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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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陳秋棠治好長春宮從皇宮出來, 又過了兩天。
清晨。
醫館照常開門, 平和的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大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人煙繁盛。
“陳大夫, 我腰痛。”
“陳大夫,我胸悶。”
“陳大夫,我頭暈。”
大約是為了讓大夫重視他們, 所以這些來醫館看病的人的話語中的形容詞都很誇張,捂著身子,難受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歸天了一般, 但其實,都隻是一些小毛病罷了。
雖然病症簡單, 但陳秋棠也沒有懈怠, 依舊認真對待。
在不費什麽力氣就又送走一位病人後,陳秋棠看著對方知道自己某些功能沒事以後, 情緒高漲離去的背影, 他沒怎麽在意的用手撫了撫剛剛被那位過於激動的病人扯出褶皺的衣袖,然後向門外看了看, 見沒有人上門,就又坐了回去。
“陳、陳大夫, 我……”
不一會兒, 聽得櫃台前好像又傳來了一個人越走越進的腳步聲。
正在整理櫃台上被激動的病人弄亂的黃紙的陳秋棠頭都沒抬, 右手一移, 順手就從針包上拿出一根長針————針頭上還閃過一道光。
“你是哪裏不舒服?”低沉磁性的聲音, 溫柔且親切,能很好的安撫病人心裏的焦灼忐忑。
“我……我、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這位病人雖然說話有些結巴,但中氣十足,可是一點都不像有病的樣子。
哦,他懂了。
“茅房在後麵,直走到底向西轉彎,不用謝。”
陳秋棠溫溫柔柔的說完,又動作利索的將銀針插回針包裏,從頭到尾,他頭都沒有抬一下。
而十分規矩的站在坐診櫃台外的那位病人,默默低頭看著映入眼底的那一排閃亮亮的銀針,小心翼翼的後退半步。
其實仔細看就能發現,這位病人英俊的臉都快被嚇扭曲了,在陰影下,略顯詭異。
“父親……”
第二個音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抹亮色人影一步就跨過醫館大開的門檻,帶著街外溫暖的春風,來到櫃台邊。
“陳大夫,又出事了!”急促卻不慌亂。
陳秋棠難得抬了一下頭:“站直身子,深呼吸,靜之是哪裏不舒服嗎?”
然後沒等對方回答,就又低下頭,用手胡了一把桌麵上的藥渣,用黃紙包好,放在一旁。
卻寧十分自然的聽從陳秋棠的話,鬆開扶著櫃台的雙手,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氣後,再緩緩吐氣。
緩過神的卻寧,自從進屋後,雖然注意力大都集中在陳秋棠身上,但是餘光下意識的劃過身旁這位光看氣勢就覺得身份不凡的病人。
不過……
這人看著健康的能打死一頭熊,卻來醫館,這是得了什麽不能告人的疾病嗎?
這個念頭在卻寧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吐完槽就沒有太在意,看著麵前忙碌的陳秋棠,眼神專注,語氣十分誠懇。
“寧沒事,多謝關心。是真的出大事,使團裏的人,全部都中毒了!”
卻寧的神情誇張了不少,似是試圖引起陳秋棠的好奇和興趣。
隻可惜,陳秋棠依舊頭都不抬一下,八風吹不動的繼續把櫃台整理幹淨,仿佛一點都不在意卻寧口中的“大事”。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他有係統在手,能隨時監控宿主的行動,而且隻要陳晏在宮裏,就相當於他也在宮裏。就算有突發事件,還有黑團子看著,就算出事也會報告給他。
再說了,就憑這些人,又能搞出什麽大事?
