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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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你也來了啊。”
站在夢境邊緣的兩人, 互相尬聊了幾句, 試圖以此掩蓋了自己偷偷跑來看人家試煉夢境的不道德行為。
不過很明顯,這倆人都不是什麽臉皮薄的單純人士, 碰到了說兩句話,寒暄一下就行了,沒誰真的放在心裏。
“秋棠,你這樣做, 不好吧, 違反規定啊。”司命仙君仗著自己是長輩,還是忍不住說教了一句。
咳咳,其實吧, 他主要是怕那人回來後,聽說自家徒弟曾經在他的看護下做這種違反族規的事情。以那人的脾性,違反族規不可怕, 不如實告知被那人查到了, 那他可能才真的要玩完。
“哎,司命仙君怕什麽。此處隻有你知, 我知, 你我不說, 誰會知道?”陳秋棠笑的溫潤, 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司命仙君長袖一擺, 負手一歎, 誰說這裏隻有你知我知, 明明還有天知地知, 你師尊的手段你是不知道啊……
算了,不杞人憂天了。
來都來了,再讓他回去,司命仙君估計自己也做不到,還是陪著他比較放心。
下來決心後,司命仙君就不在說什麽規定不規定的了,早就第一時間觀察過周圍環境的他轉身向陳秋棠描述:“這是珞青竹的試煉夢境,但是觀其外象,有暴動的趨勢,你要小心。”
“暴動?”陳秋棠一臉不明,他感受到的抗拒力度明顯在減小,為什麽司命仙君會說他這是在暴動?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珞青竹,可從來不是一個弱者,他隻是,怎麽說,受困於自己罷了。”司命仙君隨意的打量著周圍變幻的場景,淡淡的評價了一句這個人。
陳秋棠默默的點了點頭,也許是因為魔尊過於強勢,身為大皇子的珞青竹天生就像是要中和魔尊的極端一般,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但,這就又陷入了另一個怪圈。你身為普通人的時候,柔和謙遜那都是好事,可當你身居高位,掌握別人生死大權的時候再隨他人意見走,就會鑄下大錯。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情不立事,善不為官。處在不同的地位,就自然要有相應的性格,不然,齒輪不和,終將停擺。
珞青竹性情偏軟偏善,這本沒什麽不對,但錯就錯在,他是魔界的大皇子,他是魔尊的試驗品,他是六煞入體的珞青竹。
這些不由他掌控的事實,造就了珞青竹身上自我束縛的沉默與壓抑。
“所以,他是會爆發,還是死亡,亦或是,死亡後新生?現在都還說不清楚呢。”陳秋棠對著夢境中心的那個身影笑了笑,嘴角掛著略有興味的弧度,轉過頭,看著司命仙君。
“仙君可有興趣和秋棠賭一把?”
“哦,賭什麽?”司命仙君沒有拒絕,他負著手,一身紗衣流雲似雪,仿若天山上靜立千年的孤峰,俯視人間,卻又憐憫人間。
陳秋棠看著珞青竹的夢境已經進展逐漸到他被魔尊廢去根骨到了妖界,輕笑一聲:“自然是賭,他能否過的了這一關。畢竟,您的兩個徒弟我是一百個放心的,待再久都不用我操心,而十四皇子也已經通過了考驗。五人裏有四個都通過了,所以,這剩下的一個能否通過天地考驗,就成了此次儀式能否成功的關鍵。”
仙君哦,您老可別忘了,此行的關鍵是集合六煞之力開啟神界,不是真的來看戲的~
司命仙君不知想到了什麽,和他相視一笑,“可以,但你不準出手,得看他自己的。”
“哎,我可是他的醫生,總要保障他的後勤吧?”陳秋棠一向喜歡在關鍵時刻強調自己的身份。
司命仙君卻是不管他的廢話,轉身看著在他們聊天中已經進入尾聲的夢境,妖界的珞青竹整裝待發,五界使者會麵,即將前往魔界。
“這是分水嶺。仔細看,他之前在妖界的心理還算不錯,但是現在,你看出苗頭了嗎?”司命仙君這是在指點陳秋棠。
陳秋棠雙眼緊盯珞青竹,細細觀察,對於病人,他從來沒有半分懈怠。
“確實……他這一路上,居然一次都沒有提起過他喜歡的詩詞。”珞青竹愛文學,喜歡詩詞歌賦,無論怎樣的境況他都沒有放棄過,甚至在妖界,他都十分樂意與人談論詩詞。
反常的苗頭一旦出現,後續的症狀就有可能進一步加強。
司命仙君說,珞青竹有在沉重爆發的趨勢,不是不可能。陳秋棠半眯著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突然,不知看到了什麽,兩人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所以說,偷窺別人的試煉夢境是不對的。”司命仙君臉上略有尷尬的轉過身去。
陳秋棠臉色看著不變,但也悄悄的掩著袖子,抿著唇側過臉,沒有接話。
總感覺,這種時候,光說話就很讓人很羞澀啊!
“咳咳,那個,結束了嗎?”
“咳,應該吧。”
陳秋棠隻能說,人不可貌相。看起來老道的十四皇子才是純情的那一個,而看起來純情的大皇子,居然還是個老司機。
“原來是這樣,那也許,爆發的幾率會小一點。”司命仙君轉過身來,若有所思。
“是……心有牽掛嗎?”
