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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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似火, 炙烤大地, 蒸騰出熱浪滾滾,灼妖肌膚。
秋蕪提著一個食盒, 緩緩朝演武場走去。
未到達演武場, 秋蕪便聽得那邊傳來陣陣轟鳴之聲,腳步不由加快兩分。
不消片刻,便到了演武場。
隻見寬廣的演武場中央,四個教習各持兵刃, 結成四柱之陣,正在圍攻一個赤手空拳的冷硬少年。
那少年看起來十四五歲模樣, 氣質冷硬凜然, 若一把出鞘之劍,鋒芒畢露。
雖是赤手空拳, 對上四個手持兵刃的彪形大漢, 冷硬少年絲毫不落下風。
拳上附青光,瞬息之間,冷硬少年連出數百記重拳,隻聽得空氣爆裂聲密如擂鼓,漫天拳影中,一個持刀大漢率先被轟出戰局, 重重砸在演武場的防護結界之上, 蕩起了一圈圈水狀波紋。
秋蕪心中一陣自豪, 這便是她伺候的主子, 未來的妖王——螭龍希望。
也是她的希望。
一個大漢被轟出局, 四柱陣勢立馬威力大減,未過多久,其餘三妖便被一一打敗,秋蕪不由地歡呼一聲,引來了大家的注意力。
“天氣炎熱,我給大家做了綠豆湯,大家先休息休息吧。”秋蕪笑著說道。
戰鬥已經告一段落,休息也無妨。
尋了處樹蔭坐下,四位教習道了聲謝,接過秋蕪手中的綠豆湯,一口飲盡,隻覺得一股涼意順著喉管迅速蔓延全身,渾身舒爽,暑氣盡消。
眾妖讚了幾句秋蕪好廚藝之後,紛紛將目光投注到螭龍身上。
一個教習觀螭龍那氣定神閑的樣子,顯然是在方才的比鬥中尚保存著實力,不由感歎道:“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初殿下還是個沒小腿高的小豆丁,隨便一拳便能打飛。沒想到短短九年時間,我們四個聯合起來,都不是殿下的對手了。”
“……可以別說時間嗎?”另一個教習鬱悶說道,這很紮心的。
其餘三個教習被這麽一提醒,巨大的烏雲瞬間籠罩在他們頭頂,電閃雷鳴,分外打擊——苦苦修行幾千年,竟然被一個剛修行九年的小孩打敗,真是……
“換個角度想,這證明你們教學的實力十分強大啊!教出的弟子九歲便能戰勝幾千歲的大前輩,這是連妖王都做不到的事情!”秋蕪溫柔笑著安慰道。
“你們比妖王還厲害呢!”
“完全……”
“不覺得……”
“有安慰到……”
四位教習蹲牆角鬱鬱寡歡——
螭龍殿下是他們教出來的沒錯,但是螭龍殿下能有如今的修為成就,卻跟他們關係不大。
螭龍殿下如今的成就,三成要歸功於螭龍體內外來的一千五百年功力,另外三成是龍族血脈和鳳族氣息的功勞,還有三成是因為螭龍殿下不眠不休的勤奮和努力,他們的教育隻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哪有臉麵居功呢?
言而總之——
嚶,螭龍殿下他開掛!
