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輕言的大腦當機了片刻。
    等他回過神時, 身前的黑發龍族已經湊得離他極近，哪怕視線被遮擋住，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源源不斷的熱意。
    這是一個滿含著試探的、小心翼翼又極度克製的親吻。
    僅僅隻是唇與唇輕輕的觸碰, 季輕言卻從對方的呼吸間, 察覺到了被壓抑到極點的濃烈情愫。
    季輕言沒想到西諾竟然會吻他, 不過他並沒有躲開，也沒有拒絕。
    ——這個吻，他從五千多年前一直等到現在，他又怎麽可能會不願意？
    數秒鍾之後，龍時默微微向後退開。他舔了舔唇，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季輕言嘴唇柔軟卻微涼的觸感。
    季輕言……沒有拒絕。
    龍時默呼吸一窒，心跳卻愈發淩亂起來。他緊了緊捏著季輕言肩膀的手, 另一隻虛懸在季輕言眼前的手，也微微用力，蓋在了他的眼睛上。
    季輕言的睫毛很長, 龍時默一直都知道這件事, 但他從來都不知道，當這兩排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刷過他的手心時，竟然會這麽……撩人。
    手掌心癢癢的。
    心也癢癢的。
    還想親親。
    龍族向來隨心所欲, 想親親，而想親吻的對象又不拒絕……那就親唄。
    於是黑發的龍族再一次低下頭，在人類青年柔嫩的唇瓣上用力輾轉碾壓了片刻，雖然仍然帶著濃烈的試探之意, 卻比第一次親吻大膽了許多。
    甚至還試著舔了一口。
    ——口感很不錯, 冰冰涼涼軟軟彈彈, 如果含進嘴裏, 肯定讓人恨不得能吞進肚。
    心底陡然騰起一股燥熱，龍時默壓抑著喘了一聲，幾乎用盡了這輩子最大的自製力，才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往後退了一步，沒有對季輕言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季輕言這次，依舊沒有拒絕。
    龍時默沒有放下遮著對方眼睛的手，他怕季輕言沒有拒絕隻是因為沒反應過來，怕從對方的眼裏看見反感甚至是厭惡。
    季輕言確實沒太反應過來。
    這一世的石頭……變傻了點，腦子明明沒被打壞，卻也透著一股被打傻了的憨憨感。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一世的石頭變得更大膽了。
    季輕言抿唇，上麵還殘留著黑發龍族唇瓣的熱度，而這一絲熱度一直順著臉頰，蔓延到了他的耳朵尖。
    如果那時候的石頭有現在一半的主動和大膽，他們……何至於等到現在才第一次接吻？
    這進度就是蝸牛看了也著急啊！
    季輕言抓住對方的手腕，輕輕推了推：“……放手？”
    龍時默：“不放！”
    不僅不放，甚至按得更用力了，用力到季輕言連眨眼都覺得有些困難起來。
    黑發龍族聲音悶悶的：“我給你機會拒絕我了。”
    季輕言：“嗯，是給了。”
    龍時默：“我也說了，你如果不願意，我馬上就停下來。”
    季輕言回憶片刻：“嗯，是說過。”
    龍時默：“但是你沒推開我。”
    他咬了咬後槽牙，壯膽似地又提高了聲音：“你沒推開我！所以現在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季輕言：“……我沒打算反悔，也沒打算拒絕你。”
    黑發的龍族聞言一愣。
    “所以，你能先把手放下來嗎？”
    龍族大統領手心的繭糙糙的，刮得他的眼皮有些刺癢，如果對方再不放手，季輕言懷疑他會被刺激到流眼淚。
    ——生理性的眼淚，他控製不住。
    龍時默閉了閉眼，放鬆了手上的力道，被季輕言拉著手腕輕輕扯了下來。
    然後龍時默就看見，銀白發的青年眼眶微紅，清透的綠眸上浮著一層朦朧的水霧。他眨了一下眼睛，兩滴剔透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其中一滴路過那顆撩人的豔紅淚痣，啪嗒一下，正好滴落在了龍時默的手背上。
    龍時默愣住了。
    季輕言……哭、哭了？
    西諾·龍族大統領·龍崽，有生之年第一次徹徹底底地慌了手腳：“你、你別哭啊，是我不對，你要不……”再親回來？
    話還沒說出口呢，就被季輕言打斷：“我沒哭，這是被你蹭的。”
    龍時默揪著心仔細看了看，果然在季輕言薄薄的眼皮上看見了輕微的、並不均勻的被蹭紅的痕跡，他鬆了一口氣，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
    果然很糙。
    也許他應該讓鬱瀾推薦幾款護手霜保養一下。
    思維發散了一瞬間，龍時默就迅速回過了神。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季輕言還輕輕握著他的手腕，龍時默手掌一翻，便反握住了季輕言的手。
    ——季輕言沒有掙紮。
    喉結上下滾動數次，龍時默終於鼓足了勇氣：“疼嗎？”
    以為他終於要告白了的季輕言：“……不疼。”
    黑發的龍族哦了一聲，沉默一秒後，確認似地又問：“你不拒絕我？”
    季輕言：“……對。”
    不拒絕他，那是不是就說明……龍時默舔了舔唇：“你和盧卡斯沒在一起？”
    季輕言：“？？？”
    什麽玩意兒？
    這又關盧卡斯什麽事兒？！
    或許是季輕言臉上的表情太過震驚，龍時默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誤會季輕言和盧卡斯了。
