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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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欽的力道不弱, 林白榆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唯一的反應是隋欽居然主動要求!
她抬頭看了眼天空,太陽今天應該會從西邊下山。
林白榆本是一時衝動,如果周圍沒有這麽多人, 她剛才可能就已經行動了。
可對上隋欽黑沉的眸子,林白榆的心晃了下。
為什麽要在意別人的目光呢,她隻是想給隋欽去擦水而已,讓第一名實至名歸。
林白榆定聲:“誰說我不做的。”
她晃了晃手腕, 重獲自由。
也不知道為什麽別人跑完都累得坐在那不動,隋欽怎麽還有力氣捉著她的。
隋欽的頭發濕漉漉的,柔軟地貼在額頭上,林白榆抽出紙巾,又遲疑,這麽點擦不幹。
“星星,用這個。”
周沫從後麵遞過來一條毛巾。
林白榆接過, 兜頭罩住了隋欽。
耳邊有不認識的同學發出“哇”的聲音, 細細碎碎, 加深了她這個動作的最初意圖。
隋欽太高,林白榆要仰著臉抬著胳膊。
她扯了扯, 毛巾下的黑發頭顱竟往下低了些。
柔軟的布料間露出隋欽憊懶勾人的丹鳳眼,睫毛上沾了水珠,搖搖欲墜,在陽光下像珍珠。
真好看啊。
林白榆一時看入神。
她回神,對上隋欽的目光, 感覺自己被看透了。
林白榆認真狡辯:“你的眼睛上也有水。”
隋欽很淡定地“哦”了一聲,壓根沒當回事。
林白榆揉幹他的腦袋, 停住了手。
她漂亮的眼睛一彎, 映出他的麵容, “隋欽。”
隋欽低眼。
少女站在他的麵前,嗓音溫柔:“恭喜你成為了第一名。”
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隋欽沉著眼看她幾秒,薄唇輕抿:“挺簡單的。”
林白榆忍不住笑:“對你來說確實很簡單。我猜,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能被你輕鬆做到。”
比如學習,比如研究。
你可能會成為那個無所不能的隋教授。
有些從未進入過視線裏的女同學露出歆羨的目光,同校兩年多,怎麽林白榆這學期才來,就做到了她們做不到的。
隋欽憑什麽這麽聽她的話?
有學妹的芳心碎了一地,又很快八卦起來:“他們兩個現在是什麽關係啊?”
林白榆聽見了。
自然界裏有種生物關係叫寄生,其中一方受益,而另一方就是受害者,前者從後者處索取營養與生命。
她和隋欽顯然是寄生。
沒有了隋欽的比賽,林白榆念廣播稿都正經了不少。
傍晚回一班隊伍裏時,周沫晃晃手機:“來看看今天運動場上的照片,第一名是隋欽。”
林白榆毫不意外。
周沫又狡黠道:“想不到吧,你也是第一!”
這時候大多數人用的還是貼吧,朋友圈裏的圖不說,八中的貼吧裏現在都是運動會相關。
最惹眼的自然是隋欽。
但討論度最高的卻是林白榆和隋欽麵對麵而站,她給他擦頭發的那一幕。
“你們倆真是八中的招牌,一個帥一個美,就連外校的人都來咱們學校貼吧裏問了!”
林白榆非常鎮定:“這張圖發我。”
周沫一愣,繼而笑得不行:“知道知道,保證把有隋欽的每一張照片都發給你!”
她甚至把帖子也打包分享給林白榆。
林白榆點開後大致瀏覽了一下,就沒有太在意,因為她和隋欽的事,他們隻是不清楚的外人。
運動會這兩天,她和隋欽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林白榆樂於見到這樣。
周末去畫室上課,張揚的笑容就沒掉下過:“李文和白榆的畫都進了下一輪比賽,你們要好好畫。”
畫室裏一陣議論。
張琴語叉著腰,雖然提前得知,但還是叫出聲:“我就知道!星星你肯定能拿獎的!”
林白榆提醒:“小點聲。”
張琴語吐了吐舌頭,“咱得漲自己士氣,是不。”
要是上次因為她,林白榆沒被選中,那就完了。
丟畫的錢鵬程根本就想不到,林白榆以前就是張揚的學生,就算畫丟了,也還是會有機會。
下課後,李文遲了一步離開,問:“林白榆,下次還要一起,這次慶祝一下?”
林白榆搖頭:“等我們拿獎了再慶祝吧。”
李文有些失望,“好吧。”
張琴語小聲:“你是他在畫室裏第一個主動邀請的人呢,”
林白榆對於這個“第一個”並沒有什麽想法,如果是隋欽第一個邀請,她肯定答應了。
張琴語試探:“你要不要去吃燒烤?”
這個月份顯然不適合吃燒烤了,但店裏有林白榆想見的人,她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隻不過到了小吃街,她一扭頭,正好發現了對方躲閃的眼神。
林白榆停住腳步:“如果我現在反悔不去會怎麽樣?”
“……不去就不去吧。”張琴語吞吞吐吐。
林白榆一向是有話就說開。
張琴語被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小心思遮掩不住,說:“我看到你們學校的帖子了。”
“然後呢?”
