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 最後一絲黑暗終於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這極限的黑暗與光明的對比, 讓那縷光芒綻放出比它本身更加璀璨耀眼的亮度。
    站在逐漸升空的飛船上，終於切換到旅遊模式的陳秋棠, 一手扶著圍欄，一手放在額頭上遠眺朝陽。
    “啊，景色不錯的樣子。”
    【大人, 宿主已經按照你交給的資料，把潛藏的吸血鬼都解決了哦！先召集，再全滅, 幹脆利落，真有您當年的風範呢！】
    對此, 黑團子露出了老父親般的微笑。
    這次的宿主, 它真的很喜歡，大概是因為, 青春是最飛揚不受拘束的一種氣場吧, 有夢想的人都會愛上這種感覺。
    黑團子覺得，它應該也算是有夢想的人吧。
    “這麽快？動作很迅速嘛。”收回注視著遠方的視線, 後背倚在欄杆上，陳秋棠絲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
    【那當然, 也不看看是誰帶出來的！這都是大人的功勞哦！】
    它說的都是真心話, 黑團子才不屑拍馬屁呢！
    “哈哈哈, 也不全是因為我, 涵山本身就很有天賦。”自認為是左涵山心理醫生兼監護人的陳秋棠笑得十分高興。
    但高興過後, 卻是更多的疑惑和空虛。
    “你說，一個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和一個拯救世界的救世主，這中間，到底差了些什麽呢？為什麽多了一個我，整個世界就完全不一樣了呢？我也沒幹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說出這句話，更多的是屬於自言自語範疇，陳秋棠並沒有想要探索答案的意思。
    他就是單純的在問自己。
    問自己，這麽多世界走過來，他究竟言傳身教了些什麽，才會讓宿主願意掐滅心中的毀滅欲望。
    雖說光陰似流水，轉眼百年，但經曆了那麽多的世界，陳秋棠也不是一點感觸都沒有，或者說，他的想法很複雜。
    你看看，連一個小小的全息遊戲都能搞得大部分人分不清真假，卻讓人心甘情願投入真情實感。在這個全息遊戲裏，玩家們會害怕，會欣喜，會因為npc的一句話而願意為之戰鬥。
    讓人付出感情的底線真的很低，連虛擬的遊戲都能騙到人們的喜怒哀樂，他身處這些真實的世界，又怎麽肯能完全沒有投入過自己的感情呢？
    看著一個個本該陰鬱刻薄沒有生存欲望，想要和這個欺騙他不愛他的世界同歸於盡的宿主，從既定的未來大魔王變成會哭會笑有夢想有追求的孩子，他怎麽可能一點感觸都沒有？
    他當然有，不僅有，還有很多。
    隻是，他不知道怎麽開口。
    難道他要直接說自己是來溫暖你感化你，讓你變成一個好人的嗎？
    讓宿主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或者讓宿主成為一個好人什麽的，其實並不是陳秋棠的目的，那不過是任務完成後的附屬品罷了。大家總是願意給有能力幫助自己的人貼上一個好人的標簽，好像那樣別人就會無條件伸手一樣。
    其實，他不過是在重複當年師尊對他所做的一切而已。
    閉上眼眸，回想起曾經的一幕幕，記憶沉澱，整個人逐漸沉靜下來的陳秋棠突然想起一樣東西，猛然睜開眼。
    對了，說到師尊，上次在魔界，司命仙君給過他一頁紙，說是上麵有師尊的信息。但是，現在過了這麽久也沒有回應，不會是騙他的吧？
    【大人？】
    黑團子被陳秋棠突然睜開眼睛的動作嚇了一跳，以為是他發現了什麽漏洞，差點就從陳秋棠身上的那件黑色披風變回原形。
    不過，被陳秋棠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還不想當眾脫衣。
    “全息不好玩，我們還是回去玩劍三吧！用鍵盤和鼠標的，才是真男人！”
    【哈？？？】
