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八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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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之一卦, 講的就是對人警戒與遭受敵人侵襲的戰禍。
溫程乃易門最傑出的青年才俊, 又順利的繼承了連山宗的宗主之位,自然是熟讀易門經典, 不會不知道這一卦的含義,但他依舊給自己取了這樣一個寓意深刻的名字。
這是在警示他自己,要時刻牢記曾經遭人背叛的經曆嗎?
執念不輕啊。
小心仔細的放下手中的茶盞,將雙手放在膝上, 閉著眼睛看起來特別安逸淡然的陳秋棠默默轉過臉, 靜靜的感受著窗外正午陽光照進屋內的溫暖,即使他什麽也看不見。
一時間,仿若春光正好, 聆聽萬物複蘇的聲音。
正好回來,從窗外瞥見這一幕的溫程微怔,頓足不前。
不是不願, 而是不敢前進, 他怕擾了這份安寧。
“進來吧,站在門外做什麽?”最後, 還是陳秋棠自己打破了這個氛圍。
溫程打開門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在他走進房間後, 有些不自在的用眼神掃視著整個房間, 突然瞟見陳秋棠身前的茶盞已經空了, 連忙說道:“我去給先生倒茶。”
“沒事, 過來坐吧。”先生用溫和的聲音阻止了他。
被安撫下來的少年很是聽話的停下腳步, 規矩的坐在長桌的左半側, 看向坐在身旁的先生,問道:“先生下午想講些什麽?”
隻見陳秋棠臉上勾起淡淡的笑意,聲音溫潤而富有磁性,逐漸將溫程引回真正的少年時期:“既然離兒準備去宗門求學,那我們就聊聊關於修者的話題好了。”
修者?
溫程一怔,隔壁的何清剛剛才和他說過,說先生不喜歡有人在他麵前提起修者。
“先生是修者?”溫程猶豫了一下,但是才問出口,就有些後悔了,想怕先生覺得自己逾矩了,忙用手捂著嘴,“我沒有……”
“是。”
“……哎?”溫程很確定他聽到了先生的聲音,先生的聲音是他至今為止,聽過的最令人安心的一種聲音,他從來不曾錯認過。
“嗬嗬,我當然是修者,不然,就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哪裏來的錢財養活你我?”
陳秋棠的輕笑聲在溫程耳邊回響:“是不是何清又同你說了什麽無聊的八卦?”
溫程的心思被先生一語戳破,明明沒什麽卻還是有些心慌的低下頭:“是,何叔確實和學生說了一些村子裏的往事。”
溫程上一輩子,在父母雙亡後就被連山宗帶走撫養了,那時候年齡還小,所以村莊裏的這些人也沒有太過深刻的記憶。即使重來一次,他對於這些幼時一起生活過的村民也僅有個大概的印象,並不知道住在隔壁的何清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時間過去太久了,連上輩子村裏是否有這個人,他都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即使他人回到了過去,但,當年那份純真的心卻是回不來了。
“他倒是喜歡講故事哄你玩。”對此,陳秋棠隻是笑了笑,沒有太過深究,“我隻是喜歡安安靜靜的享受生活而已,你有你的未來,不用學我。”
“好了,說回修者吧。”陳秋棠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神界雖然門派眾多,各有緣法,但顯然如今是以道、儒、劍、易為尊。儒門和道門,應該不用我解釋,劍,說是劍,其實是指百家兵器。而易門之所以能獨立於儒、道之外,靠的就是易門珍藏的一本記載了先天陰陽的《易》書。傳聞,若能參透此書,凡人亦可直登大道。”
即使提及眾人敬仰的“大道”,先生也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那閉目安然的氛圍也感染了認真聽講溫程。
大道……他還可以再此觸碰嗎?
溫程也默默的閉上了眼,他又想起了夢中的那道身影。
雖然他留有後手,得以重生,但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一根刺存在。就像他對先生說的,他夜晚做夢都會夢見那個人,那個他千嬌萬寵願與之同修大道,卻最終背叛了他的男人。
他想報複。
非常想。
但是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他不是不知道這樣不利於心境,他當然知道,他甚至清楚,即使他報複成功了,自己也會受到懲罰,很有可能這輩子都別想再觸碰他夢寐以求的大道了,但是……
但是,他就想求個明白。
這是他的執念,比追求大道還要深刻的執念,一個明知是錯,卻還要追尋的執念。
用一個注定錯誤的答案,去毀滅一條正確的求道之路,他到底為什麽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他不知道,也許……先生知道。
按下內心的糾結,溫程緩緩睜開眼,在心裏詫異,他居然沒有聽見先生的下一句,他遲疑的提醒了一句:“先生?”
“你在思考什麽?”先生溫和的語氣中帶著引導的意味,似是想讓他說出心中所想。
“沒……”被問到的那一瞬,溫程下意識的想反駁,但又停了下來,對著頭頂那道無形的目光,他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在先生麵前說謊。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輕聲回答道:“其實,學生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榮登大道。若是學生違背了某些要求,是不是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還沒說完,陳秋棠就懂他的意思了,臉上的笑容漸漸加深:“哦,心裏有放不下的人了,哈哈,離兒果然是長大了。”
違背某些要求不是指“不願意單身”,易門沒有這個規定!追求大道也是可以傳宗接代的,先生!