“你和隋欽,是什麽關係?”
林白榆神色淡然。
當初因為弄傷了自己的手,張琴語帶自己去店裏,她對隋欽有好感,林白榆一清二楚。
她也從沒否認過,隻是張琴語一直沒問而已。
林白榆想了想:“朋友關係。”
張琴語眼前浮現那帖子,才不信這話。她比誰都清楚,隋欽是誰的,都不可能是自己的。
隻是自己的好朋友突然擁有,她難掩羨慕,也有一點小嫉妒,在家裏生了好幾天悶氣。
今天見麵,張琴語忽然就釋然了。
林白榆就如她的小名,是一顆散發著溫柔光芒的星星,連她被批評被說教,還要死皮賴臉地靠近,何況是其他人呢。
所以張琴語想,這樣的人,別人怎麽會不喜歡呢。
就連隋欽,也不能免俗。
今天店老板也在。
上次他就見過林白榆,這姑娘火急火燎地找隋欽。聽說後來還鬧進醫院裏了。
店老板心寬體胖,是個和藹的性子,沒有客人就自己坐在門口,問隋欽:“這是你小女朋友嗎?”
他知道隋欽成年了,不然也不會請他兼職。
隋欽回頭,“不是。”
林白榆站在台階下,脆生生道:“我是他同學,他前桌。”
店老板追憶往昔:“我以前上學,老喜歡揪我前桌女孩的辮子了,那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她……”
他囉囉嗦嗦,繞回了他們身上。
“好好珍惜眼前。”
林白榆:“……”
隋欽捏著菜單,停在林白榆麵前,烏黑的眼瞳盯著她,“耳朵上沾了顏料。”
她雪白的耳廓連接耳垂處,上麵沾了道藍色。
大概是畫畫不小心弄上的,但這抹隨意的塗鴉,像是給她戴上了一條耳骨釘鏈子。
“真的?”林白榆作勢要掏鏡子。
“這裏。”他伸手,指尖點在她耳朵邊緣。
隋欽輕輕的觸碰就像羽毛掃過,林白榆仿佛過了道電流,一直蔓延到心髒深處。
他快速地曲起那根食指,指尖抵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和剛才的柔軟無骨是鮮明對比。
林白榆對著小圓鏡又捏又揉又搓,油畫顏料擦是擦不掉的。
隋欽喉結動了動,看著她的動作,垂下眼。
若是換上他來,必然不會這樣……
坐回桌前時,林白榆問張琴語,張琴語理所當然說:“咱們畫畫身上沾上顏料不是很正常嗎,沒什麽好說的呀。”
林白榆心想還真是。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隋欽會幫她擦掉,就像運動會那天,她幫他一樣。
這個想法太過露骨,林白榆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從既得利益者變成了另外一種。
她想,下次去比賽,去天文館吧。
邀請隋欽。
新的一周從考試開始。
林白榆已經成為了一班的第一,她在八中的名氣已經由運動會廣播一事傳遍了整個學校。
而這周的前三天,秦北北沒來上課。
運動會第一天,她就因假發一事飽受非議,後麵她在學校幾天,也一直有人關注這件事。
學校裏沒有什麽新的內容,秦北北以前行事張揚,她一露出這樣的情況,很多人都在討論。
討論她是故意剪的頭發,還是頭發怎麽了。
有人說生了虱子,有人說生病。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班反而是最平靜的。
因為女生是不覺得有什麽的,秦北北光頭了也是好看的,而男生,一旦說一兩句,就會被方雲旗瞪過去。
不然就是隋欽輕飄飄的一眼。
看起來沒什麽,但就是不敢多說。
桌子空了三天,方雲旗沒有和自己鬥嘴的人,很不得勁:“她怎麽還不來上課?”
林白榆沒能按捺住,在周三的傍晚,撥通了她的電話:“北北,能告訴我你生什麽病了嗎?”
彼時的秦北北不在醫院,而在家裏。
她沒有戴假發,也沒有戴帽子,隻是露出了自己漂亮的腦袋,站在鏡子前。
第一次初步開始治療,她就和以往不一樣了。
秦北北坐回床上,笑說:“等我病好了,就告訴你。”
明明聽起來很好,但林白榆卻心裏澀澀的:“你說的。”
周四時,秦北北終於來上課。
她這回戴了最初那頂堆堆帽,看起來除了皮膚有點蒼白以外,沒什麽不好的。
誰都能看出來,她帽子底下沒有假發。
林白榆隻要一問,秦北北就轉移話題:“周五是不是你生日來著,我那天看到你填的了。”
“是啊。”
“想要什麽禮物?”
林白榆想了想:“帽子吧。”
秦北北一愣。
林白榆溫柔地看著她,“北北,我們一起戴帽子吧。”
好朋友就是要一起的。
秦北北蹙眉:“你可不要亂剪頭發,我喜歡你長頭發。”
林白榆說:“真的?”
她有過幾次是這麽想的,但剪了頭發,估計媽媽那邊過不去,她比自己還要嗬護這頭發。
秦北北:“真的,我一定會挑個你喜歡的帽子的。”
齊統正在玩手機遊戲,冷不丁聽方雲旗問:“你覺得我戴帽子帥嗎?”