四位教習和秋蕪你一句我一句閑聊著些有的沒的,螭龍希望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隻默默顯出了手臂上的鱗片,拿著柔軟的濕巾擦著上麵戰鬥時沾上的灰塵,一點一點,每一個角落、每一處縫隙都不放過,極為細致和耐心,直把每一塊鱗片都擦得都能當鏡子照。
這就是家學淵源吧。妖王鳳簫愛美愛幹淨,螭龍希望也遺傳??)到了這一點。
教習感歎一聲遺傳的強大,數次將話題遞到螭龍希望嘴邊,希望他能融入進來一起聊天,螭龍希望卻始終一言不發,像個聾子聽不見、像個啞巴說不出。
教習暗自歎息,年紀輕輕,便如此持重漠然,萬事皆入不得心,一點少年的活潑朝氣都沒有,哎——
無意抬頭,教習忽然發現,樹蔭間有一抹鵝黃色的小小影子。
“殿下,有一隻鳥一直在看你。”
眾妖聞言,皆是抬頭——
果然,樹蔭間,有一隻黃鸝鳥仿佛被施展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地站著,兩隻黑豆子般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樹下的螭龍希望。
被眾妖強勢圍觀著,尋常小鳥早就飛走了,這隻黃鸝鳥卻始終一動不動的,頗有幾分螭龍希望“你們玩你們的,別打擾我發呆”的超脫影子。
“這隻鳥我見過,好幾天前就來了。”
“一直看著殿下,是不是隻開了靈智的小母鳥被俊美的殿下給迷住了。”一個教習不正經地打趣道。無論是黃鸝鳥還是螭龍希望都沒什麽反應,反而是秋蕪顯出了幾分不高興。
另一教習感知一番後,說道:“沒開靈智,就是一隻普通的鳥。”
秋蕪的神情這時候才放鬆下來,沒開靈智,那便好。
“呆呆地,好像隻傻鳥。”秋蕪笑著說道。
“動了動了!秋蕪,小黃鳥看你了!”教習像是在發現公雞下蛋一樣驚奇道。
螭龍希望眉頭一動,下一瞬間,一道青色拳影閃過,黃鸝鳥直接被一拳打死。
“今天燉鳥湯。”
與此同時,秋蕪痛苦地叫一聲。
“秋蕪姑娘,你怎麽了?”
“肚、肚子疼,我先走了!”隨便找了個借口,秋蕪捂著肚子急步離開。
四位教習相互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投注到螭龍希望身上,“殿下,你太凶殘,嚇到秋蕪姑娘了。”
“這麽癡情的小黃鳥,殿下怎麽下得了手?還要吃了它!”
“要吃也不是這種吃法啊!”
“另一種吃法可美妙多了,殿下還沒嚐試過吧,要不要教習們教教你?”
螭龍希望瞥了眼忽然擠眉弄眼不正經起來的四位教習,自打他長成少年後,教習們說話便放開不少,無論什麽話題,最後總會歪到兒童不宜的那方麵去。
螭龍希望默默移開了眼睛,繼續靜靜地擦起了鱗片。
另一邊,急匆匆離開演武場,繞到一處偏僻假山後,秋蕪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懷中的物什丟了出去。
【好燙!!】
就抓了那物什一下,秋蕪的手心已經被燙出了水泡,一路來一直貼著物什的胸腹肌膚更是糟糕,秋蕪已經聞到了陣陣肉香味。
喚來寒冰貼在傷口,秋蕪倒抽了一口冷氣,【狐王太後到底給了我什麽東西啊!】
【這東西……有幾分眼熟……】係統看著地上那火紅的碎塊,呢喃著。
【你見過這東西?】處理好燙傷的秋蕪走到那碎塊邊上,仔細打量片刻,說道:【好像是……蛋殼碎片?】
【紅色,像火一樣滾燙……是火屬性鳥類的蛋殼。】
【好像沒什麽稀奇的……狐王太後為什麽說,這蛋殼能殺殿下?】一塊蛋殼而已,一腳就能碾碎,有什麽神奇的?
秋蕪也曾好奇問過這東西的來曆,狐王太後冷冷地警告她,讓她別多問,乖乖做事便是。隻要把這東西化進螭龍殿下的貼身之物中,不出三日,螭龍必死無疑。
秋蕪困惑不解,更奇怪的是,自拿到手後,這蛋殼在她懷中一直是好好的,螭龍殿下打死黃鸝鳥的時候,蛋殼溫度驟升,像是火焰在憤怒燃燒著,極是滾燙。
【係統,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係統遲疑片刻:【……不清楚。】
【你不是說眼熟嗎?】
【認錯了……吧?】係統也是很不肯定,它覺得自己應該認識這塊蛋殼,但是它的數據庫中,沒有這蛋殼的任何信息。這是怎麽回事?中病毒了嗎?
係統默默啟動殺毒程序,開始從頭到腳地排查起來。
銀花殿中,狐笙正蔫頭耷腦地坐在窗邊上,看著演武場的方向,又是長長一聲歎息。
“乖崽……他打我……”
嚶嚶嚶,好想哭。
“乖崽……他還吃我……”
忍住,不能哭。
“從前乖崽從不吃鳥的……”
嚶嚶嚶,我是鳳王,不會哭的!
