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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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所有人在起點集合, 聽到林白榆話的徐霏霏還在笑。
    林白榆不理會她的嘲笑。
    隋欽脫了校服外套後,裏麵隻一件單薄的白t,站在紅棕色的跑道裏,格外顯眼。
    槍響過後, 比賽開始。
    林白榆站在一班前麵的位置, 看著其他人往前衝,和他們相比, 明明看起來很懶散, 但隋欽卻意外地沒有落後。
    “他跑起來好輕鬆。”周沫撕了袋小米鍋巴, 嚼進嘴裏嘎嘣脆, “肯定能進決賽了。”
    林白榆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他說不定踩線過。”
    和他平時考試一樣,穩穩地踩在及格線上。
    林白榆還從來沒給人大聲加過油,聽著不遠處的徐霏霏柔柔地叫著:“隋欽加油!”
    她這樣, 隋欽聽不到吧。
    快的人已經跑完一圈,再度路過林白榆,她看見了隋欽, 揚聲:“隋欽,衝啊!”
    不說隋欽,比賽的人裏都有看過來的。
    周沫被嚇一跳:“星星,你怎麽都沒有前兆的。”
    林白榆被看得不好意思,裝出不是自己喊的樣子,看著隋欽的背影逐漸遠去。
    跑道裏總共有二十五個人, 和她那個荒謬的猜測有點一樣也有點不一樣,因為決賽是八個跑道,隋欽在第五。
    他很輕鬆地結束了這場長跑。
    明亮的日頭下, 跑道裏都是休息的同學。
    隋欽站在那裏, 慢慢朝邊緣走, 他背後的號碼牌被風吹起,和他的衣擺一起。
    他停在了林白榆的身邊。
    兩個人同處一條水平線上,林白榆正麵是跑道,隋欽在她身側,背對跑道。
    林白榆轉過頭。
    隋欽偏過臉。
    兩道視線撞到了一起。
    次日,林白榆見到了歸來的秦北北。
    她戴了短發的假發,又戴了個鴨舌帽,看起來像是個電影裏的酷gir,露出下半張臉。
    完全看不出來昨天早上她有多脆弱的一麵。
    因為很多同學都沒來,所以一班不少椅子都是空的,林白榆拉著她去了後麵坐著。
    她斟酌了許久,才問:“北北,你為什麽剪了頭發?”
    秦北北唔了一聲:“生病了,醫生說長發不好。”
    林白榆說:“你以前不是長發。”
    秦北北抿了下唇,露出一個笑容:“和現在比,那以前的不就是長發嘛。”
    她抬起腿,手肘搭在膝蓋上,說:“等我病好了,我的頭發就長出來了。”
    林白榆低眼。
    什麽病會讓醫生說長發不好。
    她昨晚回去之後搜索了,出現最多的便是需要化療的病。
    秦北北之前拒絕報名運動會比賽的理由是心髒病,林白榆當時並沒有信。
    或許,在秦北北眼裏,心髒病都更好一些。
    林白榆想起夢裏雙目失明的自己,如果是她,她也寧願是普通的心髒病。
    這樣,她就可以避免被“大伯”一家桎梏,也能夠看清隋欽長大後是什麽樣子的。
    甚至於,她都不知道自己和隋欽的下場是什麽。
    林白榆隻夢到手術後的自己被大伯帶了回去,而隋欽是被抓走了——夢裏的他們,又是什麽樣的結局呢?
    上午是方雲旗的跳遠預賽。
    因為秦北北上次的離開,所以這次的廣播隻有林白榆一個女生,她搬了個椅子坐在他們廣播台邊上。
    小紙條很多都是隨手撕的紙,一句兩句,林白榆一抓,就能抓出來幾張寫著名字的。
    林白榆調了下麥,烏黑的頭發垂到身前,襯出精致白皙的臉龐,婉轉動聽的廣播稿從學校的喇叭裏傳出去。
    “臥槽,這是誰的聲音?”
