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泰山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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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兩……三十倍……分一半……”
    小方探花的“手動”擴音器效果極好, 聲音直達球場,不光是嶽璃,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身後的霍千鈞第一時間後退三步轉過身捂住臉, 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更不想承認自己認得這個外表俊美冷漠如謫仙,張口毒舌鑽錢眼的家夥。
    可不知為什麽,聽到方靖遠那讓眾人跌落一地下巴的喊聲後, 大家恍恍惚惚間,覺得嶽璃走向老牛時的身形和氣勢忽然拔高許多, 好像, 竟有種真的能贏的架勢?
    不會吧?一定是錯覺吧……老牛不可能輸的!
    所有人都這麽想著, 為老牛呐喊助威的口號喊得愈發高漲,氣勢如潮, 若是膽子小點的人, 隻怕光是聽了這排山倒海般的助威聲, 就得被嚇得兩腿發軟。
    “嗬,你們主場優勢, 仗勢欺人啊!”方靖遠朝周圍看了看, 沒看到合適的東西, 倒是看到有兩個穿著深綠色短打的跑腿懷抱著大竹筐一前一後朝著觀眾席跑去,一個收錢,一個發竹籌, 顯然是關撲注1)的熱潮被他給帶起來了。
    先前一麵倒的情況, 根本沒人下注,他這一把二百兩銀子下去, 可是二十多萬錢啊!要知道, 此時臨安的物價, 整日如方靖遠那般“奢侈”地吃外賣,也不過幾十文的開銷,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也不過十餘兩銀子。
    雖說大宋的百姓喜好關撲,幾乎無物不撲,街頭商家大多以此為促銷手段,百姓也都習以為常。
    可必須的鬥球關撲,本來也沒人參與的,直到“冤大頭”方探花的出現。
    眾人都認定他是死要麵子才會下如此重注,可撿便宜的事兒誰不幹呢?幾乎轉眼間,嘩啦啦的銀錢如流水般投入撲籃,竹籌被一搶而光,莊家那邊不得不又派人扛了兩筐過來,還特地去跟老牛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先等等,讓大夥兒都下完注再動手……哦不,動腳。
    老牛自是無有不應,自己還樂嗬嗬地解下腰間錢袋,扔給跑腿的下了一注,然後望向嶽璃說道:“想不到你小子還是個送財童子,你家那官人還真敢在你身上下注啊!”
    嶽璃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放在場邊的幾個大竹筐。
    那是方靖遠特地讓霍千鈞去跟莊家協商,既然大家如此踴躍,就幹脆把賭注都放在球場邊上,撲者自行投錢取籌,來者不拒,隻要有敢下注的,他就敢對賭。
    霍千鈞擦著頭上的冷汗,看著場邊堆積如山的錢筐,有種絕望的感覺,“元澤……要是輸了,你賠得起嗎?”他算算自己和方靖遠的俸銀……愈發覺得自己應該阻攔這廝發瘋才是。
    “怎麽可能輸?”方靖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九郎,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阿璃?”
    “阿璃!”霍千鈞口氣有些泛酸起來,“你才認得他幾日?就肯為他花這麽多錢!我認得你這麽多年,還沒見你給我花過一兩銀子。”
    “哦,那是因為你每次都搶著付錢啊!”方靖遠回憶了一下,說道:“你交不上功課的時候,我替你寫過;你被伯父責罰的時候,我替你擋過;你……”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談錢太傷感情!”霍千鈞趕緊攔住不讓他繼續回憶清點舊賬,再翻什麽黑曆史都出來了,“不過我可先說好了,你的賬我認,阿璃……嶽璃的我可不管!他坑走我那對金錘,害我被老爹念叨好幾天了!”
    “那是你爹自己親口送人的,反悔了?”方靖遠搖搖頭,輕笑道:“看球吧,信我,阿璃不會輸的!”
    他相信,人的潛力是無限的,而鈔能力,更是無敵的!