“沒病就出去吧,別擋著其他人的路。”
陳秋棠看了看大門的放向,正巧有幾個人,好像是打算往這邊走來,而通往坐診櫃台的路,已經被卻寧兩人堵了個正著。
所以,他這是在轟人,不過在場的兩人好像都沒怎麽聽懂。
故意堵著路的卻寧,是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本就是來搗亂的,擋著那些不過是腰酸背痛閑著沒事幹就是為了找陳秋棠聊天的人,好讓陳大夫多休息一下。
陳大夫身體不好,要是太過勞累,他們幾個人都不放心。
沒錯,他主要是受陳晏的請托————當然,安皇也有份,不然卻寧肯定會被安皇困在皇宮裏,根本不可能讓他出來和陳秋棠見麵。
至於兩人身旁那位被卻寧評價為的身份不低的病人,正悄悄的豎著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
見陳秋棠要對方出去,對方卻不動彈,心裏有些不高興,就在一旁皺起了眉,散發著不俗的壓力,盯著對方的背影。
那張看著就有威嚴的臉龐上,一對堅毅的眉峰蹙著,嘴唇抿成一條線,一點笑容都沒有。這副神情,能讓膽子小的人瑟瑟發抖。
卻寧也不是平常人,自然敏銳的感受到了身側那道逼人的目光,一轉頭,就和那人不滿的眼神對上了。
霎時,兩人之間的對視好似火星撞地球,凜凜之威蕩漾開來,讓門外抬起一隻腳準備跨過門檻進來和陳大夫打個招呼的幾個人,身體僵住,動作一定,一句話都沒敢出口。
這氣氛,不妙啊。
老百姓對於這種上位大人物的氣場,就像老鼠遇見貓一樣,這種看見天敵一樣的汗毛聳立,讓他們的感覺十分靈敏,收回腳,立刻就向後轉,跑的比兔子還快。
他們還不趕緊溜就是傻。
陳大夫,有緣再見!
陳也許是聽到了他們的心聲,陳秋棠的目光看了過去。
幾秒後,他深邃的目光從門外那幾個人的背影上移回來,漫不經心的劃過還在對視的兩個人,握拳輕咳一聲,打斷了這好似脈脈深情的一對。
“陳大夫,你沒事吧?”
“父親,又難受了嗎?”
兩人異口同聲。
然後,下一刻,又十分同步的扭過頭互相瞪了對方一眼。
卻寧這次聽清了對方的稱呼,心中覺得不可思議,探索的眼神一直在對方身上來回打量。
他小時候可是一直和陳大夫生活在一起的,陳大夫隻有陳晏這一個獨子不是麽?哪裏還得第二個兒子?
但是……
卻寧一轉頭,視線在陳秋棠的臉上一掃,發現對方居然沒有慍色,似乎覺得這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難道是真的?
卻寧暗自思索了很多東西,但轉念一想,自己再怎麽想,也沒有對方親口承認來的快。
“閣下是哪位?”
卻寧拿出十分鄭重的態度,注視著麵前這位氣質非凡的男子,心裏也在搜索著他知道的安國將軍的姓名。
畢竟,這人身上的氣勢,不當將軍真的可惜了。
“關烈。”
渾身透著威嚴的英俊男子,一挑他那兩道淩厲的眉毛,波瀾不生的鳳眸瞥了眼卻寧,他的回答的也非常具有個人特色,幹脆利落的告知了對方自己的姓名,多餘的廢話一句沒有。
“戰神關烈?”
卻寧眉梢一抖,心頭一顫。
他知道這個名字,安國的戰神,關烈在外征戰多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周邊的國家都畏懼非常,是安國旗幟一般的人物。
但是少有人見過關烈調麵容,因為他每次出征都帶著一個凶狠似惡鬼的麵具,讓敵人更加膽寒。
所以,現在也有不少人猜測,關烈的長相如果不是特別難看,就是特別好看————就像蘭陵王一樣。
以前卻寧對這些八卦都是不屑一顧的,但他現在可以下定論了,關烈長得可以說是“特別好看”的那一類。
“過譽。”
卻寧隻是驚訝的一個根本不需要回答的疑問,但關烈依舊簡潔幹脆的回應了他。
“你叫陳大夫……父親?”此時的卻寧,心頭隻有這一個疑問,抓心撓肺的,不吐不快。
雖然關烈覺得這人有些八卦,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陳秋棠就又咳了幾聲。
“咳,咳咳咳咳!”
