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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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內。
之前中毒的安皇經過治療, 已然恢複了精神, 正坐在書桌前勤政。
餘光瞥見一身朝服的陳晏從門口走過, 安皇立刻放下手裏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奏折,刷的站起身來, 向外喚道:“子清,進來。”
半垂眸看著地麵,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陳晏聽見這道聲音, 神情一愣,緩緩的轉頭,看向頭頂的門匾, 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從上朝時的垂拱殿走到安皇的內殿附近來了——雖然他是亂走的, 自己完全沒有這個意識。
看來, 自己的腦子確實有些不太清醒了。
自省了一遍的陳晏,見左右內侍都垂頭靜立, 沒有阻止的想法, 安皇又在殿內催了兩聲,他輕歎了口氣, 提著衣襟跨進了崇政殿內。
“陛下。”
陳晏行禮尚未完全,安皇手一擺, 也不管什麽禮儀不禮儀的了, 湊近後就急聲問道:“雲吉沒事吧?”
陳晏的臉色更不好了, 但嘴上還是說了假話。
“家父……尚可。”
安皇一點都不信這句話, 斜了下眼睛, 鄙視陳晏時的眼神有幾分陳秋棠的氣勢。
“朕可是有眼線的人,用不著騙朕。”
陳晏心裏一忖,這說的是關烈吧?
“子清,不要這麽緊張,雲吉可是神醫,會好的。”
安皇安慰了幾句,陳晏沉著臉,點了點頭。
“陛下是套了關烈的話?”
話雖是疑問句,但語氣中卻沒有含多少疑問。
安皇眼角向上一挑,頗有幾分自鳴得意的樣子,一點都不心虛的回答陳晏道:“就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還用朕套話?隻要雲吉一有事情發生,他臉上都快要結冰了,簡直一目了然,一看就明白了。”
陳晏看了安皇一眼,安皇的邏輯沒有錯。
作為鎮守邊關的戰神,關烈的表情很少有變化,而一旦有變,基本上就是和陳秋棠有關。往這上麵上猜,肯定沒錯。
“既然知道他不想走,陛下還打算讓他帶兵出征嗎?”陳晏說國事的時候,硬是把自己的情緒給拉回正軌。
安國周圍有不少小國,因為最近安皇中毒的事件開始躁動不安,經常暗地裏搞些小動作,有一部分可能與定國有所接觸。安皇不勝其擾,想派兵直接把他們鎮壓下去,最完美的人選,自然是安國戰神關烈。
但戰神他現在並不想出征,他隻想陪伴自己重病的父親。
關於國事,安皇也很謹慎,國與家之間的抉擇,讓安皇在殿內來回踱了好幾步,思考了很久,拂袖轉身對陳晏說道:“罷了,暫時不動吧,朕先派人通過外交警告這些小國家,就當是給他們一個機會了。”
“陛下英明。”陳晏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拱手奉承道。
“哎,行了行了,朕還能不知道子業的想法嗎?這時候派他出去,豈不是顯得朕很沒人情味?”
安皇也不是傻的,他和陳秋棠關係那麽好,當然知道,越是這種時候,關烈越不想出征。子業想待在京城,那就先待著吧,他人在京城,那京城簡直可以說是固若金湯,安皇別提有多安心了。
安皇在心裏琢磨著:算了,反正那些小國也跳不了多長時間,就當免費看猴戲了。
安皇在內殿轉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出宮一趟。
“走,朕和你一同去看望一下雲吉。”
……
醫館內。
“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讓安皇和陳晏的腳步邁的不是那麽流暢,兩人的神情都有了幾分變化,推開門走了進來,映入眼簾的那就是半倚在床上穿著白色中衣披著黑色外套的陳秋棠。
在兩種對比鮮明的顏色的映襯下,陳秋棠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許多。
“雲吉……”
安皇的呼吸像是漏了半拍,呼喚名字的聲音驟然降低,但對方還是聽到了,並且側頭看了過來,還帶著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
“陛下和子清來了。”
神色變幻的陳晏聽到這個沙啞的聲音,幾步就跨了過去,順道還把站在床邊的高大身影給推到一邊。
“爹,藥喝了嗎?身體好些了沒?現在感覺如何?”
安皇慢了陳晏一步,站在他身後,看著陳秋棠的臉色,聽著耳邊傳來陳晏急促詢問的聲音,有幾分意外。
上一次聽見他家丞相這樣的語氣,是在多少年前?
自從接任丞相一職後,陳晏的動作越來越沉穩,神情越來越莫測,氣勢越來越高深,讓安皇既欣喜又失落。
現在,聽著這個聲音,安皇仿佛又見到了當初那個鮮活的少年,嘴角不由的滲出一絲微笑。
陳秋棠看著關烈被陳晏擠到一旁也不生氣,隻顧端著藥碗盯著他,眉眼一彎,視線劃到剛進來就存在感十足的兩個人身上。
“咳咳,你們怎麽來了,國事要緊?”陳秋棠捂著嘴,壓下喉嚨裏的瘙癢和胸中的疼痛,溫潤如初的看向他們。
“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不用你操心。”
安皇站著,陳秋棠半躺著,安皇的個子自然比陳秋棠高出很多。安皇覺得,這個視角特別好,感覺非常有氣勢,連說出的話都自帶加成。
陳晏不說話,隻用那雙眸子看著他,注意到他眼神裏的關切,陳秋棠輕聲一笑,為了不引起又一輪的咳嗽,他刻意壓低嗓音,使得聲音更加低沉溫柔。
“好,我這不正在休息嗎?”
