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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狐王太後的強勢壓迫, 千瀾殿中妖心惶惶。
有妖選擇識時務者為俊傑,投靠狐王太後;
有妖選擇一臣不事二主,站在小螭龍這邊堅定不移;
有妖選擇小魚小蝦獨善其身, 兩不相幫;
還有妖選擇偷盜財物,意圖逃出千瀾殿這虎狼之地, 自謀出路。
發現千瀾殿珍寶失竊, 夏芩在第一時間內封鎖消息。狐王太後本就對千瀾殿虎視眈眈,隻等著一個把柄好徹底清洗千瀾殿。她若知曉, 定會抓住此事大做文章, 清除千瀾殿中不願順服之妖, 將千瀾殿徹底變成她的一言之地!
必須趕在狐王太後收到風聲之前,抓到盜寶者,平息這場風波。
沒想到,查來查去,最終卻查到了冬苳身上。
冬苳, 龍族派到小螭龍身邊的侍女之一。
“冬苳, 為什麽?”夏芩問道。
“我隻是想活下去。狐王太後和螭龍殿下神仙打架,我們這些凡妖遭殃!燕魚不過是個孩子, 生生被打殘了雙腿, 就因為她為小殿下報了一句不平!狐王太後對付不了小殿下,便拿我們這些妖仆開刀, 今天說這個做事不盡心打斷了手, 明天說那個長舌多嘴打爛了臉。夏芩, 我隻是一個小小侍女, 我不像你這麽勇敢。我不想摻和進他們兩個的恩怨之中,成為犧牲的炮灰,我隻想活著!”
想到了千瀾殿這些天來流下的血,想到躺在床上雙腿血肉模糊的燕魚,冬苳害怕得渾身顫抖,跪在地上,揪住夏芩的衣擺,祈求道:“夏芩,你放過我吧,我隻想活著。”
冬苳眼中的淚水刺痛了夏芩,夏芩扭頭閉上了眼睛,腦中浮現的,是從前姐妹四妖的歡顏笑語——
春苕、夏芩、秋蕪、冬苳。
她們四個是龍族派來伺候小螭龍的侍女。
她們一同從東鏡碧海來到陌生的妖王宮千瀾殿。
在這妖生地不熟的妖王宮,她們抱在一起取暖,互相安慰,互相打氣,以姐妹相稱,說好了相扶相持,一起完成使命,保護好小螭龍殿下。
但是,世事難料。
不到半年的時間,春苕因盜竊被逐出宮;秋蕪與她幾近決裂,一見麵便是劍拔弩張。
冬苳,是她僅剩的姐妹。
想活著,這不是錯。
許久之後,夏芩睜開眼睛,帶著無比的疲憊,“把偷走的珍寶還回來,我放你走。”
隻要珍寶一件未少,她尚能將此事抹平。
冬苳麵上一喜,連忙抹掉淚水,生怕下一刻夏芩便會反悔,連忙爬起來,在前帶路,“我把所有珍寶都沉在檀湖,我現在就帶你去拿回來。”
與此同時,秋蕪找到了千瀾殿的侍衛甲,“甲哥,我知道是誰盜寶。”
侍衛甲忙問:“是誰?”
“他們現在正在檀湖轉移贓物,若是遲了,他們就要跑了。”
“我現在就召集兄弟去檀湖抓賊!”
“等等!”秋蕪連忙喚住侍衛甲。
“秋蕪,還有事嗎?”
“甲哥,別告訴別妖,這件事是我告的密,隻當你明察秋毫,自己查出來的。”秋蕪說道。
侍衛甲十分感動,秋蕪這是想把功勞讓給他啊!秋蕪,果然還是念著他的。
感動地一把握住秋蕪的手,侍衛甲深情道:“秋蕪,我不會辜負你的!”