    終於穩定下來的黑團子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滿頭霧水，暗暗琢磨，大人這又是在說什麽新型的沙雕笑話？他怎麽聽不懂？
    這年頭還有人玩了全息以後，轉回去玩端遊的嗎？
    “那我們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喂，隻有你自己是愉快的吧？它一點都不愉快啊！
    它還沒聽溫柔的修女小姐姐給它講睡前故事呢！qaq
    ……
    “快快快！奶我一口，奶我一口，要死啦！要死啦！”
    “別奶他，放生！哥，聽我的沒錯，我們倆保證可以把對方幹掉！跟緊我，別管他，讓他自生自滅去！”
    “喂喂喂，寒山你別太過分啊！奶我——救命！！！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
    “快快快！抓到了！上！要什麽秦王繞柱，是男人就硬杠，來幹！”
    三個人的房間，兩個人手裏的鍵盤按得是劈裏啪啦的響，鼠標也跟著點點轉轉，一頓眼操作猛如虎，看得人眼花繚亂。
    至於剩下的那個人——全程一言不發的陳秋棠，一手放在鼠標上，一手放在鍵盤上，全神貫注的盯著麵前的電腦屏幕，看著上麵敵我雙方的六個血條在那跟海浪一樣的起起伏伏，陳秋棠感覺自己的眼睛完全不夠用。
    額，那啥……
    他現在是該看隊友的位置，還是看敵方的？他是該給玄闕加血，還是給左涵山加血？加血的技能圖標是哪個來著？對應的快捷鍵是什麽？
    還有，對方為什麽會這麽堅定的追著他？他的角色為什麽會倒在地上起不來？
    這些問題，陳秋棠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玄闕，別浪了！快過來，一刀一刀一刀！”
    “來了來了來了！定住了定住了！解不了！”
    “好了，死了死了死了！”
    “呼——終於贏了！”看著屏幕上出現的結算界麵，玄闕長舒一口氣，鬆開都快摩擦起電的鼠標和鍵盤，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
    這可太不容易了。
    看著這份差距懸殊的統計數據，玄闕偷偷的給了左涵山一個強烈譴責的目光。
    你說自己堂哥手殘讓我們帶，但這也殘的太狠了吧，這個奶媽就是個擺設啊，他全程一口奶都沒吃到！他這是在打3v3的競技場還是在玩1v3的單挑啊？用這配置上十三段，他還不如雙開呢。
    什麽1v3？他不是人啊？
    左涵山回瞪了他一眼。
    再說了，能給你機會抱大腿就不錯了，在無限恐怖裏給你開後門特權還想不想要了？
    ……想要。
    提起全息遊戲，玄闕瞬間就屈服了。
    不就是個競技場十三段嘛，沒奶就沒奶，大不了他就繞柱！打競技場，純陽從來都是自帶奶媽特指競技場裏的柱子）。
    還沒回過神來，陳秋棠眼前就冒出了結算界麵，他一臉木然的點掉，看著自己的角色從競技場裏出來了，站在熱鬧的成都，被地上其他人的一圈圈唯美的煙花淹沒。
    “……”
    半天沒有說話。
    因為要組隊打遊戲，所以三人並排坐著，左涵山坐在中間，他小心翼翼的轉頭看向陳秋棠：“哥，怎麽了？我們不是贏了？”
    玄闕也看了過來，心裏想著，說好的開後門，可不能讓機會從自己手中溜走。
    “……沒什麽……就是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玩遊戲吧。”
    陳秋棠木著臉，看著自己眼前這個身著紫色華服的萬花弟子那動作優雅的待機畫麵，再一回想剛剛在競技場，這名萬花弟子被對方天策的馬蹄踩在地上狠狠摩擦的場景。
    太慘了，簡直是慘不忍睹！
    這對於做任何事情都順風順水的陳秋棠來說，那個畫麵就是一場巨大的打擊。
    左涵山偷瞄了一眼堂哥的臉色，遲疑的問道：“那我們還接著打嗎？”
    “……不了。”
    僵硬的起身，僵硬的轉身，僵硬的關門。
    等那邊清脆的關門傳來時，左涵山才清醒過來，盯著那扇關上的門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咦，這是怎麽了？
