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番外.聯盟往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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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壤和水質的分析結果非常好, 這裏很可能可以種植母星的農作物。
    母星的回複也終於來了。
    發現新的宜居行星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聯盟歡欣鼓舞,聯盟主席維爾夫元帥親自下令, 立刻授權秦烈全權處理新行星的各項事務。
    聯盟決定,等秦烈他們對這顆行星做過初步勘察後,馬上就會派出新的一批戰艦,帶著聯盟軍隊和建立人類基地的專家團隊和工人,前往這顆新行星開荒。
    畢竟就算戰艦路上不停, 直接開過來,起碼也要一年多兩年的時間,得早一點出發。
    看完母星的回複,秦烈沒有說話。
    安倫在旁邊說:“問題是,這顆行星上是有人的。”
    這並不是什麽“新行星”,上麵有原住民, 而且看上去還是類人的智慧生命。
    秦烈想了想,“我們先做勘察,最好能找到原住民。”
    不用他們找,原住民自己來了。
    有人急匆匆來艦長室報告, 說戰艦外來了幾個“人”。
    戰艦外的造訪者有三個, 都高大強壯, 肌肉發達, 衣服前胸護著鐵甲,腰挎長刀,騎著一種尖牙利爪的獸類,不是馬, 倒是有一點像圍攻過秦烈他們的獸類, 卻又不太一樣, 一身黑皮,身形更瘦長一些,也高了不少。
    好像騎著黑皮老虎的戰士。
    秦烈留神看了看這幾個人,發現他們看著幾乎完全就是人類,背後並不長尾巴。
    三個人刀不出鞘,約束著坐騎在戰艦前原地踱來踱去,看起來並無惡意。
    秦烈對安倫說:“我出去看看。”
    安倫倒是有點擔心:“你自己?”
    秦烈安撫他:“沒事。”
    果然,他一從戰艦裏出來,對方就從坐騎上下來了。
    他們上前幾步,試探著跟秦獵說話。
    當然是聽不懂。
    這在雙方的意料之中,兩邊開始比手畫腳。
    三個人指著曠野的一個方向,秦烈弄明白他們的意思了:他們好像是想讓他跟著他們過去。
    秦烈回到飛船,跟安倫交代了一下,就點了一小隊人和幾輛車,跟他一起出發。
    安倫還不太放心,“要不要多帶點人?就這麽跟著他們走,出事了怎麽辦?”
    秦烈回答:“我出事了,不是還有你指揮戰艦麽?”
    安倫:“……”
    三名戰士見他們出來了,就當先騎著猛獸,給車隊引路。這種把背後對著對方的姿態,也完全是友好的意思。
    在曠野上前進了相當一段距離,地平線上,竟然出現了一大片建築。
    建築都是石製的,蓋在一大片傾斜的坡地上,四周圍著石頭壘成的高牆,看上去相當結實。
    坡地上除了房屋,還有梯田,依稀能看到儲存雨水和引水向下的灌溉係統,秦烈意識到,自己先前可能低估了他們的文明發展水平。
    高牆上厚重的木門被粗大的金屬鉸鏈緩緩放下,吱嘎作響,大門打開,三名戰士引著車隊開了進去。
    像是現代的車輛穿越時空,開進了幾百上千年前古老的城池。
    城裏的人不少,老幼都有,大多穿著粗染過的布衣服,全都好奇地看著車隊。
    秦烈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索。
    每個人都和人類一樣,偶爾會看到有人穿著粗布兜帽長袍,但是長袍背後一片平整,沒有任何人長著尾巴。
    三名戰士把車隊引到城中心最高大的一片石製建築前。