秋蕪唇角抽搐,掙脫出手,“甲哥,再拖下去賊妖就要跑了。”
侍衛甲聞言不再兒女情長,立馬回去找自己的侍衛兄弟。走到一半,侍衛甲回頭,看著亭亭玉立站在假山下,猶如一株俏麗的花兒般的秋蕪,依依不舍:“秋蕪,我一定、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誰管他辜不辜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秋蕪厭惡地狠狠地擦著自己的手,像是要把一層皮都擦掉般,白嫩的手背上很快便出現一道道血絲。
【005……他是你上輩子的丈夫。】係統說道。
【我上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跟了這麽一個窩囊廢!】想到上輩子跟侍衛甲私奔之後窮困潦倒的日子,秋蕪滿心不平。
起初她以為跟著侍衛甲會有好日子過,於是毅然決然背棄了處於風雨飄搖之際的千瀾殿,跟著侍衛甲私奔。
沒想到侍衛甲那般不中用,竟被追殺的侍衛斬斷雙足。他們勉力逃了出來,噩夢般的日子從此開始——
侍衛甲斷了雙足,廢了修為,每日湯藥不絕。為了撐起這個家,秋蕪不得不每天泣血產珠,賣珠換取到的微薄錢財,大半都貼進了侍衛甲無盡海般的醫藥費中。
千年時光,耗光了她的精血,也耗盡了她對侍衛甲所有的感情。
恩愛不再,唯餘怨懟。
後來在藍城遇見已成王後的夏芩,更是直接引爆了她所有的怨懟——
為什麽?
為什麽你是高高在上的妖王後,我卻是低賤貧困的采珠女?
為什麽你的丈夫是君臨天下的妖王,我的丈夫卻是殘疾窩囊的廢物?
明明你比我大一百歲,你容顏依舊,我卻被生活摧殘蒼老如老嫗?
“老婆婆”?
你叫誰老婆婆?!
明明起點都一樣,為什麽結局天差地別?
為什麽,你是天,我是地?
這輩子,天地該變一變了!
侍衛甲,這個窩囊廢騙了她一輩子,這輩子該輪到他還債了。
【他也就隻有這點用了!】
係統憂鬱,想找一個真·女主,就這麽難嗎?
檀湖在王宮東麵偏僻之處,往來稀少,草木蔥榮。
為避妖耳目,夏芩冬苳於挑夜深妖靜之時出行,連盞燈籠都沒點,又擇偏僻小道而行,更為此行添了一份阻礙。
幸而夏芩冬苳都不是什麽養在深閨的嬌嬌小姐,有淺薄修為傍身,倒不懼這崎嶇難行之路。
四野寂靜,似乎是幹走路覺著無聊,冬苳忽然與夏芩談論起了自己的過去。
“夏芩姐,你知道嗎?我家裏很窮的,很窮很窮。”
“但是,越窮越生,越生越窮。”
“我有數百個兄弟姐妹,父母生我們,隻是為了賣個好價格,改善生活。我是家中最好看的,所以,我是最貴的。”
夏芩瞥了眼冬苳,猛然發現,在這朦朧月色下,冬苳很美,很美。從前冬苳老是低著頭,用厚重劉海擋住眼睛,低調沉默,相處這麽久,她竟然沒發現冬苳生得這般好看。
“八十個兄弟姐妹,換了我進宮的機會。”
“不為其他,就是希望能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攀上螭龍殿下這根高枝,然後幫扶娘家。”
“但是你不願意。”夏芩說道,憑冬苳的姿色,她想出頭,不是難事。但是她沒有。
寂靜月色中,沒有蟲鳴,沒有鳥叫,隻有細微的腳步聲,伴隨著冬苳悲哀的傾訴。
“是啊,我不願意。殿下的侍妾哪有那麽好當的?螭龍殿下是龍,又是妖王弟子,日後的侍妾肯定不會少,她們或許絕色無雙,或許長袖善舞,或許技藝高絕,我隻有一張臉,拿什麽跟她們爭?”
“我有自知之明,我笨嘴拙舌,不討妖喜歡,性子又陰沉,誰會喜歡我這樣的妖呢?”
“所以,我不奢求成為小殿下的侍妾,我隻希望能在千瀾殿好好活下去,我隻希望能活下去。”
“拿回贓物,我去求小殿下,放你出宮。”夏芩說道。幾位殿下賞了自己不少東西,有這些財物傍身,冬苳在宮外應該也能過得很好。
“遲了。”
冬苳停下了腳步,檀湖已經近在咫尺。
平靜的湖麵上倒映著半輪殘月,夜風吹拂,折射出碎珠子似的光澤。
月色美,檀湖美,檀湖之上的女子更美。
雖然老了,但那成熟風韻,卻像是香醇的美酒,分外勾妖。
能生出妖王鳳簫這等六界第二美的,自然也是傾國的絕色。
夏芩猛地站住腳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冬苳。
“夏芩姐,對不起,我隻想活著。”
“快!就在前麵,別讓小賊跑了!”侍衛甲帶領著一眾侍衛風馳電掣飛向檀湖。
“看到了!檀湖果然有妖!”