陳秋棠很少去區分親情友情愛情,他隻認定一點,隻要有情,心有牽掛,人的思想就會有傾向性,隻要知道他牽掛的是誰,基本上就能清晰的把握一個人的思維脈絡。
那,珞青竹牽掛的會是誰呢?
“看出來了嗎?”注視著即將演化結束的夢境,司命仙君像是在考核的問道。
珞青竹的一生說簡單不簡單,裏麵充斥著各種難言的恩怨情仇,說複雜又不複雜,他終歸還是要回到魔界做回他的大皇子。
“地空,七殺,魔尊。嗯?”為了回答問題,陳秋棠總結著珞青竹牽掛的人,眉頭詫異的一挑,怎麽還有他?
七殺很好理解,畢竟是從小帶到大的弟弟,感情深厚。魔尊也毫不意外,這可是左右了珞青竹一生的霸道父親。但是,他?
為什麽會牽掛他?
陳秋棠有些迷茫,他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值得別人在這種時候還記掛著自己。
司命仙君第一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他的透亮的眸子,兩雙同樣幽黑的眼睛相對:“秋棠,你要知道,當心理醫生除了要了解病人,更要了解自己。很多病人都會情不自禁的移情於醫生,就像雛鳥情節一樣,避無可避。如果你還不能想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對於他們有多大的影響力,那你第二個世界出現的那種事情,隻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人,可以不去主動接觸感情,卻不能不懂感情。
心存善念是好事,但你身處這個環境,與他人互動,或多或少都會表現出你的真性情。再加上你本身就很優秀,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若是毫無自覺,隻怕……
“病人的過度移情,是醫者大忌。”司命仙君深深的看了陳秋棠一眼後,最後稍微使勁的按了下他的肩膀後,就鬆開了手。
過度移情……嗎?
陳秋棠抿緊了雙唇,這是他第一次出現不能理解的事情。
想要治療病人,尤其是這種內心充滿毀滅欲的病人,自然是要先詳細了解病人的經曆,無論是高興的還是痛苦的。卻沒想到,病人也會因此對醫生本人產生感情,從而移情於醫生。這樣,即使病人的病情好轉了,卻也多了一份對於醫生的執著,對於雙方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上個世界發生的事情,是指帝師一事嗎?
他當時確實有些意外,現在想想,可能是因為他太過突出,卻又表現的太過無欲無求了。對於這樣的一個奇人,燕王和趙王自然會想盡各種辦法將他捆綁到王朝的戰車上來,虧他開始還以為帝師一事隻是兩人的突發奇想,原來是早有預謀。
對於上個世界的事情,即使想明白了,陳秋棠也沒有太去糾結,一笑而過後,又想起了剛剛的一幕。
如今的珞青竹也是因為這個,而移情於他嗎?
明明他自認為並沒有做什麽值得珞青竹感動的,他隻是做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做的。但他卻忘了,這些舉動對於陷入自我困境的珞青竹來說,卻不亞於給溺水之人的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珞青竹至今銘記十七皇子地空之名。
“真是……既詫異又酸澀啊。”陳秋棠想笑,卻又難以真的笑出來,哭笑不得的感覺,他現在算是明白了。
原來,得到一個人的感情是這麽容易的一件事嗎,但又為什麽,這麽讓人難受呢?
師尊呐,果然,心理醫生不好當啊。
陳秋棠又一次在心裏歎口氣,再一次懷疑當初自己接受月族邀請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怎麽感覺,是在自己坑自己?
“別再走神了。”司命仙君適時的提醒了陳秋棠一句,“他的結局要定了。”
陳秋棠立刻趕走腦子裏那些雜亂無章的思緒,長身直立,一臉嚴肅正經的對待眼前的事情。
珞青竹身在魔界時,心卻想逃離,可當他真的逃離魔界卻了妖界的時候,心卻想著魔界。陀羅之星的照耀,使得他總是反反複複的糾結,五人之中,要論精神上的痛苦,非珞青竹莫屬。
可是,再長的精神折磨,也有盡頭。
當陣法的開啟的那一刹,就是陀羅星之力被抵消的時刻。而卸掉枷鎖,恢複自我的珞青竹,到底能不能發現自己身上的變化,他是會繼續沉浸在過往的精神折磨中,還是會靜下心來,瀟灑的繼續下一程?
這一切,都要看他最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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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司命仙君:唉,風月一脈的人就是受歡迎,愁人啊。
陳秋棠:……有啥愁的?
司命仙君:我在思考,等你師尊回來,我該給他介紹哪個徒媳好呢?
陳秋棠:……我可以改修道嗎單身很好謝謝)
司命仙君:那正好,需要我給你介紹道侶嗎突然變的很熱情)
陳秋棠:……這年頭的長輩都這麽喜歡做紅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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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碎碎念】
信息,好像,是有點多撓頭)嘛,畢竟進入新劇情了~
首先,引出了月族看不見星辰這一點,這個是根據“在月亮上看不見星星”這點來的,設定也要遵循基本法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己設定是有依據的,雖然不知道一個玄幻世界要什麽三大定律2333)
其次,終於出現的司命仙君,引出了陳秋棠的師尊,也就是陳氏一族。
最後就是,陳秋棠在這個世界的目的,上古神界!瞧,這名字取的多麽大氣,一看就知道不是炮灰2333
好啦,剩下的就不劇透惹~大家隨意腦補猜測吧~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