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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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 陳秋棠這一刀下去。
——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人當然沒死。
陳秋棠還不至於因為一場普普通通的醫鬧,就真的動了殺心,他可是一位非常懂得體諒病人的大夫。
他這一刀,隻是為了讓這位病人活動一下身體, 在地上裝“屍體”躺了那麽久,也該累了,起來活動一下吧。
陳秋棠的刀尖倏然停在對方的心髒上三寸的距離, 足夠對方起身。
劉老大被這死亡的壓力刺激到了,瞬間睜開眼睛,在那閃著光的短刀下拚命的逃亡。
“啊啊啊啊啊啊!我沒死!我沒死!別殺我!”
從未有過如此快速彈跳力的劉老大,立刻翻身站了起來, 卻因兩腿無力, 又軟倒在地,不得不兩手撐著地,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向著人群外移動。
他想要遠離這家醫館, 還有那個恐怖的大夫!
因為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了, 劉老二來不及開口,隻是下意識的拉住劉老大的胳臂,想要阻止他的動作。
但他哥的求生欲爆棚, 完全不在乎他那點拖後腿的力道,下一秒就掙脫了劉老二的雙手, 飛快的離開了。
劉老二:“……”
完了, 這下他要怎麽收場?
他前一句剛說他兄長被庸醫治死, 下一秒他的兄長就活過來了, 在眾人眼裏,劉老二的信譽瞬間降至零點,就算他接下去的話都是真話,那些看熱鬧的人也都不會再相信他了。
圍觀的人大多是成年之人,見了這個場麵,也都醒悟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了,頓時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對他指指點點。
“等等,那居然是個活的!”
“所以,其實是這倆人在合夥給陳大夫潑髒水吧。”
“不會是同行吧,這也太小人了!”
“我看啊,這兩人就是來演戲騙取大夥同情心的,惡心,呸!”
騙局被拆穿了,被眾人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的劉老二立刻從地上站起來,身上都是塵土,也來不及清理,隻是握緊拳頭,兩隻眼睛狠狠的盯著身前的陳秋棠。
“你給我等著!”
放下宛若固定台詞一般的狠話後,他立刻就轉身,帶著兩個沒什麽用的仆人快速逃離了尷尬的現場。
瞥了眼劉老二慌張的背影,陳秋棠抬起右手,揮散了身前被對方帶起的塵土,轉過身,視線掃過圍觀的人群,臉上泛起點點溫和的笑意。
“各位若是有任何的身體不適,都可到醫館來詢問。”
眾人立刻變了態度。
“沒有,沒有,陳大夫辛苦了。”
“改日再來拜訪。”
“陳大夫回去休息吧。”
此時正值街上熱鬧的時分,眾人大多也都有正事要辦,對著陳秋棠拱拱手,很快就散去了。
安國,依舊是素時景年的美好氣象。
就在陳秋棠要回醫館的時候,背後傳來一聲問候的話語:“陳大夫,身體要緊嗎?”
在林父上前關懷的時候,林執就盯著陳秋棠手裏的那把短刀看,滿眼的好奇與欣喜。
“咳咳,無礙,小事罷了。”陳秋棠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對林父點了點頭,然後眸子一轉,就看到林執的視線,輕笑一聲,將左手伸出平攤,放在他眼前:“小公子喜歡這把刀?”
林執眼睛一亮,以為陳大夫要送給自己,但眼角的餘光卻瞅見了父親擰著眉的嚴肅神情,隻得緊抿著唇,眸光暗淡的搖搖頭:“……不喜歡。”
“嗬嗬,是不喜歡,還是不敢喜歡?”
陳秋棠淡笑著收回了短刀,看了這父子倆一眼,改了話題:“既然遇見了,不如進來喝杯茶再走?”
林家父子:“……”
兩人急忙拒絕。
不了不了!他們要是喝了,估計今天就走不出這家醫館了!
“陳大夫客氣了,我們今天之所以能提早回家,是因為過兩天,定國的使團就要來上京,執也要出門接待來使,所以要早做準備。”林執解釋道。
“哦,這樣。”陳秋棠表示惋惜,“那就隻能下次再請你們喝茶了。”
“好的好的,外麵風大,陳大夫快進去吧。”
林家父子和陳秋棠道別後,急忙離去,離那茶越遠越好。
“我泡的茶,有那麽難喝嗎?”陳秋棠看著那兩人迫不及待離去的背影,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呢喃道。
【……要怎麽說呢?】這種時候,黑團子當然要安慰一下自家大人的情緒,但是它卻不擅長說謊,隻能硬憋出一句,【其實……也沒有那麽難喝。】
“哦。”陳秋棠秒懂,木然的回了醫館。
沒有“那麽難喝”的意思就是,還是很“難喝”。
行吧,他懂了。
被打擊的陳秋棠冷哼一聲,心想,都是一群沒品位的家夥,以後給這些人準備白水就是了,還準備什麽茶啊!
後來,在醫館喝到正常白水的眾人喜極而泣。
終於解脫了!
他們感受到了白水的甘甜!
……
陳晏剛回到府裏,就聽說醫館出事了,都來不及聽完,就飛快的趨步趕過來。
“爹!”