“她一定就是盜寶的小賊!”
“等、等等!她好像是……”
“夏芩?!”
“夏芩站住!!”
“噗通!”
次日,銀花殿中
千瀾殿侍衛跪地稟告:“夏芩偷盜宮中財物,被發現之後,跳湖逃亡。”
“那檀湖通往宮外流風河,屬下無能,讓夏芩給跑了。”
鳳簫慵懶地靠著軟枕,纖長白皙的手放在玉墊之上,一旁的阿醜正拿著最小號的狼毫筆,聚精會神地在鳳簫長長的指甲上描繪繁花。
方寸之間,攬盡春華。
阿醜這手丹青妙筆,真是甚得狐心。
鳳簫看著正在指尖綻放的牡丹花,神色柔和,漫不經心問道:“確定是她偷的?”
“是,我等在檀湖發現她遺落的玉佩;去往檀湖的路上,也發現了她的足跡;在她的房中,還發現了她未來得及轉移的贓物。”
“那行,你就這樣跟小螭龍說吧。”
侍衛遲疑片刻,問道:“陛下不派妖去宮外緝拿夏芩?”
“緝拿?魚入水,你抓得回?由她去吧,不必理會。”
“是。”
等到侍衛走後,帷幕之後,走出了一道倩影,撲通一聲跪下。
“夏芩謝過陛下救命之恩。”
走出來的,正是夏芩。
夏芩如今還是一陣後怕,昨夜她被冬苳騙到了檀湖,狐王太後趁機對她下殺手。若不是醜侍衛及時出現,瞞天過海用紙人替換下她,死的就是她了。
直到狐王太後在檀湖出現,她才想明白,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
偷盜財物是假,嫁禍她,讓她背負著罵名死去才是真。
隻是她沒想到,連冬苳都被狐王太後收買,小殿下如今危險了!
“別擔心,小龍不會有事。”
夏芩循聲望去,妖王鳳簫正托著下巴看著手指甲上的花紋,姿態悠閑而慵懶,像是午後賴洋洋曬著太陽的小狐狸。
夏芩猛地反應過來,“陛下故意的?”
陛下知道狐王太後的陰謀詭計,卻有意放縱?
沒錯,就是這樣的!
醜侍衛昨夜出現的那般及時,絕不是湊巧!
“小山藥師也是陛下派到千瀾殿的?”肚子破了個大洞,連髒腑都被燒焦了,卻隻需要三個時辰便能痊愈——擁有這等醫術,小山藥師絕對不像表麵上那麽稚嫩無用!狐王太後恨不得小殿下去死,又豈會派這麽一個神醫到千瀾殿,唯一的可能,小山藥師是陛下的人!
“你不算太蠢。”
“可是,為什麽?”陛下明明知道一切,為什麽要放縱狐王太後?她想殺了小殿下啊!
“你猜。”
夏芩聞言,隻覺有怒氣升騰而起,小殿下的生命,其實兒戲?!
但夏芩不敢放肆,隻得按捺薄怒,皺眉思索,陛下派小山藥師到千瀾殿,讓醜侍衛救她,說明他是站在小殿下這邊的。
確定了這一點,其他的就簡單了。
鳳王殿下離宮,重瑾殿下前往仙界,妖王陛下避而不見,小螭龍最大的三座靠山不約而同在同一時間放棄了小殿下。
對小殿下心懷惡意的狐王太後掌管千瀾殿,名為教養,實為折磨地虐待小殿下。
小殿下失去了所有的倚靠,隻得奮發而起,抓緊一切機會強大己身對抗狐王太後……
等等!
強大己身?
靈光像穿針的線,將一粒粒線索珍珠串聯起來,夏芩總算想明白了,“狐王太後,是陛下給小殿下的磨刀石?”
