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備戰備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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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春天來得格外快。
    一陣風過去, 春雨就帶出漫山遍野的綠意,那是真正“吹麵不寒楊柳風”,讓前幾日穿著還嫌冷的夾衣, 轉眼間就燥熱得想換成單薄清涼的單衣。
    仿佛正月裏的熱鬧才過去, 春的氣息就吹暖了整個江南, 桃紅柳綠杏花翩飛, 都飛上了臨安城小娘子們的裙裾衣角, 眉梢眼角, 笑如春風般讓人心情都跟著愉快起來。
    老夫子們怕了方靖遠那張嘴, 也怕了他帶回來的娘子們,悄悄地收起了那些申報貞節牌坊的奏折, 劃去了禁止女子當門立戶的規矩, 就連那些昔日街頭看到哪家漂亮小娘子會?去撩撥一下招惹一下的浪蕩子們, 也怕了最?近城裏名頭最響亮了“金錘羅刹”。
    嶽璃如今徹底換回了女裝, 雖不喜歡塗抹脂粉,但她本就生得濃眉大眼, 五官明麗,被杜十娘逮著調理了一陣子後, 皮膚也不似原來那般粗糙發黃,小麥色的肌膚反而更顯健康, 整個人英氣勃勃的,別有種超越男女性別的颯爽氣質,加上正月裏爆錘了幾次調戲小娘子的浪蕩子們,名聲鵲起, 成了小娘子們心中不亞於小方探花的風頭人物。
    尤其是她在武舉報名時露了一手,哪怕後來武學訓練出事被海潮卷入大海,漂流出去幾個月居然還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簡直成了福星代言,城中幾家賭坊開的武舉狀元盤口,從她一回?來就徹底翻盤一騎絕塵地領先所有人,讓早先押注了其他熱點賭徒後悔都來不及。
    結果每次隻要她上街轉一圈回?來,東家小娘子賣的花,西家的菜,南來的水果北來的皮料,還有家酒坊還特地送了壺狀元紅,拎著的外賣食盒都比從前沉了三分,到家時身上還掛著六七個不知誰送的荷包。
    “嘖嘖,看來我們阿璃很快就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為師還受歡迎了啊!”
    方靖遠享受著臨安城的美食,摸摸回來才半個月就隱隱有“融會?貫通”成一塊的腹肌,在身材和食欲麵前還是屈從了後者,畢竟這次北行對他而言最?大的痛苦就是吃飯,飽受摧殘的味蕾回到美食天堂不享受放飛一下,豈非對不起自己?
    “先生是準備自己出去一
    趟麽?這兩日城裏的鮮花不少?,若是先生出去一趟,想來定能帶回?滿車香花……”嶽璃已經習慣了自家師父動不動“皮”一下的調侃,真讓他去做,嗬嗬。
    “謝了,我花粉過敏。”
    方靖遠毫不猶豫地拒絕,徒弟成長太快會還嘴了,逗娃的樂趣都沒了,不如去出套卷子給太學生們吧!
    反正太學和算學的博士們等他的卷子久矣,春天來了,閑著沒事做做卷子,好過年少衝動出門惹事。尤其是春闈將至,全國的才子們都匯聚臨安,成天各種文會?郊遊,作?詩填詞差點淹沒了西湖,踏平了西山,有那鬥文冶遊的時間,倒不如讓他們老老實?實?做點卷子考前衝刺一下,也省得再鬧出些事來。
    算學的題好出,以他的水平,稍微參考下《九章算術》和《周髀算經》,有原身前二十年古文底子,輕而易舉地一口氣出了十套卷子,足夠他們一天一套做到會試,題型從方田、栗米到衰分,保證能讓學生們享受冬日未盡的凜冽,避免夏日將至的上火,自此便可清心寡欲,心無旁騖。
    而太學的題,他隻提了個引子,就交給了辛棄疾。
    趙昚已經正式應允辛棄疾出任這次武舉的考官,成為方博士的同事,論起兵法和策論來,方博士是騎上十匹馬也攆不上辛大佬的水平。
    有自知之明的方博士也不願去做這般辛苦還吃力不討好的事,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跟辛大佬討論一下他的新作《美芹十論》。
    掃蕩了南方山匪路霸回來之後,辛棄疾在朝中就處於一個頗為尷尬的位置。他有金國舉人的成績,可沒參加過大宋的科舉就已入朝為官,可起點隻是個七品的文官,領了個頒旨兼剿匪的差事,卻一路紅紅火火地踩著土匪的人頭打?了地方官們的臉,那些地方官屢剿不滅的匪患到了他手下猶如秋風掃落葉一樣輕鬆解決,讓人既是感激,又是羨慕嫉妒恨,連上報的文書,都不知該怎麽寫好了。
    明明匪患解決了,可不是自己的政績,沒抄到匪幫的戰利品不說,吏部考評時一個“辦事不利,養匪為患”的批語,就能讓他們的仕途至少平添三年坎坷。
    於是完成任務的辛棄疾很快被召回朝中,
    結果為他的去留幾個相公又吵翻了天。
    論文才,那是無可爭議的強,可論武功和戰績,這位居然也碾壓了一眾武將,可在大宋的重文輕武習慣下,大部分人還是傾向於走文臣路線,對他眼下的定位就產生了不少?爭執。
    作?為北伐主力的樞密使和國公張浚,自是想讓他領軍,可不少?文臣認為他是北方歸正人,又有金國的資曆,領兵不能服眾且不說,萬一是個無間道,那出事問題就大了。一般人,能領著幾十人衝破金兵數十萬大軍營地,奪得叛徒首級還殺出重圍嗎?
