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其人, 隻聞其聲。
    趙啟明是站在高處的一方, 但是低頭的模樣卻高傲不在, 恍然是在向來者俯首稱臣。陳秋棠遠在村落的房屋中，隻是抬眸看著這邊, 本人並未親至。
    雙方表麵淡定自若，暗地裏卻早已是硝煙四起。
    邵家合力出手，仿佛龍入大海, 但, 潛龍入海也仍可能出現力有不逮之時。
    此時，海底深處的所有不平靜都被陳秋棠暴力鎮壓，邵家一方，就如同那困龍一般，隻能在咫尺之間翻江倒海, 卻怎麽也逃不出去。
    等他真的麵對了這位, 邵啟明才豁然明白，為何神界眾人對這人推崇至極。
    真的接觸了這人以後, 甚至對方都沒有露麵，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那種己方力量輕易的就被對方掌控, 整片天地都被禁錮的無力。
    那種對方隨手之間可以改天換日的強大, 而你卻隻能處於萬物皆寂和普通人沒有兩樣的空虛之感中。感受過這種強烈對比, 真的會讓人覺得, 自己這輩子的修行都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實在是, 太讓人頹廢了。
    袖中的拳頭死死的攥著, 不願意相信自己會失敗，內心越來越壓抑的邵啟明在腦中瘋狂回憶著有關對方的各種信息。
    陳秋棠，乃道門四大真人之首玄靈真人的唯一嫡傳弟子，輩分奇高，甚至是道門內定的下一任掌教。傳聞他形貌軒昂，溫文爾雅，性靈穎悟，文翰飄逸，身蘊道德，且心慈好施，樂於助人，所以受眾人擁護。道門弟子早就把他當成下一位真人看待了，覺得他早晚能合化大道，得無上傳承。
    雖然最近幾年漸漸沒有了對方的行蹤，但是有關陳秋棠的各種信息，卻是在神界各大宗門瘋傳。宗門這樣做，就是為了告誡弟子，如果遇上這人，其他什麽都不重要，示弱保命為上。
    因為在長輩們看來，這些弟子無論是武力還是智力，都鬥不過人家，但幸而對方向來待人溫和，隻要不得罪太過，作為道門領袖，對方也不會過分為難一個小輩。
    是的，在神界的大部分人看來，陳秋棠雖然聲名顯赫，但卻不是什麽心狠手辣之輩，遇到了說不定還是一場機緣。
    但是，和陳秋棠目標相反的邵啟明卻不那麽覺得。他盯著溫程的方向，眼神閃爍不定，大概是在思考下一步應該如何應對。
    但陳秋棠可不會給他留太多的回轉餘地，微微抬眸，一眼千裏，掃視著在場邵家帶來的人，像是承受不住他帶來的壓力，每個人都在他無形的視線裏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陳秋棠隨意的用右手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後，非常直截了當的告知他們：“現在退下，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看見。”
    至於後半句的轉折，他根本還沒說出口，那些識趣的黑影就瞬間消失無蹤。
    邵啟明狠狠的皺著眉，看著四周的手下盡皆退走，萬分不甘。但是他也沒有辦法製止他們，他隻是邵家的少主，而這些人僅聽命於家主，雖然此行由他代為指揮，卻仍不能強行命令他們進攻。
    “退。”看見僅剩的幾個死忠，邵啟明無可奈何，隻得下令撤退，那雙計劃失敗後帶著幾分失落的眸子在何清還有季長老身上劃過，最終也隻能轉身含恨離去。
    陳秋棠見事情解決了，撫著衣袖放下茶盞，淡然一笑，重新閉上了眼睛。
    在場的眾人都被環繞周身的金色光環籠罩，即使有人忍不住半途睜開了眼睛，除了被宣判測試失敗外，看到的也隻有滿眼的金色光暈，連山宗可不會連這點破綻都補不上。
    在邵家人消失後，沉悶的鍾聲響起，喚回了大家的注意力。高台上僅剩的季長老站起身，宣布測試結束，溫程幾人這才睜開眼睛。
    “何叔……”溫程剛開口，就被何清用眼神製止住了，意思是暫時別議論這個話題。
    溫程點頭，表示明白，和眾人一起等著連山宗的下一項測試。
    ……
    邵啟明這邊失敗撤退後，集體遠遁連山宗地界，不一會兒，就回到了邵家。
    還沒進到大廳，邵啟明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道平靜的語句：“失敗了？”