    “高三的學姐。”
    “念到我名字了!但我比賽還沒開始啊!要是晚一會念,我肯定是第一了!”
    隋欽從人群中穿過,瞥了眼剛才說話的男生。
    他的對手之一。
    隋欽睨了眼廣播台,林白榆坐在桌後,纖白細長的手搭在麥上,然後將麥推遠了。
    她和秦北北在說話,兩個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林白榆是朝氣蓬勃的,眉眼盡是光。
    秦北北小聲說:“到方雲旗了,看他能跳多遠。”
    方雲旗之前說得倒是沒錯,他腿很長,也一天到晚運動量不小,輕而易舉就跨出了最遠的距離。
    把十班一個文弱男生的一米四比到了塵埃裏。
    林白榆呀道:“他第一呢,待會決賽一起,肯定也是。”
    秦北北嘴硬:“那可不一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雲旗隔著那麽遠都能聽到這裏的嫌棄,往她們這裏看了眼,還做了個鬼臉。
    秦北北扭頭:“好醜。”
    中午吃飯時,方雲旗興致勃勃:“林白榆,我已經聽見好幾個人說你念稿子好聽了,你真應該去廣播站。”
    林白榆拒絕:“我可沒那麽閑。”
    方雲旗:“那你現在在幹嘛?”
    他下意識地問出口,才感覺自己是明知故問,因為秦北北她們全都看向了隋欽。
    隋欽捏著水杯,似有所覺地回看。
    秦北北笑嘻嘻:“當然是給某人念紙條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不知道怎麽就被她說得曖昧起來,林白榆含糊地應了:“嗯。”
    齊統咳嗽:“某人是誰?”
    方雲旗陰陽怪氣道:“反正不是我。”
    秦北北坐在他對麵,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林白榆看向隋欽,他正在看自己,他明明知道是誰,但他就是不開口認領。
    這是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下午三點,一千五百米決賽。
    秦北北壓著帽簷,“你寫了什麽,讓我看看。”
    林白榆收起來,“待會你就知道了,現在看幹什麽呀,沒有懸念了。”
    秦北北反駁:“我又不是隋欽,我要什麽懸念。”
    坐在一旁的周文武已經是第無數次聽見這個名字了,心又被插了一刀,難怪之前林白榆這麽跟著隋欽走了。
    比賽開始前,林白榆醞釀了好大一會兒,低頭熟悉台詞。
    她抬頭看向跑道,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她看隋欽張開了雙手,枕在腦後。
    他好像在看這裏,又好像不在。
    林白榆凝視了幾秒,直接拿近了麥:“這條稿子寫給高三一班的隋欽同學,一千五百米的長度不算什麽。你相信什麽就會實現什麽,誰也阻止不了。”
    裁判伸手。
    隋欽微微彎下腰,作出起跑姿勢。
    然後,他聽見林白榆溫柔堅定的聲音,經由風的傳遞,送到自己的耳朵裏。
    “隋欽,你一定會站在世界的盡頭,閃閃發光。”
    “砰!”
