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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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敘加班到晚上七點才回家。
    按照往日的習慣開門換鞋時,裴敘注意到擺在鞋櫃下的拖鞋位置和他出門前不一樣。
    盯著那雙挪動過位置的拖鞋,裴敘眼眸眯了眯,將手中的公文包放下,鬆了鬆領口,放輕了腳步進入室內,仔細觀察屋內的變化。
    客廳電視的遙控器被動過,沙發上的抱枕也換了位置,仔細觀察,還能看到深絨地毯上有幾個模糊的腳印……顯然有人曾經坐在這裏看過電視。
    這個小區的安保措施很好,門鎖也沒有損壞痕跡……心中浮起一個模糊的猜測,裴敘腳步一轉,便往主臥走去。
    主臥的門關著。
    他握住門把手輕輕擰開,冷氣霎時撲麵而來,冰涼的空氣裏,還浮著淺淡的香味。
    那種味道他很熟悉,是他常用的沐浴露香味。但又和他習慣的氣味有些許不同,因為其中融入了另一個人的氣味。
    裴敘的目光凝在微微隆起的被子上,一時連呼吸都屏住了。
    良久,他喉結上下滑動一下,緩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打量睡著的人。
    喬南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他睡覺的姿勢一向不太好,薄被被他卷成了一團壓在身下,隻剩下半截勉強蓋住身體,房間裏空調開得太足,他大概覺得冷,側著身體蜷得像隻蝦米,整張臉都藏在被子裏麵,隻有一截線條優美的頸子露出在外麵。
    昏暗的光線下,雪白的皮膚和黑發形成鮮明的反差,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裴敘的目光被那一截雪白吸住,凝視許久,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手指觸碰到的皮膚透著些微涼意,觸感細膩軟滑,裴敘感覺自己摸到了一塊冷玉,冰涼的玉麵被手指攜帶的滾燙體溫融化,浸出微微的濕意,像要將他的手指吸進去一樣。
    裴敘陷入這奇妙的觸感裏,手指情不自禁順著頸椎優美的弧度緩慢往下滑動,如同作畫一般,描繪著美好的肩頸線條。
    喬南的每一處都生得很漂亮,他曾經用筆描繪無數次,但哪一次都不如現在清晰、深刻,令人著迷。
    裴敘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耳邊充斥著自己一下蓋過一下的劇烈心跳。
    “咚咚”作響的聲音像戰鼓擂響,又像警鍾嗡鳴。
    但此時此刻,裴敘卻什麽也不想理會了。
    他單腿壓在床上,上身俯低,離喬南極近。要是喬南醒著,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熱急促的呼吸。
    “南南?”
    裴敘將他的臉轉過來,輕聲喚他。
    喬南睡得太熟,隻是蹙眉輕輕哼了一聲,並沒有醒來。
    裴敘眼底的風暴更烈。他右手撐在喬南身側,左手從喬南的頸後穿過,手掌墊在他的頸下,五指張開、掌心完全貼合住脆弱的脖頸曲線,形成了一個完全包裹掌控的姿勢。
    喬安整個人都被他覆住,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卻依舊安然熟睡著,一無所覺。
    這種完完全全的掌控感激起了裴敘內心深處的惡劣因子,體內血液奔流,他興奮到微微戰栗。
    “喬南……”
    他又喚了一聲,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火熱的氣息,像火星滾過狹窄的喉管,從牙縫裏噴發出來,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燒成灰燼,融入骨血。
    這種極致的渴望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兩側太陽穴鼓起,頸側爆出駭人的青筋。
    他難以自製地俯下身去,想要親吻他,卻又在將觸未觸時陡然頓住。
    此時他與喬南之間,隻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再近一點,他就可以盡情撫慰心底叫囂的欲.望。
    再近一點,喬南就會發現他親近信賴的完美哥哥,其實是個卑劣的惡徒。
    他會掙紮,會哭泣,會驚恐地逃離。
    浮動的冷氣鑽進衣服裏,將蒸騰的熱意變作了冷汗。
    裴敘後背被冰涼的汗水浸透,襯衫貼在背上,涼意浸透四肢百骸。
    暴風雨驟然散去,他小心控製著呼吸,手臂支撐著身體,一點一點地遠離。
    他甚至沒有再敢多看一眼熟睡的人,狼狽地逃離了臥室。
    喬南在一陣溫柔的喚聲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等看清叫他的人時,頓時驚醒坐起來,神色懊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睡著了?!”