    君不見嶽璃自從站在場中,看到老牛和看客們一個個排著隊往竹筐裏投錢,場邊一溜排開十個大竹筐都已裝的滿滿當當,莊家的竹籌都用幹淨了,不得不現寫了幾張大額籌碼蓋章按了手印才算應付過去,她的眼神越來越亮,從一開始為了方靖遠的麵子,為了嶽家軍的榮譽,到後來再看到這些堆積如小山一般的銅錢,在腦中換算成給阿娘買的鐲子,給小妹買的長命鎖,給阿爹換雙靴子,給二弟三弟買文房四寶……
    她從身後抽出雙錘,走到場邊,遞給霍千鈞,“九哥,幫我看一下。”
    “呃,沒問題。”霍千鈞接過金錘時,感覺手腕一沉,趕緊放在了地上,拍著胸脯說道:“放心去,踢飛那頭老牛,金錘我給你看著,保證沒人敢拿!”
    方靖遠白了他一眼,就算有人敢,也得拿得動才行啊!
    “阿璃,你也不用擔心,照我說的去做,包贏!”
    “嗯!”嶽璃用力點點頭,轉身朝球場正中走去,腳步輕盈得像是要飛起來一般。
    霍千鈞聞言忍不住湊過來問道:“元澤你何時會玩蹴鞠的?教他什麽秘訣能包贏?也教教我唄!”
    “教你?”方靖遠嗬嗬一笑,挑挑下巴,衝他腳下的金錘努努嘴,“等你什麽時候能把這對金錘玩得跟阿璃一樣溜了,我就教你。”
    霍千鈞頓時沒了精神,轉頭望向場中,看著嶽璃和老牛的懸殊對比,當真是怎麽想也想不出哪裏有勝算。
    老牛也是這樣想的。
    他衝嶽璃抬手招了招,“小子,讓你先來——”
    嶽璃卻搖搖頭,“客大不欺主,你是地主你先來。”
    她牢記方靖遠說的話,最好的防禦是進攻,最快的學習是實踐。
    老牛,就是她眼下最好的老師。
    “嗬,行啊小子!”老牛有些意外,卻並不堅持。他不是剛出茅廬的年輕人,在武學留學了好幾輪,見過的熱血少年多了去,有的成了紈絝,有的成了炮灰,這世上從來不缺天才,但無論是誰,他都會同樣對待,絕不容輸!
    “那就——看球吧!——”
    老牛的腳尖一點,蹴鞠就從地上飛了起來,順著他的足尖,向上一挑,他那龐大的身軀竟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靈巧步法朝著風流眼衝去,那隻蹴鞠則從彈起的一刻開始,不斷地被他的腳尖、腳背、小腿、膝蓋,甚至用胯、用臀、用肩、用頭……除了手以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能變得無比靈活,隻要碰到球,就能讓它乖乖地變幻方向,或加速或減速,或飛高或降落,總之在他周身上下盤旋飛舞,跟著他一路衝鋒之時,根本不曾離開三尺之外。
    方靖遠抬抬眉,這花式運球法還真是漂亮,看來說他能隨身帶球三天三夜不落地,也不是唬人的,隻是運球動作再漂亮,得分關鍵還是要看進球。
    還好,嶽璃是個心性堅定的孩子,並沒被老牛的花招晃暈了眼,她也不懂得這些技巧的厲害之處,隻是死死記住了方靖遠說過的話。
    “不讓他進球就行了。”
    蹴鞠落地之前,隻要進不了風流眼,她就沒有輸。
    “進——”
    老牛衝到她麵前,挑釁地一抬頭,看到她衝上來阻攔之時,猛然身形一晃,帶球從她身邊晃過,讓她撲了個空,隨即狠狠抬腳一抽,“得——”
    “一分”兩字還沒喊出口,他就愣住了。
    明明被他晃過的嶽璃,竟然忽地一個旱地拔蔥,在半空裏接著一個翻躍,淩空倒踢出一腳,正中蹴鞠下方,將其一腳挑飛,高高地從風流眼上方飛了過去。
    滿場喝彩聲剛喊了一半,戛然而止。
    “好輕功,再來!”
    老牛也不含糊,直接衝上前去,一頭頂住正要落下的蹴鞠,跟著一點一甩頭,蹴鞠再次飛向風流眼。
    可以用頭是吧?嶽璃看在眼裏,跟著身形一躍,如乳燕投林,飛鳥滑翔,直接穿過風流眼當中,也照模學樣地一頭頂在蹴鞠上,將它擋了出去。
    “咦?有點意思!”
