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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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白榆一點也沒覺得有問題,剪頭發和弄瞎自己是兩回事,就算隋欽願意,她都不可能答應的。
    “那你會做什麽?”
    夢裏夢外,同一個人的想法會有不同嗎?
    隋欽挑眉,“治病。”
    本該是冷漠無情的回答,林白榆卻忽然笑了起來。
    她看著自己麵前的少年,真想知道,多年以後,長大成熟的他是什麽樣子的。
    夢裏的林白榆沒能見到。
    她一定可以。
    林白榆不再追問這個問題,而是說:“那你喜歡吃什麽,我和媽媽說一下。”
    隋欽一怔,很短,幾乎不可見。
    “我還沒答應。”
    “那我這兩天會讓你答應的。”
    “……”
    “你快說。”
    “隨意。”
    “不能說隨便,說隨便的人最難伺候。”林白榆拒絕這種回答,“必須說清楚。”
    隋欽好笑:“我不挑食。”
    以前挑,現在也不挑了,因為沒資本。
    林白榆想了想夢裏隋欽的口味,應該是沒什麽變化的,自己之前把握得也很準。
    “行。”
    林白榆從桌上起來,要轉回去,隋欽突然問:“你為什麽要假設自己瞎了?”
    和秦北北也聯係不到一起,他很好奇。
    林白榆表情一滯:“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在夢裏很慘,是你救了我,我當時就是個瞎子。”
    隋欽憶起國慶假期,那雙黑眸盯著她:“你在夢裏都看不見了,還能認出我?”
    林白榆理所當然道:“很簡單啊。”
    聲音一樣,名字一樣,就連地址都一樣。
    其實,也有她的第六感在。
    可這句回答,在隋欽的耳朵裏,卻賦予了另外一層意思,沉寂的心微微震動。
    經過一天的發酵,方雲旗的新發型在學校裏有了點小名氣,因為他直接大搖大擺出去逛。
    有女生看見了,哇哇直叫,還要微信。
    方雲旗震驚得不行,以前自己那麽帥,怎麽還不如現在裝酷,難道女生的審美和他不一樣?
    他偷偷問秦北北:“你們女生喜歡這個發型?”
    秦北北麵無表情:“一般般吧。”
    方雲旗想了想:“你說的話不可信。”
    秦北北狐狸眼一瞪,紅唇上下開合:“那你還問我,問你那些新加的妹妹去。”
    “……”
    方雲旗雖然嘴上喜歡口嗨,但不喜歡的人是不願意浪費時間多聊的,更何況教學樓的誰不認識誰。
    秦北北扭頭:“星星,我去小賣部,你要吃什麽嗎?”
    林白榆說:“糯米糍!”
    這個是學校小賣部很搶手的零食,秦北北以前買很簡單,因為總有男生提前送她。
    方雲旗也跟著過去。
    這是晚自習下課,所以小賣部裏很多人,秦北北往櫃台走的時候,遇到了好幾個買到的人。
    “秦北北?”
    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都落在了她的頭上。
    隻可惜,帽子遮住,他們也不會直接動手去摘,但那天秦北北的照片已經傳出來了。
    即使再精致漂亮,那也和普通人不一樣了。
    “怎麽多戴一個帽子了呀?”
    “是啊,直接戴一個東西遮住光頭不就行了。”
    秦北北冷眼,“讓開。”
    方雲旗早前先她幾步跑進來,搶到了最後的幾袋,一出來就聽見他們的對話。
    他直接從他們中間撞出去:“戴幾個關你們什麽事?”
    三個人被撞歪,踉蹌著站穩:“我們說關你什麽事?”
    方雲旗冷笑一聲:“我也是光頭,你不就是在說我?”
    幾人:“??”
