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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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白榆聽見隋欽說:“要做小菩薩了?”
    她覺得這個稱呼有點膩歪,不過他們之前討論過菩薩的事,她那顆紅痣便是論點。
    林白榆順著話:“如果是,那可以。”
    隋欽哼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世界上那麽多菩薩,你要做哪一種?”
    林白榆與他的思維並不相同,她認認真真道:“當然是盡量讓你活得更好的菩薩了。”
    她對別的都沒有興趣。
    隋欽從未想過,會聽到這種回答。
    他望著她清澈的眼眸,心念交纏,她足夠真誠,是他心思深沉,暗自揣測。
    林白榆不再說這件事,“我們上樓吧,我媽媽今天做了很多菜,你肯定很喜歡的。"
    隋欽沒說話,走在她身側。
    從電梯裏出去時,他看著那扇門,仿佛回到了初中時,那時他每天放學回家,一開門,母親就會等在那裏。
    林白榆開了門,“媽媽?”
    柳芳正在廚房,放下東西走出來,一打眼就看見了站在自己女兒身後的少年。
    生得清俊,瘦削幹淨。
    是個第一眼就很難讓人產生惡意的人。
    柳芳的注意力從他的眼睛放到了眼下的紗布上,那
    如果她是這個孩子的母親,必然是接受不了的。
    “隋欽是嗎?快進來。”柳芳回過神。
    隋欽很敏銳,他能清楚地察覺到她的視線在自己的哪個部位停留,不出一絲差錯。
    柳芳問:“突然請你過來,不會介意吧?”
    隋欽輕聲“不會,伯母客氣。"
    林白榆關上門,回了家裏,她不敢放肆,牽著隋欽的袖口一角,帶著他一起進了客廳,柳芳又回了廚房。
    兩個人住的屋子不大不小。
    這種小樓和和南槐街的民房麵積是不一樣的。南槐街的房子麵積大,卻普通,而隋欽的房間是最小的一間。
    “這是我的臥室,隔壁是畫室。”林白榆問:“你是不是還沒有見過畫室?”
    她推開門。
    畫室並不大,但小巧玲瓏,推開門,第一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上午林白榆畫的一幅水彩。
    店裏店外。
    隋欽認出來了。
    林白榆沒有畫人。
    隋欽環視整個房間,滿是紙張和顏料的味道,色彩濃厚多樣,還有一幅小的擺在桌上。
    是幅鯨魚畫。
    見他目光在虎鯨上,林白榆心跳漏了拍,她畫的原本就是隋欽的意象,現在正主就在。
    隋欽移開了目光。
    林白榆鬆了口氣。
    隋欽偏過眼,“你慌什麽?”
    林白榆:“……我沒慌。”
    隋欽低眼,睨她幾秒,沒戳破她的謊言,因為她的演技在他麵前太過拙劣。
    林白榆轉移話題:“隋欽,你搬來我家住怎麽樣?”
    隋欽之前一進門掃了眼布局,就知道房子有多大,現在更清楚,他來,必然會改變格局。
    最有可能的,大概是畫室。
    “不想。”
    多一個他,就擁擠了。
    林白榆有點兒失落,沒關係,還有備用方案,租個房子給隋欽,可能他更自在。
    林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平時柳芳和林白榆都會說各自的事,今天多了不一樣的。
    柳芳準備了一桌菜,她還擔心不合隋欽胃口,殊不知,隋欽現在正驚訝加疑惑。
    因為,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這不可能是因為素未謀麵的柳芳,隻可能是林白榆。
    隋欽原本對她那個夢的說法將信將疑,如此多樁加在一起,已經足夠說服他了。
    傷害轉移都有,夢又有什麽稀奇的呢。
    一直到吃完飯後,柳芳才說起正事:“我聽星星說,之前她受傷,都換到你這裏了是嗎?”
    隋欽嗯了聲。
    柳芳問:“能看看嗎?不願意也沒關係。”
    林白榆心吊起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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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欽說:“好。”
    他仿佛沒事人一樣,揭下了紗布,還在褪去的傷疤出現在他俊俏的麵容上。
    柳芳的手指顫了下,看向林白榆。
    這道傷疤已經是愈合中的,剛出現的時候有多可怖,出現在自己女兒臉上又有多可怕。
    柳芳吸了口氣:“醫生怎麽說的,會不會留疤?”