    這烏龍……誤會大了！
    “你……大半夜的去見他，還一見就這麽久……我以為你們……”龍時默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在季輕言的注視下噤了聲。
    “你以為什麽？”季輕言又好氣又好笑。
    龍時默瞅了一眼他的表情，沒吭聲，隻覺得自己一張龍臉躁得慌。
    季輕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哭笑不得地解釋：“我去找他，是為了其他的事情，和閃閃有關，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龍時默的臉更燥了，卻也徹底放下了心。
    烏龍就烏龍吧。
    起碼……季輕言沒有拒絕他。
    那是不是就表示……季輕言也是喜歡他的？
    龍族大統領的膽兒頓時肥了起來，他的手蹭上季輕言的臉頰，微有些粗糙的手指按住季輕言的嘴唇，蹭了又蹭，終於忍不住低頭，再次親了上去。
    就在龍時默想再進一步的時候，懷中的青年卻突然推開了他。
    龍時默皺眉，暗金的龍眸裏醞著不解和些許忐忑。
    “有件事，我想知道。”季輕言舔唇，被蹭得豔紅的嘴唇上染上了些許水光，看得龍時默金眸更暗了幾分，心頭火起。
    “你當初……為什麽要變成龍龍留在我身邊？”
    剛竄起來的火苗被潑了一桶冰水，幾乎讓龍時默的心髒凍成冰塊。
    完蛋。
    死亡問題。
    龍時默張了張嘴，半晌沒發出聲音。
    季輕言無辜地歪頭：“嗯？”
    聲音輕柔嘴角帶笑，卻讓龍時默覺得一股寒風徐徐吹來，把他心頭的寒冰凍得更結實了。
    “一開始……是因為我以為你是魔族。”
    沉思數秒後，龍時默決定坦白。他隻隱瞞下了自己的‘重生’，其他的事毫無保留，全部告訴了季輕言，包括那位和季輕言有著同樣容貌的魔族卡爾。
    這是季輕言第二次聽見‘卡爾’這個名字。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剛從盧卡斯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魔族卡爾……看來他之前的猜想是錯的。
    和卡爾有關的人或許不是貝恩，而是他自己。
    但是現在的線索還太少，季輕言沒辦法推測出更多的事情，並且當務之急，他還有一件同樣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黑發龍族默默垂頭，心底哇涼哇涼的。
    在他以為自己能手錘石頭腳踢盧卡斯，一躍成為正宮的時候……季輕言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用的還是他當初自己留下的那根棍棒。
    人生啊，就是這樣大起大落落落落。
    龍時默有些不甘心。
    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於是他道：“一開始是那樣，但後來不是。”
    季輕言順著他的話：“那後來是什麽？”
    龍時默：“後來我發現你不是卡爾，但我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季輕言：“為什麽？”
    龍時默誠實道：“你做飯好吃。”
    季輕言：“……隻是因為做飯好吃？”
    龍時默看了他一眼：“不是，還因為……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噗通一聲，季輕言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把‘好像’去掉。”他命令道。
    黑發的龍族此刻無比的聽話：“我喜歡你。”
    噗通噗通。
    心跳聲逐漸加快。
    季輕言：“再說一次。”
    龍時默：“我喜歡你。”
    季輕言：“再一次。”
    龍時默無師自通脫口而出：“我愛你。”
    濃烈的感情洶湧而至，將兩人同時淹沒。
    龍時默有些微的晃神，他隱約覺得，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對眼前的人說出這句話。
    想把青年抱進懷裏，想親吻他頭頂可愛的發旋，親吻他柔嫩的眼簾卷翹的睫毛，親吻他可愛的鼻頭柔軟的嘴唇……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些事，他很早之前就想這麽做了。
    很早以前……是多早？
    龍時默來不及細想，因為他被一個微有些瘦削的臂膀抱住了。
    季輕言勾住黑發龍族的脖子，仰頭給了他一個熱烈的吻。
    兩人都沒什麽熱吻的經驗，這個吻異常激烈，卻也透著難掩的青澀和磕碰，但無論是龍時默還是季輕言，兩人都沒有嫌棄對方堪稱糟糕的吻技。
    他們隻聽到了兩道紊亂急促的呼吸聲，和從對方胸腔內傳來的，一聲又一聲，和自己一樣亂撞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噗通……
    像豆大的雨點把密集的樹葉擊打得噗噗作響，像突如其來的颶風卷過池塘，擾亂了一池寧靜。
    一吻畢，季輕言把臉埋埋在了龍時默的肩膀上，心裏的滿足感幾乎滿溢而出，眼眶卻微微酸澀。
    說這麽多，問這麽多。
    就是想聽見那三個字而已。
    他已經等這句話等了很久很久。
    季輕言收緊手臂，仰頭親了親黑發龍族的耳廓：“我也愛你。”
    很久很久了。
    一直都很愛你。
    以後也會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