同時,林紙聽見中年女人正對老大爺低聲說:“等我一會兒,我想去下洗手間。”
她推開粗胳膊機甲標誌的洗手間的門。
林紙也打開釘著飛鳥機甲標牌的洗手間門,進去反鎖好。
oga的應該是飛鳥這間。
宮危是個appha。
他給林紙指三角頭機甲的洗手間時,表情十分可疑,像是故意指錯,並不可信,林紙剛才就猜測,飛鳥機甲的洗手間才是正確的。
她猜得沒錯。
這間洗手間的牆上掛著小小的醫藥箱,上麵的屏幕上顯示著:
【oga信息素24小時屏蔽劑與發熱期抑製劑。】
旁邊就是洗手台的鏡子,林紙仔細打量鏡中的自己。
身上是件洗得褪色,肩膀和胳膊都泛出紅來的黑色舊連帽衫,兜帽怕冷一樣堆在脖子上,兜帽和半長的頭發圍繞著一張沒什麽血色的小臉,一雙眼睛澄澈幹淨。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弱了,在這個一穿越就遇到大混戰的世界裏,弱絕不是什麽好事。
正出神時,林紙聽到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那個老大爺。
他在問:“你怎麽了?不舒服?”
然後是中年女人的回答,“……沒事。可能是水喝多了,總想去洗手間,現在又想去了。”
老大爺納悶:“又想去啊?你一分鍾前不是剛出來嗎?”
一語提醒了林紙。
等林紙解決完,從洗手間出來時,車廂裏已經基本恢複了正常,傷者被抬走,驚魂未定的人們重新坐回座位,那群穿白色製服的人正在陸續下車。
宮危和昏迷的骷髏外套男不知去哪了,老大爺和中年女人和穿素白製服的人一起帶著機械手,往列車門口走。
林紙聽見老大爺低聲問中年女人:“下車前要不要再去下洗手間?”
中年女人答:“有點奇怪,現在又沒有那種感覺了。”她往前走了兩步,“倒是覺得有點餓。”
與此同時,林紙的肚子發出一連串咕嚕嚕的叫聲。
好餓。
林紙回到座位上,列車也重新啟動,再次向前。
林紙的座位底下放著一個藏青色大包,上麵掛著一個黑色小牌子,上麵刻著林紙的名字和一串數字。
這大包毫無疑問是原主的行李,林紙把它拽出來。
鄰座的紅發女人跟著機械手下車了,座位空著,林紙把包放在她的座位上,兜底翻了個遍。
包和林紙的肚子一樣癟,透露出毫不含糊的貧窮。
最關鍵的是,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裏麵隻有一小瓶水,一點簡單的個人用品和換洗衣物,衣服全是半舊的,領口毛著邊。
唯一看起來像樣的,是一塊紙質書那麽大的透明板子,不知是做什麽用的,寶貝一樣認真地裝在一個軟布袋裏。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點都不像剛過完假期離家返校的學生。
林紙喝了口水,努力想了想原主的家庭,隱約覺得她好像沒什麽親人。
林紙再看看周圍。
車廂裏確實有人在吃東西。
斜對麵有個三四歲的小不點,原本嚇哭了,現在正攥著一根塑料管吸溜。
塑料管拇指粗、幾寸長,外包裝上印著卡通機甲圖案,看上去很像小時候那種裝在塑料管裏能冷凍成冰棍的果汁棒。
這回林紙腦中破碎的記憶片段終於起作用了。
它歡快地送出一個詞——營養液。
這是星際時代,看來和小說裏一樣,可憐巴巴,沒有美食,怪不得那麽多穿越人士都靠做美食博主賺了第一桶金。
問題是,林紙的肚子餓得咕咕叫,連這種可憐巴巴的營養液都沒有。
腕上戴著的手環還黑著,按也按不亮,包裏也沒發現任何疑似可以付錢的手機銀行卡之類的東西。
不過林紙還是探頭問前座:“請問哪裏能買到吃的?”