    就算當年的嶽飛父子和號稱無敵高寵重生,也不見得能做到。
    這種懷疑論在朝中頗有市場,方靖遠懟了幾次也無法消滅,反倒是辛棄疾自嘲地笑道:“怪隻怪我沒生出個三頭六臂讓他們瞧瞧,他們自己做不到的,也不信別人能做到,好歹隻是嘴上說說,沒直接把我關起來定個莫須有的罪名,就算不能讓我領兵作戰,隻要能讓我隨軍出征,能為我大宋光複故土,救下那些水深火熱中的百姓,於願足矣。”
    不能親自領兵,就幹脆研究兵法戰術,紙上談兵也是參與的一種形式。
    看到方靖遠把太學和算學的學生考得麵無人色,辛棄疾也來了興致,跟著出了不少?兵法試題,將武學也拉入內卷之中。
    這是隆興元年的春天,趙昚登基後的第一次科考,春闈前原來滿城紅袖招,變成了備考的刷題大戰,無論走到哪裏,都能聽到街頭的叫賣聲。
    “太學新出的《十五年會試三年殿試》策論集,限量雕版,欲購從速!”
    “今日《大宋朝聞報》,頭版方博士論模擬考試,末班最新模擬試題……”
    “號外號外,西山書院模擬會?試第二輪開始報名——”
    模擬考試一開始隻是從太學和武學實?行,畢竟這兩個學院的人數較多,按三舍製每次旬考都會排名,隻是平時考試都是跟上課時差不多,在書齋中輕鬆自如,而這模擬考試,則是從太學裏單獨辟出一個考場,嚴格按照貢院的格式分區分號,號房不但狹窄潮濕,還時不時有“考官”路過時故意灑點水,要是不能保護好自己的試卷被弄髒弄壞,直接就發牌逐
    出考場。
    還有幾次會特地讓考舍的雜役拎著馬桶走一圈,務必讓每個考生都體驗一下臭號的滋味……
    出主意的是方靖遠,執行者是太學博士們,美其名曰:“苦其心誌、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鍛煉心智,這才是真正的模擬考試,避免考生們進了考場再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正常發揮,導致功敗垂成。
    為此方靖遠挨了不少?臭罵,甚至有在模擬考裏撞翻馬桶被趕出考場的考生特地找到方家門口痛哭流涕地大罵了一個時辰,嶽璃本想出去把人丟到河裏去清醒一下,卻被方靖遠攔住。
    “讓他罵就是了,此人文采不錯,罵人還能引經據典的,中氣十足,可以介紹給章玉郎,若是考不上科舉,去瓦舍裏說書講渾話定是把好手。”
    嶽璃:……
    章玉郎:“你不會?是忘了我也要參加這次科舉吧?”