    老牛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接球的動作,腳下也不含糊,從半空裏攔下被她撞飛的蹴鞠,又一腳抽回去,“再來!”
    “好!來吧!”嶽璃也不多話,隻是專注地盯著那隻蹴鞠,看著老牛的每個動作,她自幼習武,教她的都是當年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高手,沒有那麽多花哨的動作,追求的都是最簡單效率的製勝手段,所以方靖遠讓她學習老牛,她也正好見識寫這些武學生們的水平。
    畢竟,武學一共隻有五個能保送會試的名額,她必須拿下其中之一,才不負小方探花為她做的一切。
    “進!——呃,沒進……”
    “再進!”“老牛上啊!撞死他!上——”
    “進進進!”
    看客們從一開始鬥誌昂揚揮拳跳腳,喉得聲嘶力竭,到後來,一個個喊的嗓子也啞了,腳也跳軟了,滿頭的頭發都散亂下來擋住眼也懶得撩一下,幹脆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周圍的人慢慢都坐了下來,全然沒了一開始時的激動和期待。
    “老牛上啊!”慢慢變成了“蠢牛你會不會踢!”
    “上啊!撞啊!再敢擋就踢死他啊!”
    “踢死他!”
    那些暴躁的人喊聲越來越大,起初還揪著心的霍千鈞剛鬆了口氣,又擔心起來,“小嶽能攔得住球,還能擋住老牛嗎?那可是人稱牛魔王的老牛啊!”
    “牛魔王還不是頭牛,能翻過天去?”方靖遠一開始就讓他弄了把椅子過來,舒舒服服地坐著看球,聽到此處,看看那些已經紅了眼的賭徒,笑吟吟地說道:“你若是跟莊家相熟的話,還是讓他想想,若是老牛輸了,他得賠我多少銀子。跟他說一聲,那銀子是禦前帶刀侍衛慕統領給的哦,撕毀無效,照樣得賠。”
    一開始這場一對一鬥球的賠率因為一方無人下注,莊家定的是一笏撲三十笏,後來有方靖遠下注後,看客們跟著蜂擁而至,大量買進老牛贏,雖然沒有單筆比方靖遠更高的賭注,但聚沙成塔,近千人的賭注加起來也是個不小的數。
    老牛若是贏了,隻有方靖遠一人輸,頂多也就是賠了那二百兩。
    可若是老牛輸了……這滿場的看客,急紅眼的賭徒,能放過方靖遠和嶽璃?霍千鈞忍不住伸手撓了下頭,驚恐地發現自己竟扯下一綹頭發,“你還笑,我都愁得掉頭發了!”
    “掉就掉唄,你頭發多,禿不了!”方靖遠滿意地看著嶽璃再一次將老牛的進攻化解,相比之下,她的動作越來越熟練,越來越輕鬆,而老牛每一次都竭盡全力的結果,就是疲於奔命,如今已氣喘籲籲,汗如雨下,不知還能撐幾個回合了。
    體重越大,慣性越大,要控製的難度其實更高,所以老牛起初那些花哨的動作看似靈活,其實耗費的心力和精神都不少,若是當時唬住嶽璃一舉突破也就罷了,可是久戰不下之後,兩人的強弱勝負形勢就倒轉過來了。
    “該死!”老牛喘著粗氣,控著球,死死地盯著嶽璃,“小子,我不會再讓著你了!——”
    嶽璃點點頭,抬手,朝他一勾,“來吧!”
    霍千鈞看在眼裏,忍不住捂住眼,猝不忍睹。她跟著方靖遠沒幾天,似乎就已經傳染了他不少壞習慣,這種手勢動作和口氣,如出一轍。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老牛果然受不了這刺激,怒吼一聲,連人帶球朝著她衝了過去,這次他根本沒有射球得分的意思,就是衝著嶽璃而去,隻要撞飛了她,廢掉她之後,還有誰能攔住他進球!