前座是個麵善的老人家,回答:“吃的啊,這趟車上可沒有營養液販賣機。”
林紙趁機跟老人家聊了一會兒,弄明白了。
這裏早就是無現金社會,大家付款買東西,一般都是掃描眼睛的虹膜付款,或者是用手腕上的迷你光腦手環,手環內置的小能源核可以用上百年,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沒電的,如果它不亮了,那一定是壞了,得送去修。
斜對麵的小孩不放過最後一滴營養液,吸得滋溜滋溜響,林紙雙手疊在胃上按住,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養神。
等到站再說。
聽車廂播報,列車很快就要到達首都,下車後看看有沒有辦法買到營養液。
米達爾平原上,林紙這趟懸浮列車一路向東疾馳。
在它後麵,雪白的懸浮車隊帶著機械殘手,離開列車,轉而向北。
其中一輛懸浮車裏,中年女人扯下全副武裝的頭套,又解開裙子的扣子,把胸部的假體拽出來。
亂糟糟的頭發和鬆弛的臉皮全沒了,頭套下是幹淨利落的臉部線條。
這張臉帝國機甲學院人人都認識。
學院毋庸置疑的第一,聯盟的明日之星,秦獵。
秦獵沒時間換衣服,順手又把解開的紐扣重新扣好,連領口最高的一顆也沒放過,黑色的領口鑲著一道雪白的邊,橫亙在喉結上。
他身上穿的還是那條黑裙子,人卻絲毫不受衣服的拖累,肩膀寬挺,脊背筆直,眼神冷冽。
硬生生把這條高領黑裙穿出了教會神父的氣質,當之無愧帝國機甲的顏值天花板。
他旁邊的老大爺也摘掉厚重的頭套,頭套下是一頭棕發,一點也不老。
“老大爺”名叫安珀。
安珀長舒了口氣,“這種天戴這東西,先掉半條命。”
他火速打開光腦,邊開邊轉頭看看秦獵,心想:就他這禁欲的樣子,確實適合終身不娶,被他神聖的家族擺在奉獻給神的托盤上。
秦獵拿掉頭套上的變聲器後,聲音低沉多了,問安珀,“能拿到列車監控記錄麽?”
“當然可以。”
安珀的手指在虛擬屏幕上飛舞。
過了一會兒,皺皺眉,“全都拿到了。但是洗手間外的監控沒有。根據去年新改版的聯盟隱私法,公共洗手間隔離門內不得安裝監控鏡頭,我們隻能看到暗夜遊蕩者的殘手飛進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完全沒拍到戰鬥過程。”
他把監控記錄給秦獵看。
秦獵靜了靜,又問:“那殘手的存儲器呢?技術部那邊怎麽樣?導出殘手裏的資料了沒有?”
安珀在飛快地和人發消息,然後抬起頭,“……沒有。”
秦獵看著他,“沒有?”
“技術部那邊說,殘手裏的資料全沒了,像是已經上傳到什麽地方去了。它損毀得太嚴重,他們正在盡量尋找上傳痕跡。”
安珀有點奇怪,“不管資料要上傳到哪裏,上傳權限都要靠駕駛員絕對匹配的神經耦合回路才能打開,暗夜遊蕩者駕駛員已經犧牲了,機甲又是咱們公司自己的產品,除非用技術部的密鑰,其他人根本沒有上傳權限。”
“就算真要上傳,也得先啟動,技術部說,殘手被偷走後,沒有啟動記錄,就隻有剛才在車上,莫名其妙突然啟動了那麽一小會兒。”
秦獵鴉羽般的睫毛垂著,沒有說話。
安珀有點著急:“那資料去哪了?”
秦獵轉過頭,看看地平線上懸浮列車剛才消失的方向,眼前浮現出那個默不作聲,鎮定地站在洗手間門口的女孩的樣子。
還有她纖細手腕上戴著的手環。
“也許殘手受損太嚴重,出錯了,自己主動把資料上傳到了別處。”
安珀斬釘截鐵,“這絕對不可能。“
秦獵堅持:“萬一呢?”
他吩咐自動駕駛係統,“掉頭,去首都的帝國機甲學院。”
安珀也懂了,“你說坐你旁邊的那個oga?隻有她單獨和殘手待了一會兒,我去查乘客名單。”
秦獵回答:“不用查了,叫林紙。”
他在光腦上把名字敲給安珀看,“是主控指揮係大三的學生。”
安珀無聲地挑挑眉毛。
秦獵瞥他一眼,“想什麽呢。我隻不過看見她包上掛的身份牌了。”
學員身份牌是帝國機甲學院每個學員都有的身份證明,上麵有名字和學號,院係和年級由學號一望而知。
秦獵說:“追蹤定位她的手環。”
過了一會兒,安珀從光腦上抬起頭,“我找到她的手環了。她的手環好像出了點問題,不過還是可以正常定位追蹤。”
秦獵放下心,伸手打開座位旁的冰格。
冰格裏冷藏著琳琅滿目各式口味的營養液,秦獵沒有細看,隨手抽了一管出來。
安珀有點納悶,秦獵向來十分自律,三餐準時,精確得像運作優良的鍾表,現在並不是他吃東西的時間。
秦獵喝掉一管營養液。
這是一餐的量,可饑餓的感覺絲毫沒有緩解。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管喝掉。
安珀:?
兩管營養液下去,秦獵還是覺得餓。非常餓。
明明吃了東西,卻餓到胃疼,眼前直冒金星。
他有點奇怪:今天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