    “哦對,還真是忘了。”方靖遠笑嘻嘻地敲敲桌子,“正好,阿璃,去把幾家書坊送來的樣書一樣挑一本給玉郎,他難得過來一趟,不帶點禮物回去怎麽行?”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章玉郎無奈地說道:“你搞這麽多考前突擊模擬,就不怕再出上次那樣泄題的事兒?到時候肯定都會找你的麻煩,做多錯多,眼下盯著你的人不少?,還是謹慎行事的好。”
    “怕什麽?”方靖遠理直氣壯地說道:“我隻是提供個模擬考試的方法和出題技巧,真正出題的大佬還在翰林院裏蹲著呢。更何況,這次最後殿試考題由官家親自命題,等他們到了考試時候才正式揭題,要是真有能押中考題的,那也算是有真本事。”
    揣摩上意,本就是做官最?難的一門技巧,官家親自命題,顯然離不了當前政事和未來的施政計劃,能押中考題不算難,能答出讓官家滿意的策論,那才是真水平,有這水平的人,無論誰出題出什麽題,都難不倒他。
    章玉郎無奈,本想提醒一下他注意影響,畢竟因為上次臨安解試的緣故,不少?舉子對他記恨在心,加上近來有不少?世家大族暗地裏拉攏些考生,都對他有不少?意見,若非是春闈在即,誰也不想在考試前鬧事丟了考試資格,隻怕早有人出
    頭聯名上書抵製方靖遠出任考官了。
    可沒想到,他好心提醒,人家壓根沒放在心上。
    “不過也得多謝你,”方靖遠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笑道:“若不是你今日來,我還差點忘了件大事。上次你去考試時,可曾脫衣袒懷?”
    “……”章玉郎被嗆得差點噴茶,結果不光是眼角發紅,連耳朵都紅的快滴血了,本就生得白皙俊秀的麵龐,飛起紅暈,簡直可以去跟杜十娘比美,“你又不是沒考過,還來問我?”
    方靖遠一邊喝茶一邊毫不臉紅地說道:“我是經陛下親筆禦批免於解試,直接參加鎖廳試和殿試,入門搜撿的時候,自然不用脫衣驗身。”
    章玉郎聽得眼都紅了,他上次參加考試還是個十二歲的童子,也無需避忌,那些士兵搜撿的也不怎麽嚴格,可現在一年比一年嚴打?舞弊之事,搜撿的也越來越嚴,每次都要考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脫衣驗身,散發赤膊,簡直太考驗人的羞恥之心了。
    尤其是現在,他還是臨安城中出了名的說書舉人,雖然有人保舉,也得官家赦免,準他入考,但還是免不了有些人因為上次舉告他不成而受到責罰牽連之事記恨於他,在搜撿時若是出點什麽岔子,那就不是小事了。
    原本他也想過放棄參考,恢複了舉人身份繼續從事寫書說書這行也不錯,可經曆了被人汙蔑舉告之事後,他還是決定來參加科考。
    他不可能一直活在霍千鈞和方靖遠他們的庇護下,無論是恢複和重現昔日章家的榮光,還是為子孫後代考慮,他都不可能一直在藝人行當待下去,正如方靖遠所說,科舉進士,當官不求發財,但至少可以發聲。
    隻有在其位謀其政,才有機會讓人聽到自己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否則講得再多,永遠也隻能是博君一笑的渾話,無人在意。
    方靖遠放下茶碗,看著他笑道:“你報完名後,可是有不少?小娘子和郎君都想在你去考試那天,到貢院門口看熱鬧,就算沒辦法親眼看到玉郎解衣,能在場聽人說道的人都不少?呢!”
    章玉郎頓時麵黑如鍋底,簡直是怕什麽來什麽,他去參考,最?怕的就是仍被人當場倡優之流,用那種猥褻的眼神打
    ?量。
    現在可好,居然才報名就已經有人打算去圍觀了……真是令人窒息!
    方靖遠笑眯眯地火上添油:“聽說,還有人開了盤口,賭能看到多少?……賭你身上有幾顆痣……”
    “我沒痣!”章玉郎簡直咬牙切齒地瞪著方靖遠,哪怕是遷怒,也著實?忍無可忍了,“這些人……大不了我不去考了!看他們不輸個精光!”
    “那又何必?”方靖遠平時被人動輒圍觀搞得十分頭痛,如今風水輪流轉,看人頭痛的感覺簡直樂不可支,“你苦讀多年,哪怕講渾話時也沒少讀史書,若是就因為怕被人看光光而棄考,豈不可惜?”
    章玉郎冷笑,“那方探花何不解衣,也讓人看一回??想必街市想看的小娘子和郎君更多,那盤口的賭注定然勝過我十倍!”
    方靖遠歎口氣,兩手一攤,“我本欲與君解憂,奈何玉郎棄考……”
    “我去考!”章玉郎毫不猶豫地改口,“求先生相助,隻要不讓我在貢院門前解衣袒懷,被眾人圍觀,先生讓我幹什麽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小方:哇哦,幹什麽都可以……
    小嶽:嗯?你想幹什麽?
    s:感謝在20210313 222109~20210315 1800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豆腐 40瓶;民政局:我來了,快原 20瓶;海晏河清、茉莉 10瓶;北極熊熊餅、悠悠 6瓶;小hs 5瓶;20180406、青芝 3瓶;靚仔 2瓶;瑤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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