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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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榆巴不得他自私一點,這樣就不會總是這麽辛苦。
她想了想,回答:“因為我沒見過。”
在林白榆這裏,隻見過他無私的一麵。
他沒有因十七年來的受傷而責怪她,也沒有為這個索要該屬於他的賠償。
隋欽隻是默默承擔了這一切。
他從來沒對這個世界失望過。
隋欽被林白榆這句話聽笑了,“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
林白榆興致勃勃:“那你可以讓我見見。”
“……”
隋欽有時候總是對她的話無言以對。
哪有人想見到別人的自私的,偏偏麵前的這個女孩和別人不一樣,她從來都是希望他利己。
隋欽的手搭在桌上,慢條斯理地告訴她:“像我這樣的人,不自私,是活不下去的。”
他自私,所以才能在黃紅英的手底下安然無恙。
他自私,所以才離開了籃球隊,不理會他們的榮譽。
他足夠自私,所以才獨活。
林白榆嗯了聲:“我知道。”
可我希望你活得更輕鬆一點,你為什麽不能沒有負擔地接受我的好意呢。
不過,這樣就不是隋欽了。
林白榆不想再繼續這個沒有結果的話題,隻是說:“你聽過一句話嗎,人自私很容易,但愛自己很難。”
“隋欽,我希望你能好好愛自己。”
隋欽愣了一下,見她一臉認真,罕見地輕笑了一下,仿佛漫不經心般應了聲。
“聽到了。”
林白榆彎了彎眼。
這個時候的她,隻知道他是聽見了,還不知道隋欽是如何將這句話聽到,並履行成另外一步。
這個時候的她隻是希望著——
“我希望你熱烈又瘋狂地去愛自己。”
運動會報名最後還是沒能全部填滿,但是大多數項目都有人參加,所以不至於光禿禿的。
林白榆以為自己和秦北北她們會非常悠閑地看完所有人的比賽,吃吃零食,到處逛逛。
沒想到,第二節晚自習前,有人到了一班門口。
林白榆驚訝:“學校還有廣播站?”
負責廣播站的周文武默默道:“當然有了,不然每天晚自習前的歌都是誰放的呀。”
林白榆回憶了一下,“我聽歌都是英文歌,還以為是學校安排讓我們鍛煉的。”
秦北北噗嗤笑道:“星星,你可真可愛。”
周文武說:“每年運動會廣播站都有念稿子的活動,就是把各班投來的一些加油打氣的句子念出來,今年是好多人向我推薦你們。”
林白榆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我還要看比賽的。”
她不能錯過隋欽的比賽。
“我們會搬三張桌子去操場外陰涼的地方,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不會看不到比賽的。”
見林白榆和秦北北興趣泱泱,周文武又補充道:“你們自己念,還能念自己的稿子的,要是別人,可是隨機挑的。”
秦北北湊到林白榆耳邊說:“你給隋欽念。”
林白榆非常簡單地心動了。
周文武大喜,林白榆和秦北北可是目前學校裏公認的校花,這要是往那一坐,說不定投稿唰唰的。
“就這麽定了!”
“對了,運動會期間,要是遇到含蓄表白的,可以念,那種特別露骨的就算了。”
林白榆問:“什麽叫特別露骨的?”
周文武紅了下臉,“反正就是老師聽了會發火的那種。”
林白榆雖然還不知道自己會投稿什麽,但是應該不會讓老師發火——不然,先發火的可能是隋欽。
林白榆將這件事先瞞住了。
晚上放學前,想起來周末的事,問隋欽:“七中的那個人應該不會來找你算賬吧?”
隋欽對上她的雙眸,本該毫無顧忌地說會,但隻說了兩個字:“不會。”
林白榆點頭:“他自己先做錯的,找你應該也不好意思,要是真找你,就跟我說。”
隋欽好整以暇看著她,“跟你說有什麽用,你和他打一架?”
林白榆說:“我可以報警,可以告訴老師。”
這些方法在隋欽看來,都是杯水車薪。
他不知道為什麽,並不想告訴她,他和黃澤住在一起。昨天晚上他是住在店裏的,今晚回去,勢必會發生衝突。
她什麽都不需要知道。
“回去吧。”隋欽最後道。
“明天見。”
林白榆揮揮手,“記得塗藥,我要檢查的。”
隋欽插著兜,“聽到了,林主任。”
林白榆冷不丁被這麽叫,懵了兩秒,後又反應過來,這是在調侃自己是教導主任呢。
隻要他聽話,叫她林校長都可以。
林白榆想起隋欽叫她林主任的時候,好帥誒。
希望那道傷疤快點消失,從隋欽的臉上離開。
晚上十點的南槐街是安靜的,隻有一些人家的二樓是開著燈的,拉著窗簾。
54號明亮如白晝。
黃澤晚上晚自習回來,黃紅英就會準備好夜宵讓他吃下,所以平時十一點才會睡。
黃澤喝完粥,說:“隋欽昨晚沒回來。”
黃紅英不在意道:“管他幹什麽,小澤,你可不能和他學壞了,夜不歸宿啊,那都是小混混們幹的事,你看他以後能有什麽未來,除了乞討就是去工地,你可是要坐辦公室的。”
她提到未來的期望,黃澤雖然鄙夷她對於自己的規劃,但聽到隋欽的下場,舒心不少。
“當然了,他成績又不好。”
“所以說啊,小時候聰明有什麽用。”黃紅英不屑道:“以前你小叔家貼的都是獎狀,現在不還是考個幾十分,小澤你可得好好學,就剩一年不到時間了,爭取提高到三百名。”
以前她羨慕嫉妒隋欽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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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他們家境優渥,羨慕隋欽母親有他那樣一個聰明的孩子,羨慕隋欽父親對他母親的溫柔體貼。
憑什麽嫁的兩兄弟,她就要在南槐街裏當黃臉婆,
所以,後來隋欽到了他家裏,她報複性地用著隋欽母親曾經擁有的一切。
隋欽成績好,她就讓他沒時間學習。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好像是高一之後,隋欽的成績就開始下降了,開始泯然眾人。
黃紅英心慌之餘又每天督促黃澤念書。
七中的學生和八中差不多,黃澤現在五百名,按照往年分數線,一本和二本中間徘徊。
在南槐街這裏,大家都說好成績。
提到這個,黃澤心虛中夾雜著煩躁,直接打斷她的話:“別管了,我都很努力了。”
高考能考多少,他怎麽知道。
現在能這樣,他都冒了很大的險。
黃紅英立刻道:“好好好,不說了,我啊,就等著明年你的錄取通知書了,到時候升學宴大辦一場。”
她早就想離開南槐街了。
到時候直接買套房子,寫兒子的名字。
黃紅英回了房間之後,黃澤扭過頭,見到了回來的隋欽。
他一下子所有注意力都從考試成績上移開,“我還以為你不敢回來了呢!”