    林白榆道:“這個也不確定,我買了祛疤的藥膏,應該有點管用吧,感覺變小了。”
    她湊過去,這兩天都沒有檢查。
    瞧著女兒毫不顧忌的動作,柳芳的注意力轉移了一些——這兩個孩子,比她想象得關係更好。
    這很神奇。
    一個受害人居然與令自己受到傷害的罪魁禍首如此溫和。
    隋欽抬眼瞄了眼柳芳。
    他本該拒絕林白榆的靠近,但他手指搭在腿上,沒有拒絕。
    “看上去比之前淺了,也縮小了好多。”林白榆驚喜:“隋欽,你一定不會留疤的。”
    “……”
    柳芳說:“星星,我想和隋欽單獨談談。”
    林白榆看了眼媽媽,又看向沉默寡言的隋欽,雖然不太願意,還是離開了客廳。
    在隋欽的想法裏,柳芳應該會問他想要什麽補償。
    但不是。柳芳問的是:“你小時候最開始發現不對的時候,是在幾歲?”
    隋欽斂眸,“三歲。”
    這個年紀,普通孩子可能已經忘了記憶,但他沒有,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身上多了道撞傷。
    他忽然想,那時候兩歲多的林白榆撞疼了,肯定哭唧唧的。
    就連柳芳,都已經忘了林白榆三歲受到過什麽傷害。因為她在林白榆還是嬰兒時,就發現她的奇異。
    所以林白榆三歲時,她早已習慣女兒的傷害消失,自然不會記這個年紀有什麽。
    可麵對眼前這個少年,柳芳心情沉重。
    他那時才三歲,就要承受不該有的傷痛。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她想必要瘋,要去每家醫院弄清楚,是不是一種可以治好的病,而不是無法追溯。
    柳芳冷靜下來,開口:“隋欽,在這件事情上,我沒辦法解決,我隻能讓星星盡量受傷。”
    “你以前受到的那些傷害,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願意的,我也要說一句謝謝你。”
    “雖然說起來可能有點不太好聽,或許聽起來像冷血,但伯母希望你未來人生裏,不要在怨恨裏度過。”
    “你還小,我現在是長輩,當然不能欺負你,但我看你應該也有自己的主意,你什麽都可以和我說。”
    隋欽心裏忽然平靜了下來。
    “什麽都可以?”他挑眉。
    “除了我做不到的。”柳芳驚訝於他的性格。
    隋欽淡然道:“暫時還沒有。”
    因為這些已經是他早先的想法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之前的隋欽,也不是之前的想法了。
    柳芳說:“伯母能做到的都會盡量做到。”
    隋欽搖頭:“沒有。”
    她一個母親,能做什麽。
    “那就我說了。”柳芳說:“星星說你家裏狀況不太好,你搬來我家住吧,高三正緊張。”
    “……不用了。”剛拒絕了女兒,又來了媽媽。
    “不用擔心。”
    隋欽衝次臥瞥了眼,他猜,現在林白榆肯定在門後偷聽,並且希望他答應下來。
    他心裏好笑,淡然道:“不合適。”
    柳芳:“沒什麽不合適的。”
    隋欽總算知道林白榆的脾氣怎麽來的了,偏偏他不能用對待林白榆態度對待長輩。
    “伯母,我是男生。”
    柳芳忽然就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如此知進退,還會為她們考慮。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純良的孩子,在受到十七年無妄之災後,還能如此幹淨。
    柳芳想起前幾天的事——等等,是不太對勁。
    她自然想了下,隋欽是故意引誘她女兒,之後再拋棄的報複,她更相信他是真心的。
    但,柳芳還是要謹慎,因為一方是自己女兒。
    林白榆隻聽到隋欽拒絕,她唉聲歎氣。
    後來的對話,自己就聽不見了,肯定是兩個人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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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欽,我希望你能對得起自己。”
    “同時,伯母的承諾一直有效,你可以想到了再說,能夠兌現的我不會失約。”
    “對了,下次帶星星出去前,可以和伯母說一聲麽?”
