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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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亮。
    宮內的侍者卻都是行色匆匆, 不僅要步履穩健,還要時刻注意著四周的情況,偶爾掉隊或者動作慢了,就會受到內侍監的催促和責罰。
    “你們手腳都快一點!利索一點!”
    內侍監看了看庭院裏的日晷, 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是安國本朝以來的第三次,迎接定國使節的來訪,目的是為了兩國的友好交流, 他不得不慎重。
    但,想起前兩次的友好交流,他的臉色就更陰沉了。
    第一次,定國的正使是定國的王爺, 大概是從小被寵壞了, 在宴會上對安皇的寵妃一見鍾情,茶不思飯不想,回去後便想與定皇商議, 想要偷襲安國都城, 和安皇搶人。
    萬幸,那位寵弟弟的定皇難得清醒一次,沒被勸說成功。但這件事情卻不知怎麽的, 被傳了出來,定國沒有開戰, 安皇倒是差點氣的出兵東征, 繼續兩國相愛相殺的曆史。
    至於第二次, 這次來訪的定國使節應該是定皇吸取了上次教訓精心挑選過的, 幾位使者的人品作風都非常好,待人處事的做法讓人如沐春風,可以說,各方麵都很完美,安國的眾人也都與之相處的很愉快。
    但是,對,注意這個但是。就在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安國這邊出岔子了,被派去伺候的一位女侍,假傳旨意把其中一位使者騙走,然後——當然不是殺了——在這位長相人品都完美的定國使者麵前脫掉衣服,然後大叫,引來眾人圍觀。
    咳咳,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大家都懂。
    安皇當時特別惱怒,想直接把這個壞事的處死,但被定國使者阻止了。於是,在最後,這位女侍就和使者一起回了定國。
    “最後,他真的和那個宮女一起回國了?”絲毫不在意形象的卻寧,坐在醫館裏,邊齜牙咧嘴的喝茶,邊聽陳秋棠講故事。
    陳秋棠正在琳琅滿目的高大藥櫃前轉悠,根據藥方配著藥,漫不經心的回道:“是啊,怎麽了?”
    卻寧砸了咂嘴道:“我看啊,這倆人八成是早就有私情,乘機過個明路而已。”他才不相信有人能君子成那樣。
    陳秋棠對這種說法沒什麽感覺,反而笑著問道:“靜之知道那位女侍是誰的人嗎?”
    “不知道。”卻寧心想,您又沒說,我哪知道啊。
    “那是長春宮的人,懂了嗎?”陳秋棠從腳凳上下來,拿著藥放進了紙袋裏,順帶瞟了沉思的青年一眼。
    卻寧一驚,長春宮他當然知道,安皇寵妃的寢宮,那可是百姓盛傳三千寵愛在一身的長春宮啊。聽說,安皇對她的寵愛,幾十年如一日,是令眾多女子豔羨的對象。
    等等,第一次宴會,好像就是定國的小王爺看中她,然後第二次宴會,就變成定國使節“勾引”宮女,意思是,還肖想皇妃,你們隻配娶個侍女。
    嘖嘖嘖,這算長春宮的報複嗎?真狠。
    “不過,寧還是不懂。如果沒有私情,為什麽那位使者非要留下那個宮女呢?如果讓安皇殺了那個宮女,他的名聲不會有損,長春宮的計劃也失敗了,豈不是一舉兩得?”卻寧皺著眉,不知是對這個問題犯愁,還是對眼前的茶壺犯愁。
    陳秋棠疊著手中的紙袋,三兩下就折成一個好看的四邊形藥包,然後用線纏好。
    “為什麽非得有私情,不能是他本性如此嗎?”
    卻寧差點就借機把嘴裏的茶給噴出來了,但他對上陳秋棠十分巧合正好看過來的一眼,下意識又給咽了回去。
    “咳,所以,那使者是誰啊?性格這麽……好,咳咳。”卻寧捂著嘴,他本來隻想做做樣子,現在是真的嗆著了。
    “是啊,他的性格為什麽那麽好?”陳秋棠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看的卻寧莫名有些想發抖。
    這件事,和他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等著看吧,這次的宴會,依舊不能免俗。”說完,陳秋棠手一翻,藥包就不見了。
    他就站在櫃台內側,彎腰用手肘撐著桌麵,距離非常近的盯著卻寧的小動作。見他看過來,下巴一抬,示意他趕緊把茶喝完,可以走了。
    被陳大夫貼身監視,卻寧沒辦法,隻能苦著臉端起茶碗,煎熬的喝完它。
    ……
    申時正,皇宮宴會舞裙飄飄。
    得知陛下剛從外麵回來,還要一會才能過來,就命陳晏代為接待。
    卻寧作為使團的正使,坐的離陳晏很近,他還專門對著陳晏舉樽。在國宴上,陳晏是安國丞相,代表的是安國,絕不能失禮,因此,雖然不待見對方,陳晏仍然規規矩矩的端起酒杯。
    兩人相視一眼後,一飲而盡。
    一輪歌舞過後,就是安皇的主場了,作為主人,安皇要先說幾句眾人都快能背下來的客套話,然後再和定國使節你來我往一下,最後再一杯敬酒,第一回合就算完畢。
    但令陳晏覺得奇怪的是,都這個時間了,安皇怎麽現在都沒出來,還在內殿準備嗎?時間是不是有點久了?