隋欽看也不看他。
黃澤扔了勺子,“隋欽,你站住。”
他一連叫了三遍,隋欽不想讓他把黃紅英叫起來,免得又要多一個麻煩。
“你有事?”他冷聲。
“隋欽,你給我道歉。”黃澤指了指地上,“跪著就行。”
隋欽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黃澤一想到白天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就惱怒至極:“你是不是不想在這裏住下去了?”
隋欽緩緩說:“趕我走?”
黃澤以為威脅有用,“二選一。”
隋欽冷眼掃向他,“要不要再給你洗把臉清醒清醒?”
黃澤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天的難堪,在隊友麵前、在所有人麵前,被丟進髒兮兮的積水坑裏。
他下意識地就衝了過去。
可他忘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隋欽的對手,不過是再重複一遍之前的畫麵罷了。
隋欽唇角扯起,看著黃澤在自己麵前停下。
看著那張貼著紗布的臉,黃澤一臉陰沉,忽然笑道:“隋欽,我也不要你道歉了。”
“你把那個女孩子讓給我。”
他說出來的話就像他的表情一樣,無恥至極。
隋欽第一次正視黃澤,“讓?”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知道這個字是什麽意思嗎?
“對啊。”黃澤自以為抓住了把柄,“不然我就把這件事告訴我媽,你也別想在這住下去了,你得上街乞討,知道乞丐住哪兒嗎,橋洞裏……”
他冠冕堂皇道:“再說了,你的臉也好不了了,那麽大一個疤,嚇到了人家怎麽辦!”
隋欽看著麵前裝樣的人,眼睛裏湧出潮汐般的厭惡。
“你這麽看我幹什麽?”黃澤被那一雙漆黑的眼看得背後發涼,惱羞成怒,伸手去推。
他的手到半空中就被抓住。
明明都是打籃球的,但他在隋欽麵前,根本就無法抵抗。
隋欽掐著他的胳膊,仿佛在掐著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過來。
黃澤想要拽回自己的手,沒能成功,對上隋欽黑沉的目光,心底突然發慌:“你、你要幹什麽,這是我家!媽!”
主臥裏傳出黃紅英的聲音:“小澤咋了?”
黃澤得意地再次打算抽回自己的手,隋欽一勾唇,反一用力,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牆角。
發出了“咚”的一聲,黃澤撞得頭暈眼花。
因為動作過大,隋欽臉上紗布被他蹭開,一道手指長的傷疤突顯,鮮活可怖。
冷白的脖頸上有微微顯出的青筋。
隋欽居高臨下看著他,“以後別讓我再聽見。”
一字一頓,冷到了極點。
他轉身離開。
黃澤看著少年的背影,沒入走廊盡頭的黑暗裏,像一個生活在房子裏的幽靈。
而他是第一個被幽靈盯上的人,周身冷氣環繞。
“兒子,咋了,你咋在地上!”黃紅英一出門,驚叫道。
黃澤如夢初醒。
他剛剛竟然害怕了!
“摔了!”他沒好氣,惡狠狠地問:“媽,你什麽時候把隋欽趕出去?”
“怎麽說到這個了,我也想啊,還不是你爸怕別人說!他都成年了,也是時候了……”
小房間裏,一道亮光出現。
一道門隔不住外麵的說話聲,黃紅英到後麵刻意放低聲音,就怕被聽見。
隋欽沒有開燈,站在一片黑暗裏,解鎖了手機,微信裏有一條剛收到的新消息。
林白榆:【圖片】
他指尖輕點。
圖片放大,漆黑無比。
照片占據整個屏幕,房間裏又再度陷入無邊黑暗裏,隋欽身處其中,看見了圖片中央幾顆明亮的點點。
屏幕上跳出一條新消息。
林白榆:【看見星星的人,都會一夜好夢。】
林白榆:【隋同學,晚安。】
隋欽鬆開手。
如果隻有他看到,隻有他好夢,會更好。
他就是這麽自私。
“我所有的無私,最後都會成為我的一己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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