然後這一咳,就止不住了。
這少見的場景,嚇得另外兩人什麽都顧不得說,連忙衝過來,一個平胸撫背,一個端茶倒水。
“父親,吃藥。”
戰場上從來沒有露出過膽怯的關烈,看著陳秋棠那咳的蒼白的臉色,眼神中居然夾雜著害怕,端著茶杯的手抖有些微的顫抖。
“咳咳,咳。”
放下掩著嘴的手,端起關烈遞過來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水的陳秋棠,忍下胸中泛起的疼痛,準備安撫一下這兩個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的晚輩。
“沒事……咳咳。”
卻寧不讚同皺著眉,聽著陳秋棠才說了一半就又開始咳嗽的沙啞聲音,手上卻很自然的撫了撫他的背。
“您還是大夫呢,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先看看嗎?”卻寧無奈的看著陳秋棠說道。
“父親,要注意身體。”看著陳秋棠不平靜了下來,關烈也走到卻寧身邊,用他高大的身軀擋著門外吹來的風,即使那風還帶著暖意。
陳秋棠止住了喉間控製不住的咳嗽,抬手示意卻寧可以停下了,然後那稍顯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淺笑。
“我倒是想休息,但某些人鬧出的事情,卻不讓我休息啊。”
卻寧:“……”
他突然有些心虛是怎麽回事?
明明這些都不是他指使的啊!
他才奪嫡成功啊!
之前洗腦榮王,使用美人計,意圖毒害安皇的那些計劃,真的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他真的冤枉死了啊!
越想越委屈,卻寧眼淚汪汪的看著陳秋棠,試圖引起對方的同情。
像衛兵一樣站在陳秋棠麵前的關烈,也瞟了卻寧一眼,那眼中暗含的警惕和懷疑,讓卻寧更加委屈了。
真的!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陳大夫對他那麽好,他可是超級有良心的好不好!
“我說的是榮王。”陳秋棠又喝了一口水後,又悠悠的補了一句。
卻寧:“……”
不帶這樣耍人的!
這時,後門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這個節奏,是陳晏。
被推了無數次的雕花木門一推開,已經換了便服的陳晏抬眼便看見三人這非常能引入誤會的架勢。
不過,一點戲劇性的誤會都沒有發生,他眉頭一蹙,瞬間就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加快步伐走向陳秋棠。
“爹,你又發病了?藥吃了嗎?”
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的陳秋棠,對自家兒子抬了一下手裏的青花瓷茶杯,意思很明白了。
陳晏這才鬆了口氣。
視線掃到關烈,兩人對視不過一瞬就分開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陳晏看向卻寧,嘴角一扯。
“你來這做什麽?”
卻寧對著他,手一攤道:“我有病,來醫館找大夫看病。”
這副破罐子破摔無所畏懼的德性,還有這聽著好像還挺有道理的歪理,讓陳晏再一次確定了,雖然時隔多年未見,但這人是一點都沒變。
還是那麽的欠揍。
“你確實有病。”陳晏道,“腦子有病,這裏看不好,請另尋名醫吧。”
“在我心中,陳大夫就是神醫,藥到病除,妙手回春,其他人都比不得!”
卻寧說的義正言辭,就仿佛剛剛沒看見陳秋棠咳嗽一樣,惹得關烈側目不已。
這幾人聊得歡快,不想,陳秋棠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所以,你們去看望榮王嘛?”
嗯?!
看望榮王?
陳晏立刻拒絕:“爹,你的身體……”
“我還沒到那個地步。”陳秋棠看著兒子捧在手裏怕化了的表情,有些受不了的失笑了一聲。
“你們都沒人願意隨我學醫,子清也是個半吊子,隻能我自己去看。萬一榮王真的是被人用毒控製了,我們也可以早作準備,不是麽?”
“當然,如果你們不願意陪我去,我自己去也行。”
陳秋棠一副“你們自便,反正我一定回去”的樣子。
眾人:“……”
你都這樣說了,他們還有什麽可以反駁的嗎?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跟著一起去啊!
……
榮王府。
富麗堂皇,金碧輝煌,這些,榮王府都沒有。
對比其他親王的府邸,甚至顯得有些破舊,一點看不出這是安皇最為寵愛的榮王。
“咚咚咚。”
“誰啊?”榮王府都門房有些怯生生的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小心翼翼的往外探頭。
關烈就站在榮王府門口,一臉的嚴肅認真:“關府關烈,貓翻牆,請見諒。”
關烈?