“子業,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陳秋棠接過關烈手裏的藥碗,就勸他回去。
“嗯。”關烈認真的盯著陳秋棠把藥端走,隨口應了一聲,就閉口不言了。
也不知道他是答應了,還是在敷衍。
待陳秋棠喝完藥,閉眼睡下後,陳晏默默的坐在床邊,替他掖了掖被子,就起身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房門。
關烈背著手,輕輕的合上了身後的門,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盯著安皇和陳晏,在合上門的那一瞬間,陳晏能感受到關烈身上有一股催城般的威勢壓著他們,似是在表達不滿。
安皇秒懂。
“子業不用出征。”
話音剛落,龐大的氣勢瞬間消散於無形。
見狀,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依舊高大威猛冷著臉的安國戰神,安皇有些想偷笑,這會兒看著,卻有點像扒著父母的衣角不想離開的孩子一樣。
“你們兩個啊,前幾天,朕中毒了,也沒見你們有多緊張,怎麽雲吉這一病,你們就跟丟了魂一樣?”
“因為父親是神醫,肯定能解陛下體內的毒,但父親病了,可能……沒人有能力救。”
這是關烈開的口,說得也是陳晏想說的話,兩人暗自對視了一眼,瞬間就都明白對方的心情。
安皇:“……”
哦,他明白了,這兩人是在嫌棄他的醫術。
“紅顏醉這種毒,狠辣無比,而且多用於皇室。雖是產自定國,但定國皇室對此肯定也是嚴加管控,到底是怎麽泄露出去的?”安皇自從醒來後,就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陳晏伸手,引著兩人沿著臥房的走廊向前走去,邊走邊回答:“之前剛剛落幕的定國奪嫡一事,早已牽扯到了後宮,有人能拿到這種毒,沒什麽值得稀奇的。”
安皇眉頭一皺:“是定國哪位皇室宗親如此厲害?”
“臣不知,但也許,和陛下您後宮那位長春宮有關,解藥也是她提供的。”陳晏從旁提醒道。
“……華予嗎?但她給了解藥,應該不是她才對。”安皇低頭小聲自語道。
“即使她給了解藥,也可能是故弄玄虛,或者賊喊捉賊,陛下三思。”似是聽見了安皇的自言自語,關烈非常不讚同的插了話。
安皇一頓,這才解釋道:“雖然她在安國臥底多年,但她並非自願,我和她對於交換情報這件事早就有了默契。而上次的中毒,並不是她的任務,隻是她有所察覺,先一步防範而已。”
“哦,是這樣嗎?”陳晏淡淡回了一句,偏頭看了安皇一眼又繼續看向前方,“您可別真的中了對方的美人計卻不自知啊。”
嘖,這小子。
安皇嘴角一扯,知道這是自家丞相在向他表達不讚同意見時的語氣。
“你們懂什麽!朕的一顆心早就給了皇後……哎呀,朕和你們說這些做什麽!兩個不知道成家立業的逆子。”
兩個逆子:“……”
“既然您對她們早已有了解,那臣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您自己拿主意吧。”陳晏率先轉過前麵的一個拐彎處,不再看向安皇。
他不管了,您就自己拿主意,看看是否要抓長春宮那位問罪吧。
雖然她並沒有參與下毒,但也是知情者,雖然對方礙於立場無法告知真相,卻又送了解藥過來,救了安皇一命。
這一反一正,要如何抵消,就全看您自己的想法了。
三人默默無語,又穿過幾個走廊後。
“丞相府到了。”
說著,陳晏帶著這兩個從後門進了自家的府邸,招呼人過來伺候這兩位尊貴的客人。
“等等,這麽近?”
安皇一愣,他這是第一次從醫館的內部走到丞相府的後門來。
“雖然背對,但畢竟是在一個街區,怎麽了?”陳晏也被安皇的反應驚到,暗自計算了一遍,發現自己沒走錯,也沒有繞路。
摸著胡子,一副思考模樣的安皇,暗沉的眼神在關烈和陳晏的身上轉悠了一下,對自己的心腹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榮王府和定國使節住的驛館也在一個街區,你們說……”
“怎麽?”
兩人關注的眼神也都看了過來。
“他私下裏,會不會也有這麽一條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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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陳晏:挖一條密道去醫館。
關烈:挖一條密道去父親家
榮王:挖一條密道去驛館。
卻寧:那我就挖一條密道去定國吧~
安皇:……安國的地下,早晚被你們這群人挖的四通八達你們是地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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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作話裏那兩個被和諧的詞是——
“導”“火”“索”,“八”“九”
神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