    說是問句，卻是連疑問的語氣都沒有表達出來，顯而易見的提前知道了結果。
    沒管對方臉色變得多差，長身而立在大廳中間等候良久的邵千秋轉過身來，眉頭一挑，道：“我早就對你說過了，成功不了，你為什麽都不信？”
    邵啟明眸子一沉，抿著唇，直接把頭扭過去，表示自己不想理他，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生氣啦？”
    邵千秋垂著手，走過來看著弟弟有些傲嬌的舉動，反而笑出了聲。
    聽見笑聲，邵啟明心裏更火了，轉過頭來質問他：“你為什麽不幫我？如果你出手，就算打不過陳秋棠，他護著的人，也許我們就能搶過來！”
    邵千秋麵對他毫無理由的發泄，沒有說話，卻隻是站在他對麵，目光平靜的看著他，直到對方恢複平靜後，自己合上嘴嘴默默低下頭去。
    “哥……”
    “好啦好啦，你也別太高估你哥，我可不敢對陳師祖出手，玄靈真人可還看著呢。”邵千秋對著弟弟難得的撒嬌，眸光流轉，唇角向下，顯得很無奈，但這個時候也隻能選擇順毛。
    “你為何非要抓溫離？他不過是一個少年而已。”
    邵啟明撇了一下嘴，不想說，但抬頭看了真的是在疑惑的哥哥一眼，不得不回答道：“你明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少年，我的萬物類象在他身上完全失效，什麽都測不出來，他簡直就是我們易門的克星。難道不應該鏟除？”
    邵千秋恍然：“哦，原來這就是你上次想預測連山宗大典的時間，卻測出了我那天早上吃的食物的原因。”
    邵啟明：“……”來個人，掐死這個總是把他黑曆史記得特別牢的哥哥吧。
    “而且，我試過了，隻要在他身邊，艮卦法術的威能驟降。這還隻是在他沒入門的時候，要是等他入了連山宗，學了五行八卦陰陽，那、那以後這易門……”
    這易門，還有我們邵家的地位嗎？
    “易門豈不是會更好？”邵千秋接著邵啟明的話講了下去，雖然說的話完全不是對方想的那個意思。
    邵千秋終於套出了弟弟心中所想，感覺心裏頓時鬆快了許多。
    知道問題，才能對症下藥。
    原來弟弟隻是在擔心這個啊，那就好，起碼不是他想象中最壞的那種情況，不用他大義滅親就好。
    陳師祖的法子果然好用，回頭讓人給師祖多送幾本邵家典藏的書籍，權當是話本子給長輩做消遣了，以陳師祖的性子應該會喜歡。
    ……
    第九聲鍾聲響起，連山宗最後一項測試開始。其實，這個應該不算測試，更準確的說，最後一項應該叫甄選。
    也就是師長和徒弟互選，不僅徒弟選師父，師父也要選徒弟，這是雙向的選擇。
    每一項測試之後，還在場上的人越拉越少，現下還留著的人，不過三十人。當然，溫程、易家兄弟，還有步爭，毫無意外均在此列。
    何清仗著自己輩分高，臉皮極厚的全程都站在溫程身邊不走，對於所謂的潛規則——其他人員自動離場——視而不見。
    “還要選師長啊……”易闕山迷茫的看了眼高台上逐漸出現的十幾位師長，低頭掰著手指，不知道要選誰好。
    自從見識到何清的武力值之後，白蓮花步爭一改之前嫌棄的心理，對於何清那是殷勤至極。要不是他現在的人設是落魄貴公子，估計他早就上去捶背按摩端茶倒水一條龍服務，以求刷爆對方好感度了。
    像這種問題，當然要谘詢唯一有經驗的何清呀，就算對方沒有經驗，也要創造機會去問啊。
    特別想在何清麵前刷存在感的步爭連忙看向抱著胳膊顯得特別帥氣的何清：“何叔知道連山宗有哪些比較有名的長老嗎？”
    聽到問話，易闕山和易虞山也很感興趣，溫程知道，但是他不能說，也跟著一副想聽的樣子看過來。
    何清嘴角一撇，側過身來，看著小離兒的麵子上，就給他們講一下連山宗的曆史吧，雖然他完全不相信步爭幕後的培養人沒給他講過。
    “神界易門有三宗，連山、歸藏、易道，現如今以連山為首，門人多修習《連山》，以艮卦為主，講究不動如山，所以，連山宗多數的長老都是沉默寡言一語驚人的類型。”
    言外之意就是，你們選哪個都差不多，反正都不是他喜歡的性子。
    溫程等人還未回答，就見一道沙土成卷，化為人形，笑嗬嗬的對著何清問道：“我門長老的性子如何，可還能入得何師叔的法眼？”