“嗯哼。”
“這手段未免太……為什麽不用更加溫和的手段?”夏芩有些不忍,她親眼看著小殿下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極速蛻變成為如今陰鬱倔強的模樣,其中所受的痛苦,難以言喻!
“知道老鷹是怎麽教小鷹飛翔的嗎?”
老鷹會把稚嫩的小鷹從懸崖上推下去,為了生存,小鷹隻得拚命地扇動翅膀。若是飛不起來,就跌到山澗裏摔個頭破血流。然後,老鷹會將小鷹抓上來,重新推下懸崖。就這樣重複一遍又一遍,直到小鷹學會飛翔。
很殘忍,但這就是妖界的生存法則。
雖然身體幻化成人,但妖終究是妖,本質終究是茹毛飲血、披鱗帶羽的野獸。
妖,沒有人那麽多的溫情脈脈。
他們的思維會簡單——
學不學?
不學就打。
打也不學?
那就打死。
自己下不了手,那就換個能下手的打。
就這麽簡單。
因材施教,以理服人?
抱歉,妖隻信奉拳頭教育。
“隻有在極限之中,方能真正強大。”
夏芩沉默半晌,問道:“陛下今日同我說這麽多,是不是意味著,我也必須離開殿下,就像鳳王和重瑾殿下那般?”
“聰明,待會會有妖帶你離開,你十年後再回來吧。”
夏芩被狐王太後秋蕪和係統盯上了,她不走,暗殺隻會無休無止。
而且……
小螭龍也需要一場真正的洗禮。
——死亡的洗禮。
等到阿醜在指甲上描繪完最後一筆,鳳簫抬手看著指尖的花紋,滿意道:“不錯。”
“阿醜,她走了,乖崽身邊一個親信都沒了。”
“你去千瀾殿,暗中保護吧。”
畫完美甲你現在就沒用啦~
可以丟啦~
阿醜懂鳳簫,“過河拆橋”四個字簡直就明晃晃寫在臉上。他淡淡說道:“指上圖案能保留三天。”
鳳簫得意的笑容一僵。
“那你每隔三天回來一趟。”
“塗毛梳毛以後誰做?”
“剪個紙人代替。”
“紙人粗手笨腳,不比活人靈活。”
“我……”鳳簫臉皺成包子,像是被逼上刀山下火海一樣地艱難道:“我、可以忍!”
阿醜長眉微蹙,王這麽急著要趕他走,為什麽?
難道是上次的剖白引起了王的警惕?
不像。
這幾天也沒見王反感自己的觸碰。
難道是想背著自己做什麽事?
王懶惰,這千年來,絕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給他和狐笙處理。很多事情,王會瞞著狐笙為了坑狐笙),但卻不會瞞著自己。
如今……
王是打算坑自己了嗎?
寧願降低自己的生活水準,也要坑他,看來王這次挖的坑不小啊!
“打住!不許再想!”阿醜了解鳳簫,鳳簫又何嚐不了解阿醜,一見阿醜坐在對麵那低頭皺眉沉思的模樣,就知道他在琢磨自己的心思。
鳳簫連忙一個跨步來到阿醜身邊,雙手強行捧起阿醜的腦袋,彎腰瞪大眼睛,直視著阿醜的目光,似乎是想將自己的思緒透過眼神傳遞般,十分嚴肅道:“我什麽事情都沒有,你不許亂想!”
我才不是想支開你好挑女人塞到你床上呢!
別多想!
阿醜驀地一怔。
鳳簫掌心的溫度在他臉頰徘徊著,仿佛是一點小小的火苗,順著臉頰一路鑽到了他的心裏,在那裏安靜燃燒著,燒得他渾身氣血慢慢翻湧,燒得他心跳失了控製。
一雙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驀然起了變化。
越發的深沉,越發的漆黑,有炙熱的情潮在墨色中暗暗翻騰著。
阿醜莫名有些口幹舌燥,握住貼在臉龐的手,阿醜嘴唇開合著,第一次直呼了他的名字,“鳳簫,我……”
“砰!”
一掌拍飛!
“你弄花我指甲了!”
※※※※※※※※※※※※※※※※※※※※
本文cp:拚命想掉馬的綠蔥精以及就是不給你掉馬的大狐狸。
鳳·隻撩不娶·簫:想告白,問過我同意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