    雖然方雲旗白天沒戴帽子,打著昭告天下的意圖,但總有人是消息落後的。
    “不是說你……”
    方雲旗騰出一隻手,摘下自己的帽子,輕鬆利落地放在了秦北北的腦袋上。
    秦北北頭小,而男生的帽子很大,一下子罩下來,襯得她整個臉十分小巧精致。
    忙不迭視線被擋,她伸手去摘。
    方雲旗卻伸手替她挪正了帽簷的位置,看向那幾個人,“怎麽著,她還能戴兩個帽子。”
    “就算一個沒戴,也比你們好看。”
    秦北北心想,當然了。
    真正的美貌是無法被影響的,她可是八中的校花,除了新晉校花林白榆,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方雲旗一手抄著糯米糍,一手抓著秦北北的胳膊,“買到了,趕緊回教室。”
    “你嘴巴不是很能說嗎,每次都懟我,怎麽不把他們說得啞口無言,你是不是欺負我不欺負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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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路走一路碎碎念。
    秦北北本該提醒他,自己還沒買,但她沒開口。
    她被方雲旗拉著。
    一抬頭,就能看見他幹淨的腦袋。
    他們在朝著有光的方向走。
    林白榆最喜歡吃八中賣的糯米糍,隋欽在學校裏吃了兩年時間,不是很能理解。
    可能女生都喜歡這種。
    不過,在林白榆分享過來時,他沒拒絕,他想看林白榆心疼舍不得是什麽樣子的。
    顯然不可能。
    因為糯米糍明天還可以買到,但隋欽明天不一定會接受。
    林白榆計劃通,笑成月牙眼。
    周六上午,八中周末放假。
    林白榆沒問隋欽到底答應沒答應,周日上午再問,她正好去畫室上課,結束後帶他一起回家。
    不過,周六晚,柳芳問了。
    “你的同學,什麽時候過來?”
    林白榆眨眼,“明天,如果他答應的話。”
    柳芳好笑:“原來還沒答應?”
    林白榆撒嬌道:“不會的,看我明天一定讓他答應。”
    柳芳看著自己小女兒態的女兒,忽然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更溫柔更會思考了。
    “他吃什麽?”
    林白榆列舉了好幾樣:“應該吃這些。”
    柳芳察覺不對:“應該?”
    林白榆嗯道:“我猜的。”
    她沒有和柳芳說夢裏的自己,因為在夢裏,媽媽早就去世,而現在,雖然父母離婚,但都對她很好。
    這些夢裏的事,就不說了。
    林白榆安靜了會兒,語氣認真地開口:“媽媽,我還有一件事想和你說。”
    柳芳說:“你說吧。”
    她猜,大概是那個叫隋欽的男生的事。
    果然,她聽見女兒說:“隋欽他家裏人不好,不給他吃飯,還經常罵他,街坊鄰居都說他們很壞。”
    林白榆停頓了一秒:“隋欽替我承受這麽多年的傷痛,我想讓他到家裏來住。”
    如果媽媽不同意,她自然還要想辦法。
    柳芳凝視著自己的女兒,“你是一時想的嗎?”
    林白榆沒說謊:“我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後不久就這麽想了,其實我這個對他來說,隻是小補償而已。”
    的確是小補償。
    柳芳歎了口氣:“你知道,這棟房子隻有我和你住,一個近成年的男生住進來,有多危險?”
    林白榆相信隋欽不是那種人,但不可否認,從母親的角度,她為的是她們的安全。
    林白榆有點挫敗:“那租個房子,我有錢。”
    柳芳看著自家女兒,有點好笑道:“那也用不著你出錢,我會和他談談的。”
    對林白榆而言,這已經是母親同意了改善隋欽的生活。她一個人能力有限,但大人就不一樣了。
    不說別的,隋欽現在是高三,學習環境就很重要,如果放學還要和家裏人爭執,是在浪費情緒和時間。
    周日上午,林白榆一早醒來,向隋欽發了消息。
    【你今天有空嗎?】
    隋欽正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店裏,早晨這裏是沒有人的,他隻是不負這份工資。
    他不想見。
    卻又想見。
    q:【有。】
    林白榆眼裏露出欣喜:【那我下午去找你,你不能走了。】
    【也不準跑。】
    隋欽:……
    q:【不會。】
    林白榆沒了睡意,去畫室畫了幅水彩,一上午才過去。
    下午她就迫不及待往畫室去,這次她竟然也和張琴語一樣,期待著早點下課。
    張琴語看出她頻頻往外看,“你在看什麽?”
    林白榆說:“餓了。”
    自從上次揭破隋欽和她的關係後,張琴語有一兩節課都沒說話,但她本來話多,和別人又關係一般,很快又和好了。
    女孩子的友情就是這樣迅速又直接。
    張琴語自動理解成林白榆要去燒烤店裏吃:“今天不知道隋欽在不在店裏。”
    林白榆心裏回答她:在的。
    下課前幾分鍾她就收拾好了東西,等張揚一宣布,立刻就朝外走,李文跨過來,連句話都沒說出口。
    張琴語揮手,“她餓了,我們要去吃東西了。”
    “星星,你等等我,人說不定不在呢!”
    李文捕捉到了“人”,什麽人?
    林白榆去店裏時,方雲旗他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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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欽見她出現,脫了圍裙,走出去半步,抿了下唇瓣,轉頭去了後廚裏。
    方雲旗好奇問:“你要和阿欽去哪兒?”