陳晏從醫館後門一路小跑,等再看到陳秋棠的時候,已經開始有些氣息不均的喘氣了。
見父親完好無損,陳晏這才鬆了口氣,放慢步子,平了平呼吸。
“子清?怎麽走的這麽急?”
陳秋棠正在低頭挑揀藥材,聽見叫聲自然抬起了頭,見陳晏呼吸不暢,嚇了一跳,疑惑的看了過去。
“沒什麽,就是聽說有人來醫館鬧事,兒子有點擔心。”
這哪是“有點”?
看到陳晏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過來了,知道對方是關心則亂,陳秋棠也沒說什麽,隻是放下手裏的藥材,走到一旁,給他倒了杯茶,放在他手邊。
“來,喝杯茶,壓壓驚。”
陳晏:“……”
看到眼前這杯還冒著熱氣的茶,陳晏還在平複著氣息,差點嗆著。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接,他很想對他爹說,喝了這杯茶,才是真的驚悚。
但是他也不能浪費他爹的一番好意,隻得假裝高興的收下,然後放在一旁,等陳秋棠注意不到的時候,再把它倒花盆裏。
但是,在陳秋棠的注視下,陳晏不得不端起來,輕輕的抿了一小口。
嘶——
這個味道,品一口,透心涼。
這下,他是真的清醒過來了。
見父親又忙於處理藥材,被迫靜心的陳晏急忙放下茶杯,開始了每日向父親匯報工作的習慣:“今日朝議之前,晏與陛下已經商量好了關於接待定國使節的行程安排,但在朝議結束之後,陛下卻是突然收到了來自內侍安插在定國間者的消息————定國奪嫡亂戰已成定局,四皇子閑元,不日將登基稱帝。”
“哦。”
其實,這些情報,陳秋棠比陳晏還清楚,不過他也知道,陳晏之所以對他說這些,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話題。
“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很快就要被冊封為皇後了。這樣看,閑元也算實現了他當年的誓言。”陳晏嘴角一動,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眸中色彩深邃難明,不知是喜是憂。
“是嗎?”陳秋棠依舊低著頭挑揀著手裏的藥材,極為敷衍的回了一句。
“哈,爹難道忘了,當年那小子不過是區區一名質子,無依無靠,身無所長,卻總是叫囂著能翻身,能給良兒帶來這世間最好的身份和生活。”
“氣勢倒是挺足的,其他的嘛,就看不出來了。”說起這話,他單臂依著櫃台,側身而立,卻是不同以往溫潤君子形象,一副意氣昂揚的桀驁姿態。
回憶往昔,陳晏想起了那個眼神靈動的良兒,想起了豪言壯語的閑元,想起來三人一同踏青遊玩的歲月。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記得最深刻的一幕,應該是你們定親時,良兒一個激動,就把你費了半天勁才打來的大雁給掐死的畫麵呢。”停下手,陳秋棠眸中滿是星光,笑意溫然的抬頭看了一臉懷念的兒子一眼。
陳晏:“……”
爹,求別提!
如今被世人稱讚文武雙全君子如玉,又是當朝丞相權傾天下的陳晏,此刻卻隻想掩麵而逃。
真是,太羞恥了!
誰人知曉,當年他們三人中,武力值最高的其實是唯一的女兒身。這種事情,說出來就是隻能惹人發笑啊!
“所以呢?”陳秋棠看了眼明顯有話沒說完的陳晏,繼續低頭篩選,“子清想表達什麽?”
陳晏和陳秋棠隔著一個低矮的櫃台,他略一低頭就看見父親修長的手指劃過一株株藥材,那熟練的手法,讓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本來還暗藏憂傷的臉上,突然笑出了聲。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多年不見,還真的有些想他們了。”
“哦,想誰?”
“當然是良兒。”陳晏笑著回道,“難不成,晏還會想著一個奪了自己未婚妻的人?”
陳秋棠把挑出來的藥材劃分在一邊,櫃台上的這一大張黃紙上,頓時就空出了很大一塊空間。
處理好這些,陳秋棠才直起身子,撣了撣衣袖,看了眼滿臉笑意的兒子,眉眼一彎,像是不經意的說了一句:“但是,你剛剛的用詞是,‘他們’,而不是‘她’。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子清都表現的那麽清楚了,還想在我麵前掩飾些什麽?”
陳晏一時語塞。
他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也許,是離別的太久了,也許,是他太寂寞了。
在安國,他沒有朋友。雖然有長輩有妻子,但談得來的同齡人卻仍是少數,他每日都沉浸在家國大事中,看似充實,卻也隻是為了忙碌起來,好忘記心中的寂寞而已。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乍然聽聞故人來,難免會有些懷念。
懷念曾經還是夥伴的時光。
雖然現在的他們,已經是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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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陳秋棠:來,喝茶。
眾人:不了不了!謝謝,拒絕!連忙搖頭擺手)
陳秋棠:這又不是毒.藥,怎麽不能喝?
眾人表示,比毒.藥還可怕!
毒.藥隻是傷身,喝這個,會有心理陰影!
黑暗料理,稱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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