    “哦，任門主這是親自來選人嗎？”何清看著來人，沒有太過驚訝。
    在他看來，連山宗早就和他陳師兄合夥好多年了，肯定都是一樣的黑。說不定，剛剛這個任門主就藏在暗處，等著看邵啟明丟臉的好戲呢。
    被何清暗中腹誹抹黑的任門主笑的一臉和善，完全不在意這位輩分高但年齡小的何師叔的調侃，目光劃過他身前的幾個少年，最終停在在溫程臉上。
    “這位想必就是陳師叔的學生，溫離師弟吧？”任門主早就在暗地裏打量了過溫程了，覺得很滿意，陳師叔選的人確實不一般。
    “溫離不敢。”溫程連忙對著師長行禮，任門主可是他特別敬佩的長輩。
    任門主扶起溫程的雙手，“陳師叔難得來一次連山宗，我等晚輩自然要招待一番。陳師叔特地讓我過來帶話，讓你大典過後先別走，他與你一同回家。”
    “是，溫離明白。”溫程麵色不驕不躁，心裏卻是幾分熨帖，泛著脈脈溫情。
    但是，他高興了，何清可是一點都不高興。
    “喂，我今天也是幫忙了的，為什麽隻邀請了陳秋棠，不邀請我？”
    難道是看不起他？
    何清彎腰前傾，緊盯著任門主，非要討一個說法。
    何清氣勢十足，但任門主卻是絲毫不懼，對上那雙剔透的眸子，久經風雨的老門主語速不變，隻是幽幽的傳達了陳秋棠的意思給他：“陳師叔說了，如果何師叔也想參加連山宗的宴請，那當然可以，隻是……”
    “隻是什麽？”其實在聽到陳秋棠有話給他的時候，何清就已經開始心虛了。
    “聽聞何師叔有位未婚……”
    “停！”何清急忙打斷任門主的回答，“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去了，求別提！”
    咦，有何叔的八卦？
    未婚什麽？
    妻or夫？或者其他？現在人又在哪裏？
    溫程幾人默默對視，然後再默默轉向何清。
    沐浴著身後溫程等人好奇的注視和任門主依舊一副不動如山笑眯眯的目光，從八卦別人到被別人八卦，何清再一次明白了什麽是陳秋棠獨有的威懾力了。
    師兄，我真的錯了，求您老人家放過我吧qaq
    ※※※※※※※※※※※※※※※※※※※※
    小劇場：
    邵千秋：弟弟突發心理疾病怎麽辦？
    何清：找陳秋棠。
    任門主：連山宗被人利用怎麽辦？
    何清：找陳秋棠。
    溫程：何叔，你為什麽總是讓他們找先生？先生會這些嗎？
    何清：管他呢，反正找陳秋棠就對了坑師兄，我是專業的）
    陳秋棠：默默注視著何清.jpg你給我等著）
    何清：師兄，你看我跪的標不標準糟了，玩脫了，趕緊抱師兄大腿）
    ——————
    【今日碎碎念】
    我掉馬了，我昨天居然在家裏人麵前掉馬了！扣哎扣！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因為當初我簽合同的時候，正值考研備考，郵件是他們幫忙拿的，所以家裏人都知道我在晉江寫東西，但是我一直沒說筆名，他們也沒問。
    結果……
    昨晚，因為母上大人也喜歡，所以就問了我幾句關於我在晉江的情況，我如實照答了。
    母上大人：那你寫完這本，記得再寫些幾本，多練練文筆，有好處。
    我：嗯嗯，有計劃寫下一本，已經開預收了。
    就在這時！
    我爹突然插話：她下一本好像叫隱士什麽的。
    我：！！！
    等等！
    爹，不，哥，魂哥！你是怎麽知道的！
    您說的是“隱士”啊，還是“影視”啊？這前後鼻音很重要啊！
    我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的問：您知道我的筆名了？
    我爹漫不經心：啊，這不是很容易嘛，隨便算算就出來了。
    我：？？？！！！
    隨便算算！我這筆名可不是甲乙丙丁，有那麽容易？
    您除了當蒼雲保家衛國，還兼職當道長擺攤算命嘛？！
    文武雙全啊！
    這逼裝的，我給一百分！
    我一個寫都寫不出來這情節啊！
    誒，等等，這章作話我爹會不會看到，我要不要刪了？呆滯）
    在線等，不急被扒了馬甲的我，無所畏懼……才怪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