    外麵有手持武器的戰士守著,引路的人把坐騎交給他們,讓車隊停下,示意秦烈下車,帶著他們走了進去。
    走上石頭台階,就進入一個大廳。
    秦烈本以為,他會見到一個坐在鋪著獸皮的王位上,不可一世的“王”,沒想到大廳裏根本沒有什麽王位,隻有會議桌一樣的長桌和木製的椅子,還有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聽到他們來了,立刻快步迎了過來。
    秦烈覺得這人好像是個apha,個子和他差不多高,膚色偏深,身材強壯,和那幾個戰士一樣穿著護甲,腰上佩刀。
    他看上去是這裏的首領,卻心平氣和,毫無架子,隻在上下打量秦烈。
    他試探地說了幾句話。
    完全不能溝通。但是從語氣也能聽得出來,相當友好。
    年輕人想了想,又說了兩個音節,用手指著自己。
    他說:“雷諾。”
    秦烈知道,這應該是他的名字。
    秦烈也指指自己,“秦烈。”
    “秦……烈?秦烈?”年輕人重複了兩遍,努力說準。
    “對。”秦烈對他點了點頭。
    這開了一個好頭,秦烈正以為可以繼續交流時,雷諾又說了一句長長的話,指了指裏麵的一扇厚木門。
    他點了點跟隨秦烈的士兵,又點了點秦烈,再示意裏麵的木門的方向。
    秦烈明白,他是想讓秦烈單獨跟他過去。
    秦烈身上配槍,並不太擔心,向前走了兩步,年輕人見他明白了,立刻帶著他往那扇門走。
    門後並不是什麽裏間,而是這間房子的後門,後麵是個院子。
    院子有回廊,回廊上爬滿花藤,累累垂垂地墜著藍色的細密花串,兩個人穿過回廊往前,在另一幢白色石頭的建築前停下。
    雷諾站在門口,並不進去,對裏麵恭恭敬敬地說了句話。
    裏麵有人應了一聲,聲音清脆動聽,是個女孩的聲音。
    雷諾對秦烈示意,讓他進去。
    秦烈忽然明白這樣大費周章把他找過來的人是誰了。
    果然,裏麵是個寬敞的房間,四壁雪白,地上鋪著大片打磨光滑的白色石磚,中間擺著同樣材質的一大張桌子,旁邊放著幾把木製椅子。
    房間裏有個人。
    是個年輕女孩,以秦烈的眼光,會覺得她是個oga。
    她穿著一件亞麻色長袍,這回兜帽沒戴,垂在背後,光著一雙腳,有椅子不坐,坐在那張大桌子上,正歪著頭,用一雙黑亮的眼睛打量著秦烈。
    最惹人注意的是,她背後彎彎地伸出一條大尾巴,高高地舉過頭頂,尾端還帶著一個小勾,正在閑極無聊地左右搖晃。
    秦烈在今後的人生中,經常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起這個奇異的場景。
    金色的陽光照在白色的地板上,反射著明亮耀眼的光暈,窗外綴滿藍花的花藤在風中輕輕搖曳,一個長著長長的大尾巴的少女坐在大桌子上,偏頭好奇地打量他。
    少女用尾巴尖指了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就算在湖邊沒有直接看到那條尾巴,秦烈也認識她的身形和那隻手。
    這就是給他指路的戴兜帽的人。
    秦烈腦中飛快地思索:她救他們,不知道是特意過去的,還是路過時順手而已。
    隻是路過湖邊順手救人的話,不太說得通。
    戰艦剛剛抵達這顆行星,降落沒多久,大湖又和戰艦很有一段距離,她在指路時能精確地把他們引回戰艦附近,這消息有點過於靈通。
    秦烈走過去,先對她說:“謝謝你。”
    少女看看秦烈,用尾巴尖指向他,重複他的音節,“謝謝你?”
    然後再把尾巴尖懸停在自己上方,像個箭頭一樣指著自己的腦袋,“沙拉。”
    秦烈哭笑不得。
    她以為他的名字叫“謝謝你”。
    秦烈搖搖頭,點點自己的胸膛,“秦烈。”
    沙拉默了默,心想,原來他叫“秦烈”。
    那他開始的時候說的幾個音節——“謝謝你”——是什麽意思?