    “回來不到半個小時。”裴敘笑容溫和地看著他:“別睡了,起來吃飯。不然晚上又睡不著。”
    製造驚喜失敗,喬南癟了癟嘴,“哦”了一聲。他掀開被子,光著兩條長腿跳下床,去洗衣房找衣服:“我的衣服烘幹沒?我先換個衣服,你的太大了。”
    他邊說,邊有些煩惱地將過長的襯衣袖子往上卷。
    裴敘的目光在雪白的長腿上定了定,不動聲色地挪開,從衣櫃裏找出一套嶄新的家居服給他:“給你準備了。”
    “這還差不多。”喬南立刻高興起來,也不管裴敘還沒出去,就自顧自地換起來。
    在他解開襯衣之前,裴敘先一步離開。
    等喬南換好了衣服出來,就見裴敘圍著圍裙,正在廚房裏忙碌。
    裴敘身高有一米八八,因為健身的緣故,肌肉緊實,精瘦卻不顯壯。他的肩膀很寬,對之下顯得腰部很細,是標準的倒三角身材。
    從喬南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見薄薄的襯衣之下,背部肌肉隱約隆起的線條,有種成熟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我哥可真性.感。
    喬南撐著下巴,毫不遮掩地欣賞美色。
    作為美術生,他畫過太多人體,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裴敘更完美。
    他用手比劃了幾下,興致勃勃道:“哥,下次你給我做人體模特吧。”
    裴敘動作微頓,淡淡“嗯”了聲,卻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聊:“怎麽忽然過來了?”
    “山不來就我,我隻好去就山了。像我這麽貼心可愛的弟弟去哪裏找?”喬南哼哼唧唧滿腹怨氣:“有的人卻還不知道珍惜,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日子?”
    下個星期五可就是他的生日了!但裴敘這次半點表示都沒有,往年可都是早早就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的!
    裴敘將最後一道菜裝盤出來,看著他如有實質的哀怨眼神,眼裏沁出些許笑意,顯得很溫柔:“早就給你準備好禮物了,隻是還沒送到,生日那天再送給你。”
    見他沒有忘記,喬南的怨氣頓時一掃而空,迫不及待地追著他問:“什麽禮物?”
    “現在說了就沒有驚喜了。”裴敘反手去解圍裙。
    “但你不說我就要惦記一個星期。”喬南見狀立刻殷勤地去給他解開係帶,見他還是沒有要說的意思,幹脆順勢抱住他的腰,大號樹袋熊一樣貼在他背上撒嬌耍賴:“快說嘛,不然我今晚就睡不著了。”
    腰部是敏.感部位,被朝思暮想的人這麽摟住,身體親密無間地貼近,裴敘完全招架不住。
    好在喬南看不見他麵上的神色,裴敘閉了閉眼驅散了綺念,拍了拍他的手,保持正常的語調說:“你先鬆開我。”
    “我不,你先告訴我。”喬南無所顧忌,在他背上亂蹭。
    一陣麻意從脊椎末端攀升,裴敘無聲歎了口氣,哄他:“你不先鬆開我,我怎麽給你看?”
    喬南這才依言鬆開,小尾巴一樣將人黏住,漂亮的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裴敘無法,隻能將手機裏的照片調出來給他看:“是賴英的《野火》。”
    賴英是當代超寫實主義油畫最具代表性的畫家。
    當代畫壇,尤其是油畫,寫實主義備受冷遇。而賴英卻以一副極其寫實的畫作《破土的春筍》名聲大噪,在畫壇獨樹一幟。他的畫作纖毫畢現,精細入微,可以媲美照片。即使不懂油畫的人,也能自畫作之中,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驚心動魄的力量。’
    因為這種獨樹一幟的風格,賴英在畫壇飽受爭議。但也因此,他收獲了大批的擁躉,畫作拍賣價格也一路水漲船高,幾乎是一畫難求。
    喬南正是擁躉之一。
    裴敘拍下來的這幅《野火》就是賴英的新作。
    這幅畫作甫一麵世,就已經有人在猜測最終的拍賣價格,喬南也摩拳擦掌準備參加拍賣。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幅畫作並沒有流入拍賣市場,直接就被人定走了。
    得知消息的喬南為此還失落了好多天。
    沒想到這幅畫竟然在裴敘手裏。
    喬南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哥我太愛你了!!!”
    他用力抱住裴敘,在他頸窩小貓崽子一樣拱來拱去:“我原諒你了。”他食指中指並攏舉起來,滿臉鄭重地發誓:“我再也不和你賭氣了!”
    聽著他毫不遮掩的直白示愛,裴敘心跳都頓了一下,之後重新跳動起來時,又被難言的酸澀填滿。
    喬南所說的“愛”和他所求,從來不是一種。
    裴敘斂眸,藏起所有情緒,拍拍他的背:“坐好吃飯。”
    喬南這時候聽話的不得了,裴敘指東他絕不會往西。聞言立即聽話地鬆開他,乖巧在餐桌邊坐下來,又殷勤地給他盛了飯。
    兩人間的氣氛仿佛又回到了裴敘搬出喬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