    “上啊!撞死他——”
    看客們眼見老牛發飆,都跟著激動的跳了起來,似乎下一刻就能看到那個上躥下跳的小子被老牛頂飛摔得筋斷骨折血流一地,方能一泄他們被折磨了這麽半天都看不到進球的怨氣。
    霍千鈞也跟著神長脖子緊張地看著,“小嶽小心啊!”
    “放心……”方靖遠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老牛和嶽璃“撞”在了一起。
    狹路相逢,有時候真不一定是勇者勝。
    勇氣,誰都能有,可力氣,真不是誰想有就能有的。
    “轟”的一聲巨響,藤蘿編織成球用皮革縫合鞣製的價值十兩銀子的齊雲記限量版定製蹴鞠,被兩股大力對撞衝擊,在半空裏炸成無數碎片,氣浪衝擊地地麵塵土飛揚,讓人幾乎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蹴鞠已被撞得炸裂成齏粉,老牛站在地上,昂著頭,怒目圓睜,而他那偌大的牛頭上,發髻已被打散,披頭散發得猶如一頭狂獅,可偏偏一隻手放在他的額頭上,巴掌小得都無法覆蓋整個牛頭,卻生生將他按住,動彈不得。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瘦猴般的臭小子沒被老牛撞飛,竟然還壓住了老牛?
    是他們在做夢,還是這個世界顛倒了?
    塵埃落地,全場靜默的時候,眼尖的人方才看清,老牛似乎矮了半截下去,他的雙足穩穩地紮在地上,如山嶽般無人撼動的身軀被那個小小的巴掌,壓得生生入地三分,動彈不得。
    若是泰山壓頂也就罷了,可現在這幅畫麵,明明是巨人和靈猴的對峙。
    隻一瞬,嶽璃鬆手,翻身輕盈落地,連一點塵土都未曾帶起,隻是臉上的表情有點疑問,“球壞了,怎麽算?”
    全場沉默,跟隨老牛多年的兄弟,尤其想哭。
    他們早看出來了,這小子壓根不會踢球,估計連蹴鞠都是今天第一次碰。
    可他偏偏輕功絕妙不說,還有一身怪力,學習能力還超強,照著老牛的動作幾乎現學現賣,還比老牛耍得更漂亮,更出彩,最後更是一拳爆球不說,還一掌壓下了老牛,結果,人連輸贏規矩都不懂……
    十年心血,一身功夫,一招落敗,這讓人去哪說理去!
    “俺老牛輸了!”老牛深吸了口氣,拔出腿腳來,朝著嶽璃單膝下拜,“牛奔願賭服輸,從今日起,小兄弟你就是俺老大,你說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呃……”嶽璃忙不迭地伸手拉起他來,說道:“牛兄弟無需如此,我也是聽方……大人的吩咐……”
    方靖遠微微皺了下眉,說道:“既然不習慣叫大人,那正好,今日起,你們就叫我方博士吧!這個名號不錯。”
    比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好聽多了,早知道如此,就該讓趙昚給他封個博士的官兒,也不用他來武學弄走了張博士,搶得這個在21世紀就聽慣了的名號。
    “老牛見過方博士!”老牛這會兒客氣多了,隻是仍有些懷疑人生,“不知博士是太學的,還是武學的?”
    太學的博士好像沒這麽年輕的,武學的博士……老張早就不管事兒了,這位看著弱不禁風……好吧,人有能打的弟子,不服不行。
    方靖遠淡淡地看著他,掃了眼圍上來的武學生們,聲音清清朗朗地說道:“自今日起,方某便是武學的博士,負責諸位的考勤,學業考評和考試評級。今日算你們不知者不罪,明日開始,若再有違規犯禁者,開除學籍,永不錄用。”
    “你……你真是武學的博士?那張博士呢?”
    武學生們當然知道,校長祭酒大人是兼職,整日在太學那邊盯著那些未來的文官天之驕子都嫌時間不夠,哪裏有心思來管他們這些一無前途二無文才的粗莽武夫。
    博士才是他們的現管大人,升降進退全在他一人之手。
    “張博士另有去處,本官奉詔任職,爾等若有疑問,可自去吏部或禮部質詢,但若是明日點校不到,考試不過,嗬嗬,”方靖遠眼神淡淡地掃過這群五大三粗麵紅耳赤的漢子們,“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氣了!”