    看他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在向她道謝,她上次穿著袍子,包得那麽嚴實,他也認出來了。
    沙拉當然不叫沙拉。
    她並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從沉睡中蘇醒,穿到這個身體上後,就因緣巧合,來到了這顆行星。
    她腦中還有殘存的這個身體的語言和記憶,剛開始和雷諾他們交流的時候,一直都在用手臂的護甲摩擦身體上的護甲,發出“沙拉沙拉”的聲音,表示肯定的意思,所以厄爾提人都在把她這個從天而降的神叫做“沙拉”。
    反正她不記得名字,叫“沙拉”也沒什麽不好。
    她已經在厄爾提人這裏待了將近三年。
    這三年做了不少事,幫雷諾統一了這片土地上的部落,幫他們修建了石牆圍繞的聚居地,發展農業,興修水利,讓這些部落開始定居了下來。
    她的厄爾提語現在也已經說得很不錯了。
    不過無論她說什麽,秦烈當然是聽不懂。
    她再看秦烈一眼。
    他穿了一身他們的製服,材質筆挺,頭上的大簷帽上有個精致的徽章,帽簷下是一雙冰澈的眼睛,鼻梁筆挺,優美的唇線微微抿著。
    在湖邊時她就注意到他了,倒不止是因為他長得好,還因為這人麵對那麽多古裏獸的圍攻,看起來仍然相當冷靜果斷。
    他倆現在互為文盲,得想辦法交流。
    沙拉光著腳跑到旁邊,從木櫃裏拿出一卷紙,又拿了一個小瓶和一支筆過來。
    秦烈留神看了看,心想,他們已經會造紙了。
    紙有點發黃,但是質地很細膩,很明顯是植物纖維打漿晾幹後製成的,筆是一根前端削尖的漂亮的黑色羽毛,小瓶子裏裝的應該是墨水。
    她好像打算寫字。
    沙拉把紙鋪在大桌子上,用羽毛筆蘸了點小瓶子裏的墨水,凝神下筆。
    她並沒有寫字,而是在畫畫。
    她鄭重地紙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長橢圓,給橢圓加了個尾巴一樣的東西,最後畫了兩個眼睛一樣的小圓圈,然後抬起頭,熱切地看著秦烈。
    她用眼神在問他:看懂了嗎?
    秦烈:“……”
    秦烈把手放在身體兩邊,魚鰭遊泳一樣揮了兩下,“是魚嗎?”
    沙拉攥著羽毛筆,歪頭看著他,好像在估量他究竟弄懂了沒有。
    秦烈幹脆伸手拿過她的筆,三兩筆在她的“魚”周圍勾勒出水波、湖岸和蘆葦一樣的水草。
    他畫得比她好太多了,兩個人的繪畫不在一個水平上,像風景小品中誤入了水中大怪獸。
    沙拉倒是立刻看懂了,不過馬上搖搖頭。
    她搶回筆,三兩下把秦烈的水波蘆葦劃掉,在她的大怪獸旁邊認真地畫了一大一小兩個圓圈。
    秦烈忽然明白她在畫什麽了。
    接近這顆行星時,他們就看到了,這裏有一大一小兩顆月亮。
    如果她畫的大怪獸出現在月亮旁邊,那麽推理一下,這隻長眼睛的怪獸應該是飛在天上的戰艦,那麽那兩隻眼睛估計是戰艦的舷窗。
    秦烈:“……”
    這是什麽靈魂小畫手。
    秦烈拿過她手裏的筆,幫她的怪獸重新勾勒輪廓,把橢圓改成戰艦的樣子,抬起頭看著她。
    沙拉籲了口氣,終於點點頭,用一雙黑亮的眼睛憐憫地望著他,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幾個字:你好笨啊。
    秦烈忍不住彎彎嘴角,“不是我笨,是因為你畫得好醜。”
    沙拉的眉頭立刻擰起來了,眯眼盯著他。
    秦烈心想:她該不會是聽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