“……?”
“一定很帥。”
周沫和秦北北一點也沒瞞著,周五是林白榆生日,當天晚自習就傳遍了整個一班。
和林白榆關係好的女生都來問她想要什麽禮物。
弄得班上個別暗戀的男生也蠢蠢欲動,最後看著坐在她後麵的少年,還是忍住了。
有這麽一尊神在,他們就是浮雲。
林白榆和同學說完,轉身側對著隋欽,眨眨眼看她,“隋欽,你有沒有想要的禮物?”
隋欽撐著臉,“你生日,問我?”
林白榆說:“當然。補給你以前的生日。以前是我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十八歲,她可以送十八次。
這是隋欽無法拒絕的的禮物。
他從今天以後的生日禮物,她就可以當麵送了。
隋欽捏著手裏的圓珠筆往桌上一磕,發出清脆的聲音,修長的手指擱在筆身上。
他沒接話,隻死死看著她。
半晌,隋欽開口:“晚上去體育館。”
林白榆啊了聲:“我還沒準備好呢……”
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隋欽抿唇:“讓你去你就去。”
林白榆乖乖地哦了一聲。
秦北北眼珠子一轉,微信發消息給她:【隋欽是不是讓你去體育館看他打籃球?】
林白榆驚訝:【半夜?】
雖然感覺可能性不大,但她竟然很期待。
晚自習一下課,林白榆就坐不住了。
她和柳芳打了個電話,今晚遲點回去,柳芳以為是再上一節晚自習就回來,沒多懷疑。
林白榆確實多上了一節晚自習。
秦北北提前一節課走的,臨走時,盯了隋欽好半天,小聲叮囑林白榆注意安全。
“警防人麵獸心。”
林白榆哭笑不得:“你想多啦。”
誰都比不過隋欽更安全。
班上住校多上晚自習的同學好奇歸好奇,也以為是她和隋欽突然想學習——或者是“小情侶”想要多相處。
最後一節鈴聲響後,林白榆自覺地跟在隋欽後麵往體育館走,她不知道他為什麽大晚上去那裏。
他也沒帶籃球,打空氣嗎?
隋欽從來都是這樣,最後才告訴她一切。
體育館晚上十一點就關門了,她和隋欽步走的,到門口已經是十一點半多了。
林白榆有點失落:“關門了。”
隋欽一點也不急,似乎和這裏的看門保安很熟,敲響窗戶,裏麵探出一個大叔的腦袋,“是隋欽啊。”
隋欽嗯道:“我想現在進去。”
對方疑惑:“這麽晚了……”
隋欽往後瞄了眼,“金叔,我朋友生日。”
金叔了然:“行,注意安全啊。”
他又低聲:“可不要在公共場所胡來。”
隋欽扯了下嘴角:“不會。”
林白榆不知道他和那個大叔說了什麽,隻發現大叔朝她看了眼,就將小門打開了。
問隋欽估計是問不出來的。
小門直通籃球場裏麵。
夜晚的體育館裏除了他們就沒有別人了,空曠寂靜。
如果是林白榆一個人,她是絕對不敢半夜來的,但現在身旁有隋欽,她一點也不怕。
大叔沒開燈,月色充當明燈。
林白榆問:“隋欽,你以前是不是晚上來過這兒?”
隋欽回頭看她,“來過。”
沒有人是天生的天才,他也不例外。
夜晚的籃球場,是他曾經停留過最多的地方,除了看門的大叔,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做過什麽,看到過什麽。
林白榆不用再問就能想象。
她看著隋欽在籃球架下坐了下來,十分隨意散漫的姿勢,被他做出來恣意妄為的感覺。
他挑眉,拍了拍旁邊。
林白榆走過去,也坐了下來。
隋欽不說話,她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一分一秒逐漸過去,享受這一刻的靜謐與安寧。
秦北北半夜也不睡,不時發消息:【隋欽幹嘛了?】
林白榆看了眼身旁少年淩厲的側臉,回複:【我和他坐在籃球場裏,沉思。】
秦北北:【??】
秦北北:【他瘋了?】
大半夜拉著林白榆去體育館發呆?
林白榆正要回複,耳邊響起低沉的嗓音:“你抬頭。”
“嗯?”
“林白榆,抬頭。”
林白榆仰起臉,看到了靜靜的籃筐,再往上是漆黑的夜空,無數閃爍的星光,一直蔓延到遙遠的城市高樓裏。
天上的星星掉進了城市裏。
林白榆轉過臉,看見隋欽手撐在地上,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籃球場熄燈了,就能看見。”
他在這裏見過日出,見過月落,見過城市裏不曾出現的繁星。
因為隻有天夠黑,別的東西才會亮。
秦北北發來了新消息,林白榆的手機屏幕亮起,率先出現的是日期與時間。
【0000】
【11月22日】
林白榆的生日到了。
籃球場裏有風有雲,有隋欽。
還有她收到的生日禮物。
她叫星星,他便送了一片星空。
“帶你來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