    林白榆說:“家裏。”
    方雲旗驚訝不已:“你家他家?”
    靠,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嗎?
    店裏從來不隔音,林白榆說得自然,指的是自己家裏,一牆之隔的隋欽停住了手。
    水龍頭水流不斷,流過修長的手。
    隋欽已經幾年不知道家是什麽了,他寄人籬下,黃澤、黃紅英和隋有誌他們才是一家人。
    流水是冷的,從他的手上經過,也有了溫度。
    林白榆等了會兒,等到了隋欽。
    少年洗了手,額前的黑發也濕了一點。
    方雲旗眯著眼睛,以一種“阿欽你背著我們幹了什麽好事”的眼神目送隋欽離開。
    和張琴語想的不一樣,林白榆壓根就沒吃,而是直接帶著隋欽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坐在那裏。
    她憤憤地吃著炒河粉,見色忘友。
    於是等李文來這裏時,張琴語幹巴巴地回了句:“不知道,我和她絕交了。”
    李文:?
    幾分鍾沒見就絕交了?
    “我媽媽很好,你不用擔心。”
    回家的路上,林白榆思來想去,告訴他:“我把傷口的事和她說了,她很想感謝你。”
    隋欽了然。
    這才是她媽媽想見自己的真正理由吧。
    當然了,帶人家女兒半夜在外麵,確實很糟糕。
    隋欽遲鈍地意識到自己這種肆意妄為的行為,對溫室長大的林白榆來說,有多不安全。
    對隋欽而言,自己過得好就可以,其他並不重要,這是他能活到現在的準則。
    因為林白榆喜歡。
    所以這件事不後悔,隻是不夠思慮齊全。
    林白榆不知他內心想法,柔聲說:“我們兩個的關係,我能做到的事太少了,但我媽媽不一樣,她是大人,能幫你很多,比如,脫離南槐街。”
    “隋欽,你不應該生活在那樣的地方。”
    隋欽的目光落在少女白淨的臉上,“我該活在哪兒?”
    林白榆聽出他語氣裏的冷淡,不是對她,是對南槐街54號住著的人:“住在溫和的地方。”
    “你討厭他們嗎?”她問。
    隋欽懶散地往後躺,“你不如問我厭惡不厭惡。”
    一個少年長期活在壓抑的環境裏,還能美好生長,他的內心要有多強大才可以?
    林白榆震撼。
    她心裏酸澀難受:“那你更應該離開那裏了,如果你不想住我家裏,可以單獨住。”
    住一個沒有爭吵、責罵的安全屋。
    而不是,麻木地習慣了這些不幸。
    隋欽稍側了下頭。
    這世間最刺眼的是光,但最溫柔的也是它。
    司機出聲:“到了,姑娘。”
    林白榆驚醒,平靜下來,拉著隋欽的袖子下了車。
    深秋的夜晚來得格外早,此時天空已經昏暗,小區裏路燈點綴,樹影憧憧。
    林白榆還記得剛才的內容,扭過頭。
    隋欽看見她眉心紅痣鮮豔,一如初見那晚,突兀又直接地闖入他的生活裏。
    在這之前,他活在黑暗裏,生活一成不變,除了身上總是莫名多出來的傷口和病痛。
    你是一閃而過的流星,還是永不墜落的星河。
    “我之前說的你都聽了嗎?”
    “聽了。”
    “你救了我十七年。”林白榆看著比自己高出好多的少年,彎唇道:“隋欽,現在輪到我來救你了。”
    她的重點在最後一句。
    他的重點在前一句,原來如此。
    隋欽沸騰的血管冷凝了下來,猶如清晨枝頭的露水,他自私自利這麽多年,不做後悔的事。
    如果當初不告訴她,她會怎麽樣?
    他撕破那層秘密,其實是期待林白榆的反應,可她更加努力,好像變成了討好施舍。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對我好,而不是愧疚的時候,愧疚的時候本就該這樣。
    隋欽斂眸:“隻要救你,你就要還回來?”
    林白榆不猶豫:“當然了。”
    她以為他在說他自己。
    畢竟其他人隻能算得上幫,隻有隋欽,是切切實實地救她。
    隋欽冷笑。
    以為自己是菩薩嗎?普度眾生?
    可一旦和林白榆對視,他又得承認,她看起來確實像個小菩薩、小觀音。
    他還不知,她隻想度他一人。
    菩薩和小菩薩不一樣,小菩薩不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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