他想表達的明明不是這個意思,怎麽……
溫程本來還在苦悶的神色一頓,瞬時換了無奈,抬頭看著陳秋棠含笑的臉龐,之前木然的聲音變得非常富有感情:“先生,學生不是這個意思……”
“知道,知道,先生懂。放心吧,該來的一定會來的,若你總是愁眉苦臉的話,別說男孩子,女孩子也要被你嚇跑了。”
陳秋棠笑著用手虛虛的點了點溫程的方向,似是話外有話。
但溫程卻是無奈的低頭長歎一聲,他就知道,自己不該一時激動把夢見那人的事情說給先生聽的,先生這是真的完全當故事在聽,根本沒有弄懂他想說的是什麽。
不是他小看,就先生這樣的人,知道什麽是愛情嗎?先生談過戀愛嗎?
溫程想象了一下,瞬間就想捂臉,他完全想象不出先生談戀愛的樣子。
兩個人在屋子裏靜坐一天嗎?或者是,喝茶喝一天?
吵架估計也吵不起來。先不提能不能吵起來,就算有人單方麵想和他吵,先生不想說話的時候,你就是對著他耳朵大罵,他也能淡定的對著你笑的好看,但就是一個字不回你。等你說累了,自然就停了。
至於,什麽耳鬢廝磨,什麽相愛相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哎,失策。
坐在溫程身旁的陳秋棠半天沒聽到對方回話,心中有些疑惑,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對方似是在想關於他的事情。
“離兒?”
“學生在。”溫程立刻應道。
陳秋棠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讓他回連山宗去找尋解除他心底的疑惑的答案:“《易》中記載著有關大道的陰陽八卦,但它作為易門的鎮派之寶不會輕易的借與外人,幸而連山宗屬於易門三宗之一,你若是想見此寶,可從連山宗開始。或許,你想要的答案,書中會有。”
溫程聽了先生之言,頓時有了目標。他差點忘了,那本易門的鎮派之書,能倒轉天地陰陽,讓人重生,也許,裏麵會有自己的答案。
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溫程專心讀書的陳秋棠,被不安分的團子驚動了心神,隻得放下茶盞,側耳傾聽它的發言。
【大人,你一句話就把他騙去易門了?他也太好騙了吧,萬一那書裏什麽都沒有呢?】黑團子有些不高興了,既然重來一次,那趕緊練好本事打回去啊,別傻乎乎的送上門了。
[怎麽會沒有?]陳秋棠笑而不語,沒有細說,[我想要的隻是希望他能給自己留一段證明的時間而已,至於剩下的,就讓他自己去經曆,去思考吧。]
黑團子趴在陳秋棠的手臂上,打量著溫程:【大人就這麽看好他?】
陳秋棠的眼前隻有黑暗,連坐在椅子上都有抹不去的眩暈之感,但他依舊能笑著回答這個問題:[溫程本身就是一個純真的人,隻不過是後來被人拖下水浸染了墨色而已,若是能由此出淤泥而不染,豈不是很好。蓮華之美,可非尋常純真之心可比。]
知道,卻仍去做,和不知道,隻是去做了,其中的距離,可謂天差地別。
這世上,天生的赤子之心不少,但罕見的其實是經曆風雨後還能保持赤子之心的人,那是另一種境界的美與通透,也是他希望溫程擁有的。
【大人就不怕他看不透?像珞青竹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雖然黑團子以前並沒有見過多少人,但跟在陳秋棠身邊也經曆了不少,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魔界有二十位皇子,魔尊傾盡資源精心培養,但最終真正經曆過苦難又能看透衝破困境的,也僅珞青竹一人而已,這還是因為中間多了陳秋棠這個意外。
若是無人幫忙,恐怕……
[我也沒說不幫忙啊。]陳秋棠歪著頭,很是輕鬆的說道。
【哎?!】
[我可是他的先生,屬於師長,若是有人想欺負我的學生,嗯哼。]
陳秋棠隨意的一個語氣詞,讓黑團子抖了抖。它扒拉著係統,看到接下來的劇情就是那朵白蓮花想要進連山宗,然後偶遇溫程。
嗯……本來還以為大人不會插手的,現在,黑團子隻能提前為那人默哀三秒鍾。
這時,溫程看完了手中的書籍,似是想起了什麽,還沒來及合上,就轉頭對陳秋棠說道:“對了,先生,今天我回來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人,他也是來參加兩天後連山宗收徒大典的。”
“哦?”
“他的名字很奇怪,叫步爭。”
正在為此人默哀的黑團子一頓。
等等,步爭!
另一個主角居然已經出現了!
溫程還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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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陳秋棠:看看人家這名字取的,“不爭”玩味)
黑團子:但是,這位“不爭”的可是什麽都爭到了默默的看向溫程)
溫程:總感覺被什麽無形東西注視著,很方!先生救我qaq
步爭:我就是活在台詞裏的人,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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