    “阿璃,霍九,叫幾人帶著莊家和賭金到尚武堂來,其他閑雜人等,限時三刻之內,離開武學。”
    他的玉麵一沉,亮出魚符,本是武學教諭的銅符,在他借趙昚還沒收走的禦史令繳了張博士的武學博士魚符,就順手留下了。反正張博士被他送去了大理寺,眼下武學這邊的爛攤子得他來收拾,多拿個牌子也無關緊要,哪怕報備上去,趙昚隻怕也是求之不得。
    老牛倒是個一言九鼎的漢子,既然願賭服輸,認了嶽璃為首,當即便聽憑差遣,按照方靖遠吩咐的,帶人收拾了蹴鞠場,繳了賭金送去尚武堂,再把那些被這一連串意外震得風中淩亂的街痞混子們都趕出了武學,才讓這校園裏總算清淨下來。
    這邊霍千鈞帶人和嶽璃一起清點了一下賭金,差點樂得開了花。
    他和鈞容直的人經常在瓦舍裏“鎮場”,有時候也跟著獻藝表演,每月也有幾十兩銀子進賬,不亞於朝廷開出的俸祿,可那種辛辛苦苦“上班打工”賺的錢,哪裏有這般一局定勝負來得刺激。
    所謂何以解憂,唯有暴富,不是沒有道理的。
    反倒是嶽璃比他表現得更平靜,從真正贏了鬥球到進入尚武堂點錢,她都一直沒吭聲。
    方靖遠看她如此安靜的模樣,不覺好笑,抬手就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想什麽呢?還做夢呢?”
    “啊——”嶽璃沒想到他會敲打自己,條件反射般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又如觸電般急忙鬆開,“我……隻是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都是方大……方博士神機妙算,我也沒出本錢,不該分我這麽多的。”
    “嗬,沒你我上哪贏去。你記住,你自己就是自己的本錢,靠自己,比靠誰都管用。”方靖遠懶懶地掃了眼那些裝錢的大竹筐,視線落在霍千鈞身邊的莊家身上,“你這賭局輸了這麽多,夠賠的嗎?”
    莊家抹了把額上冷汗,連連點頭,“夠夠,這些都給大人……啊不,博士!博士!您若是還覺得不夠,小人再回去拿。”
    方靖遠搖搖頭,淡淡地說道:“我隻拿屬於我的錢,不該拿的,我一文都不會動。隻不過,你在這裏設局開賭多久了?可有向武學交過租金稅金?”
    大宋並未完全禁賭,賭坊同樣要交租交稅,方靖遠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範圍,並沒想過能一下子就把這千瘡百孔的帝國身上毒瘤剔除幹淨,而是要先從內部給它輸入新鮮血液,讓它能夠健康地運轉起來,自己強大了,才能抵抗病毒的侵襲和戰勝外敵。
    “這……小的隻是個管事,做主的東家和武學如何定契,小人著實不知。”莊家一聽就傻了眼,支吾著看了眼霍千鈞,心底暗暗叫苦。他的東家,可不就是剛被霍九打跑了的邵家兄弟麽。
    “行吧,那你就帶霍九去見你東家。”方靖遠痛快地把差事丟給霍千鈞,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想必九郎最樂意走這一趟不過,“收債這種事,九郎你應該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霍千鈞喜不自勝,可以名正言順地去邵家找麻煩,比撿銀子還讓他開心,“阿璃若是無事,便與我同去?”
    “她想去就去吧……”方靖遠倒是無所謂,剛說完,就見一人匆匆走進尚武堂來,穿著像是工部主事的服飾,有幾分麵熟,見到他便急忙行禮說道:“方大人,陸侍郎讓卑職請大人即刻往工部一行。”
    “哦?陸大人?務觀兄病假好了?找我何事?”方靖遠這幾日忙得暈頭轉向,差點忘了找陸遊“談心”的事,被他一說,立刻想了起來。
    那人苦著臉說道:“陸侍郎今日去工坊巡視,發現竟有人盜走了方大人的手稿,如今正大發雷霆,請大人過去商議如何補救……”
    “盜我的稿子?!”方靖遠勃然大怒,“怎麽到哪都少不了這些盜文狗,阿璃,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