    正當他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的時候,一位深衣內侍官跨過門檻,神色匆匆的趨步而來,手中的浮沉纏繞在一起都沒時間梳理好。
    當著定國客人的麵,內侍官艱難的穩住表情,腳下卻是慢不下來,他快步繞過廊柱,從眾人身後的過道穿過,最後在陳晏處停下腳步。內侍官在陳晏身後彎下腰,湊近後小聲卻焦急的說道:“丞相大人,不好了!陛下在內殿突然就暈倒了,至今未醒。”
    什麽!
    陳晏放下手中的酒杯就起身,想把權利暫時移交給他人就走的時候,坐在他對麵的卻寧開口說話了:“見丞相大人神色匆匆,可是貴國的陛下,有什麽不適?在下隨行帶了不少擅長治療的疾醫,可需借用?”
    這人的觀察力,倒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陳晏暗地裏蹙了一下眉,但轉過頭麵對卻寧時,依舊是一臉平靜:“不用。多謝使者好意,安國自有更為合適專門侍奉陛下的禦醫。”
    “哦,也就是說,陛下確實貴體抱恙,怪不得丞相大人這麽著急。”卻寧指出了重點,然後下一句就說,“那寧便同丞相大人一起去吧。”
    他似是知道陳晏會拒絕,接著又道:“我等雖為客人,本應客隨主便,但聽聞主人有恙,怎麽也要前去探望,不然,豈不是顯得我定國使節不知禮數?”
    你確實不知禮數,之前有事也沒見你這麽積極,陛下一出事你就想去看,誰知道你們想做什麽。但是,讓對方留在這裏,又怕自己不在場,安國沒人製得住他,最後被對方把話套完了都不知道。
    陳晏眼神一動,算默許了,來不及再反複思量,他連忙出了接待定國使節的國宴大殿,前往安皇出事的崇政殿內殿。
    ……
    此時為申時一刻,本是安皇到大殿致辭的時間,但此時的安皇卻平躺在榻上,周圍的內侍都不敢動。
    陳晏一出現,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丞相大人。”一直跟在安皇身邊的內侍監連忙迎上來,在看到跟在丞相身後的卻寧時,雖是一愣,但很快又恢複正常。
    內侍監跟隨安皇幾十年,政治素養非常高,他知道安皇突然在宴會上出事,根據以往幾次國宴的經曆,定國使者為了防備安國陷害這是定國人下手,肯定會派人跟來查探原由,所以他也就沒有阻止。
    陳晏跟著父親學醫多年,望聞問切不說精通,多少也懂一點,他看著安皇蒼白的臉色,擰著眉問道,“從回到內殿直至暈倒前,在一刻鍾內,陛下都做了什麽?”
    侍奉的宮女連忙低頭回答:“並沒有做是什麽,陛下僅食用了一份糕點,還是、是長春宮送來的。”
    哦豁,居然和寵妃有關。
    卻寧十分輕鬆的站在陳晏身後,隨意的瞥了一眼躺在榻上安皇那蒼白的臉色,又聽到宮女的這番話,頓時腦補了不知道多少種狗血劇情。
    “陛下剛剛喝茶了嗎?”陳晏在內殿小範圍的走了一圈,環視四周,看到有一杯倒好但看起來好像沒被動過的熱茶。
    “……這個,好像沒有。”宮女也不敢確定,畢竟她可不是那種時時刻刻都盯著安皇想上位的侍女。
    “是嗎?”陳晏不置可否,視線從那青瓷茶杯上收回。
    陳晏又問道:“太醫來了嗎?”
    “已經去請了。”內侍監躬身回道。
    沒等陳晏再問第二句,一陣腳步聲傳來,是太醫到了。
    其他人連忙讓開了位置,好讓太醫下手。
    陳晏站在一旁,眼神緊盯著太醫的一舉一動,嘴上卻小聲的催促著卻寧:“這裏沒你什麽事,你可以回大殿去了。”
    “我怕你坑我。”卻寧也小聲的回答,語氣和堅定,他死也不走。
    陳晏:“……”
    他這是為你好,居然還不領情?
    也不想想,要是安皇最後不幸身亡,那現在內殿的這群人中,誰最可能被拉出來頂鍋的,當然是卻寧這個定國使者。
    誰讓安國對定國成見頗深,總覺得他看起來就是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再加上前兩次國宴發生的事情,說不定安國眾臣還會把這件事上升到早有預謀的行列,把定國使節說的多麽多麽陰險。
    這人要是真這麽有智商,就不會自己跟著來了。
    “回稟丞相大人,陛下這是中毒的跡象。”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下,老太醫不敢顫抖,診斷出結果後連忙匯報。
    “中毒?!”眾人驚呼。
    陳晏眼神一淩,他料想的沒錯。不過,安皇從外麵回到內殿準備,不過一刻鍾,要想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下毒,總會留下痕跡。
    轉身,厲聲吩咐道:“立刻,關宮門,搜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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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陳秋棠:以前是我每回參加宴會都要出事,現在終於換成我兒子了。
    陳晏:不不不,爹,您這和柯南的體質一樣,遺傳不了的,馬上就到您出場了。
    黑團子:不是,安皇都中毒了,你們好歹緊張一下啊!
    陳家父子:我們好緊張啊:)
    黑團子:哦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禮節性緊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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