    ……
    房間裏。
    黑團子看著明顯被打擊到了的大人，連忙勸慰道：【大人，這是後遺症，後遺症！等下個世界就能恢複！】
    “……真的嗎？”陳秋棠整個人萎靡不振。
    真的不是因為他本身也手殘嗎？所以雙重疊加，效果拔群嗎？
    【真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黑團子也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它想著：管他呢，先騙過這一次再說。至於以後，後麵有沒有現代世界還是一個問號，就算有，也不一定有這款遊戲。總之，現在要先讓大人打起精神來。
    但陳秋棠也不是那麽好騙的，他從來不沉迷於虛假的吹捧，帥不過三秒，哀也不過三秒。
    自怨自艾什麽的，太不符合他的氣質了。
    輕笑一聲，陳秋棠抬起頭來，伸手接住停在他眼前的黑團子。
    “啊，謝謝你的言不由衷。團子，你變黑了呢，越來越名副其實了呀，黑團子~”
    真不知道，等他回去以後，那群弟控見到他們性格大變樣的寶貝弟弟，會怎麽追殺他呢？
    這時，房門被推開，左涵山拿著一個手機，探頭進來。
    “哥，你的電話！你家姚助理打電話過來催你去上班嘍！”
    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翹班了的陳秋棠眼神一轉，就聽見那邊的手機裏傳來姚助理那清晰的怒吼聲。
    “左雅山，你給我回來上班！現在！立刻！馬上！”
    死死地捏著手裏的電話，姚助理覺得自己要瘋了。
    自從贏了比賽後，整個全息策劃組每天有無數的工作要做，這人身為總策劃，居然在關鍵時候翹班，他不罵對方一頓，簡直天理不容！
    “哎呀，姚堯終於改口了嗎？我就說，叫左雅山多好聽，為什麽非要叫左先生呢？”一旁還有風不樂在插科打諢。
    “哥？你翹班哦~”左涵山探進來的臉上露出‘終於抓到你的把柄了’的表情。
    “啊，我忘了，我還以為今天是周末呢~”陳秋棠不為所動，笑著接過他手裏的手機，“真可惜，本來還想今天和你們一起玩遊戲的。”
    接著，他“喂”了一聲，然後，他就收到手機話筒裏傳來的更為嚴厲的譴責。
    “你居然翹班去玩——遊——戲——？！”
    陳秋棠歪著頭。
    哇哦，今天姚助理的脾氣有點大啊，幸好他把手機放遠了，不然耳朵就要炸了。
    雖然提前把手機拿離身邊，但陳秋棠還是能感受到那股怒氣，甚至產生了整個手機都在顫抖的錯覺。
    在姚助理的咆哮聲中，陳秋棠淡笑著和左涵山走出房門，和兩人打了搖了搖手機，示意自己要去上班了。
    “先走了，等我下班回來再一起打競技場吧~”
    “左！雅！山！”
    然而，回複他的是手機裏再也不複優雅的姚助理的咆哮聲。
    哎呀~他忘記掛電話了呢~這下糟糕了，一會兒公司裏要熱鬧了~
    反手關上門，迎著正午的陽光，走在去公司路上的陳秋棠，嘴角勾起的弧度越發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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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不樂：姚堯，需要我給你分享左雅山在全息遊戲裏的截屏和視頻嗎？笑嘻嘻）
    姚助理：請給我左雅山的翻車視頻，謝謝！淡定的伸手）
    風不樂：……你這轉變的也太快了吧）怎麽可能有那種東西！他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
    姚助理：沒有？那就去創造！露出優雅的笑容）
    風不樂：完了，姚堯瘋了！左雅山，都是你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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