戰神關烈!!!
門房在震驚過後,立刻打開了大門,差點就同手同腳了起來。
“關將軍,請進!”
“謝謝。”
關烈十分認真的對開門的人到了謝,到著身後的幾個人,就這樣順利的進到了榮王府。
“太太太、太客氣了!您請稍等,下人這就去通報王爺。”
目送激動萬分的仆人遠去,被安排在大堂裏的關烈就當沒有看見卻寧和陳晏調侃的目光,隻看著扯著玄色外衫的人,讓他先坐下。
“父親,一切交給我就行。”
“嗯。”陳秋棠放心的點了點頭,“記得要讓他多說話。”
“是。”關烈表示明白。
作為一個征戰沙場多年無敵手的將軍,讓人閉嘴和讓人說話的手段,他都多的是。
不多會兒,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穿著樸素身上沒有半點裝飾的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關將軍?咦……丞相大人?”
榮王的視線在幾人的身上一掃,看見陳晏的時候,明顯一驚。
沒人和他說,除了關烈,陳晏也來了。
見榮王向他看過來,陳晏拱手作了一揖,臉上帶著笑說道:“巧合而已,晏隻是路過,被一隻貓兒驚到,便跟過來探望,希望沒有驚擾到殿下。”
“當然沒有,丞相大人的到來,蓬蓽生輝,小王當然歡迎。”
還了一禮後直起身,待走近了各自坐下後,陳秋棠這才看清對方的儀表。
榮王的容貌和已故的皇後娘娘有五分相似,那帶著些秀氣的臉龐和幹淨的衣著,讓榮王看起來和普通的皇室宗親沒什麽兩樣,甚至更加讓人心生好感。
陳晏打完招呼就退後一步坐回椅子上,把主場讓給關烈,畢竟是以關烈調名義過來的他不會喧賓奪主的找存在感。
關烈講話向來以簡潔為主,但這次,也盡量說的長一點:“殿下,臣的貓,可以讓臣帶走嗎?”
“小王已經讓下人去找了,沒想到關將軍這等人物,居然也喜歡這種柔弱的小動物?”
坐在下首的陳秋棠眉眼一動。
“也”、“柔弱”,這兩個詞透露了榮王不少的信息。
兩人繼續聊天。
“臣剛回京,可否請教殿下,最近京城可是發生了什麽值得臣關注的事情?”
關烈的這句話,讓一直提心吊膽的榮王鬆了口氣。
原來對方隻是來打探消息的,也對,雖然都傳安國戰神關烈為人強勢作風嚴肅,但他畢竟是剛回京,想找個人了解一下最近的形勢也屬正常,那隻貓應該隻是一個借口而已。
雖然對於為什麽對方會選擇自己,榮王尚有些許疑惑,但對於關烈這個人,他還是心存敬佩的。
其實,換句話說,關烈作為安國的戰神,安國的百姓沒有幾個是不崇拜的,看剛才那個門房的表現其實也已經能看出幾分跡象來了。
榮王放下了戒心,開始給關烈講解起了眾所周知的京城的局勢變動。
第一件事,當然就是“安皇中毒”事件。
“雖然關將軍才回來,但近幾日皇宮裏的變故,想必也是有所耳聞吧?”
“嗯。”關烈淡定的點頭,他根本不在意榮王在講什麽。
他隻是想著,自己這算是引導成功了嗎?完成父親交待的任務了沒?
隻聽榮王繼續說道:“陛下在宴請定國使節的時候,閉門不出,然後宮門落鎖,開始大範圍搜身。根據小王的經驗,這中間,絕對有大事!”
“大事?”
關烈嚴肅的臉上擠出一分疑惑,雖然僵硬,卻顯得十分真實。
榮王見他真的不知,神神秘秘的對他說道:“小王覺得,陛下可能是被定國的使節暗中下了毒。”
話音落,關烈等人都下意識的瞥了坐在角落裏的卻寧一眼。
被迫接受注目禮的卻寧:“……”
你們這群人,不要太過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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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明後天就可以回家了,很快就能穩定碼字了,現在拿手機碼字,真的不習慣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