    “以後常來玩。”
    從林家離開時,隋欽腦海裏還回蕩著柳芳的話。
    前麵提醒的那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似乎應該比誰都清楚,她是在告誡他。
    林白榆問:“媽媽和你說了什麽?”
    她丟棄了“我”字,讓隋欽有一種“也是我媽媽”的錯覺。
    隋欽反問:“你沒聽見?”
    林白榆瞪著大眼睛:“沒有。”
    隋欽和平時一樣的散漫語調,神色淡淡:“所以那說明不該你聽見。”
    林白榆可不願意聽見這種回答。
    小區對麵的公交車站正好來了一輛車,裏麵人不多,兩個人坐在了後麵的位置。
    林白榆問:“你回去怎麽和家裏人說?”
    隋欽冷淡道:“他們不是我家裏人。”
    他和隋有誌一家從來不是一家人。
    林白榆以為他是怨恨他們的對待:“那你就更應該搬出來,租個房子吧,隋欽,你不要拒絕。”
    她還不知,在了解他的家庭關係後,她現在所有關於她與他的認知都會被顛覆。
    隋欽側過臉,看著身邊的少女。
    她很期待地看著他,生怕他又再度拒絕:“你離開那個家吧,以後我們一起上學,你監督我不要受傷傷。多出來的時間,你就做自己喜歡的事。”
    隋欽的心髒,微微下陷,似乎有千言萬語。
    “租房子不要錢?”他隻問。
    “我有錢啊。”林白榆笑吟吟,“我畫畫很厲害的。”
    隋欽想起那間小小又豐富的畫室,以及她纖細白皙的手,她這雙手,天生是畫畫的。
    接下來的一段路,兩個人都沒再開口。
    林白榆看著人上上下下,經過明藝時,上來了幾個男生,看見了清甜得像三月早櫻的她。
    可惜她坐在最邊上,身邊已經坐了少年,他們隻能坐對麵。
    他們就走到了她對麵,閃爍著目光,組織語言搭訕,有個寸頭男生不小心扯開了耳機,音樂聲傳出來。
    “找一顆星,隻為了你命名。我用光年傳遞愛情,為愛飛行,脫離地心引力的熱情。我在宇宙無重力的環境,為你降臨……”
    耳機線掉在林白榆腳下,車發動後,寸頭男生抓著朋友搖搖晃晃,故意道:“同學,能不能請你幫忙撿一下?”
    他想得很好,等她撿了再道謝,請喝奶茶,這樣一來一往……
    林白榆倒是不介意這一點小忙。
    隋欽麵無表情,一眼就洞悉他們的目的。
    林白榆正打算彎腰,肩膀上忽然不對勁。
    有點重。
    隋欽朝她靠了過來,枕在了她肩上。
    林白榆微微轉頭,臉頰摩擦著他的黑發,餘光看見他長長睫毛下緊閉的雙眸——
    隋欽好像睡著了。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這麽接近的距離,隋欽距離感很強,不抗拒她,但幾乎對所有人都有防備心。
    帶她去看星星已經非常出乎意料。
    所以現在,肯定是睡著了,才會這麽不設防。
    “誒,睡吧。”
    林白榆又看向對麵,抱歉地搖搖頭:“不好意思。”
    她現在耳朵裏聽見的不是歌聲,而是隋欽平緩的呼吸聲,她頸側的肌膚都熱了起來。
    林白榆心跳都怦怦的,壓根控製不了。
    “……”
    寸頭男瞧見這一幕,這麽巧,失望得手機裏的歌都隨手按切了一首陳慧琳的《前所未見》。
    這兩個人原來真的有關係。
    前麵沒問題,直到後麵出現了“仿佛枕在你肩,才能沉沉睡去”的歌詞。
    寸頭男心裏又受了一擊,自己去撿耳機線,起身時,不經意間見到枕在女孩肩上人的臉。
    那雙睜開的眸子裏毫無睡意。
    他故意的。
    “別髒了她畫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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