    林白榆最後一個音落下,裁判槍聲乍響。
    所有人都衝了出去,秦北北瞪大自己的狐狸眼。要是隋欽沒跑第一,她今天要把他吐槽死。
    離得太遠,看不太清。
    林白榆又念了幾條別人的稿子。
    也是巧,她並不知道,都是一千五百米的。
    林白榆看著隻剩最後兩圈,廣播台並不是很近,她坐不住:“北北,要是輪到我了,你幫我念會兒。”
    秦北北裝作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林白榆衝她笑了下,飛奔去了操場跑道邊緣,風吹起她的長發,是操場上最漂亮的風景線。
    跑道邊圍了一圈人,有跟著自己班同學一起跑的,還有不少女生都目光灼灼地看著隋欽。
    因為還沒到最後一圈,提速的人並不多。
    林白榆終於等到了隋欽,她揮揮手,“隋欽,你這麽厲害,肯定能領獎的。”
    隋欽心想,學校運動會的獎最多就是個獎狀,第一名和第三名沒什麽區別。
    林白榆看他這淡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看著他的背影遠去,少年意氣風發,逆著陽光。
    她發微信給秦北北:【隋欽好淡定。】
    秦北北:【他怎麽這麽淡定。】
    秦北北:【你站到終點去。】
    林白榆不明所以,但還是過去了。
    很快她就在喇叭裏聽見了秦北北清冷的嗓音:“正在參加一千五百米比賽的同學們,終點處站著的是廣播台的林白榆同學,誰跑第一,她手裏的水就歸誰。”
    她停頓了一下。
    “高三一班的隋欽同學,你再不努力,好像喝不到林同學特地準備的愛心水了。”
    就連看的老師們都咦地看過來。
    隋欽:“……”
    校園跑道一圈不長,他能看到站在終點處的少女。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其他人全都看向林白榆,林白榆自個都被秦北北說得羞赧,她拿的是普通的水,又不是什麽喝了就能長高的秘密飲料。
    可就這麽簡單的一句,整個跑道上的人幾乎全都提了速度,看呆了圍觀同學。
    徐霏霏哼了聲,隋欽才不會聽她們的。
    可這個竊喜的心思才閃過,她就看見黑發少年從自己麵前如一陣風跑過。
    徐霏霏:“隋欽——”
    秦北北從廣播台的桌子探出頭去看,大叫:“衝啊!打起來!超過隋欽!”
    剛到的方雲旗:?
    過分了啊。
    林白榆隻能看到好多人跑過來,心跳如鼓,身後有女生“啊啊啊”地尖叫不斷。
    她被帶動著,張嘴叫道:“隋欽加油!”
    聲音被淹沒。
    可熟悉的人還是能聽出。
    最後五十米,近在眼前。
    明媚張揚的陽光下,整個跑道都被籠罩住。
    排在第一位的少年的衣擺掀起,擺動間露出一抹腰間的皮膚,背後是廣闊的藍天。
    也不知道是隋欽本就故意隱藏實力,還是被秦北北那句廣播稿挑釁的。
    林白榆盯著他的身影,忽然想知道。
    在籃球場上戰無不勝的隋欽,是不是比現在還要意氣風發。
    比賽結束了。
    聞訊趕來的同學扒開其他人:“第一是誰?誰誰誰?”
    林白榆捏著礦泉水,看著隋欽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別人氣喘籲籲,他輕鬆得要命。
    “渴嗎?”她遞出去。
    隋欽伸手,“過來。”
    明明就一步的距離,他不走了。
    林白榆沒察覺有異,走過去的同時從包裏拆了紙巾,輕聲問:“要不要擦擦?”
    隋欽從她手裏拿走了水。
    他擰開,朝下,仰起臉,倒了出來。
    刹那間,水噴湧而出,水珠四濺,在日光下像璀璨的鑽石,掉落在少年柔軟的黑發上。
    水順著他優越的線條輪廓,流進t恤裏,打濕了一部分,貼在精瘦的身體上,其餘被遮擋住。
    林白榆看呆了。
    “紙巾。”他朝她攤開手掌,修長的五指張開著。
    站在她麵前的隋欽,像是從水裏出來的美人魚,淋濕了的他,如白開水,破碎感引人憐惜。
    林白榆難掩衝動:“你別動,我幫你擦。”
    她的心思就連隔壁圍觀的同學都聽出來了,嘻嘻哈哈地用笑聲和眼神打趣著。
    林白榆耳朵根猛然熱得厲害,她不知道有沒有紅起來,把紙巾捏在指尖遞給他就要收回來。
    她纖細的手腕被反抓住。
    他掌心裏的潮濕也被帶到了她的肌膚上。
    林白榆聽見隋欽一貫冷淡的聲調:“光說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