“他再也不是我那個萌萌噠的乖崽了……”
嚶!不忍了!哇——
鳳簫一陣惡寒,一枕頭過去,正中狐笙後腦勺,“收起你嚶嚶怪的死樣子。幾千歲的老妖怪被一個九歲小娃娃一掌打死,你還有臉哭?”
狐笙爬起身來,沒骨頭的蛇一樣掛在窗欞上,繼續看著演武場方向嚶嚶嚶。
“不是讓你十年後再回來嗎?現在才九年。”
“我舍不得乖崽……”兒行千裏母擔憂,狐笙現在總算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
“你留下來隻會礙事,給我圓潤地滾回千鳥州去。”
“不要!我憑本事回來的,憑什麽要我回去?!”
見狐笙不聽勸,鳳簫氣笑了,擼起袖子直接動手,要將這個嚶嚶怪丟出妖王宮去。
哪知嚶嚶怪竟然化身成為巨大的牛皮糖,雙手雙腳死死纏在了柱子上,任鳳簫拉也好、扯也好、拽也好,把他當繩子拔河也好,就是死賴著不肯走。
鳳簫原也隻是說說罷了,見狐笙這般堅決,也就由他了,隻是約法三章,讓狐笙作壁上觀,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許插手,哪怕乖崽死了,被碎屍萬段也不能插手。
“碎、碎屍萬段?”狐笙嚇傻了。
“打個比方而已,別太較真。說吧,同不同意。”
“好,我答應你。”
狐笙一口應下,鳳簫反倒是狐疑起來,“答應得這麽爽快,你這傻鳥不會是打算毀約吧?”
狐笙眼神飄忽,心虛道:“咋、咋可能!我乃堂堂鳳王,一言九鼎!”
確定了,這隻傻鳥是真打算毀約。
“你想好心辦壞事那也沒什麽,反正乖崽是你生的,他死他活與我半點關係都沒有。”鳳簫攤手,裝作不在乎道。
他隻是個後爹——後爹,知道啥不,處處瞧乖崽不順眼,處處陷害乖崽,不給乖崽吃,不給乖崽穿,還把乖崽趕出漂亮大房子,趕到灰撲撲的柴房撿豆子——這才是後爹的基本修養。
話說到這份上,狐笙反倒猶豫了,萬一……他是說萬一,乖崽真的被他的魯莽害死了咋辦?
猶豫了老半晌,狐笙下了決心,“我就看看,絕不插手!”
見鳳簫斜眼看他不信的樣子,狐笙又說道:“若違背諾言……我把收藏的鳥毛都給你。”
鳳簫這才放下心來,傻鳥看來是不會礙事了。
如今正到了關鍵時候,有傻鳥這個鳳族遺裔在,也能查缺補漏。
“對了,鳳簫,我剛剛在秋蕪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氣息。”狐笙遲疑著,“好像……是我鳳凰一族的力量。”
鳳凰一族不是隻剩下他一個了嗎?哪裏又來一股鳳凰一族的力量?
“那股力量就是破詛咒的關鍵。”鳳簫說道,“那隻老狐狸藏了十年,終於舍得把它拿出來了。”
“老狐狸?狐王太後?她從哪得來的?”
“誰知道呢!活得久了,自然有些壓箱底的東西。你若想知道,等詛咒事情一了,抓她來問問唄。”
狐笙擔憂,鳳凰一族的力量,與龍族可是勢同水火,秋蕪身為乖崽的貼身侍女,帶著鳳族的力量,想幹什麽?
“被收買了,想暗殺乖崽。”鳳簫說道。
“什麽?她要殺乖崽?”看鳳簫那滿不在乎的模樣,狐笙氣不打一處來,“你就這麽看著?”還有一點做父親的樣子嗎?!
“為什麽要阻止?她也是破詛咒的一環,安心啦,我派了阿醜在暗中保護,不會出差錯的。”
狐笙背著手來回踱了幾圈,還是放不下心來,說道:“我去千瀾殿看看。”
“不怕乖崽又把你燉了?”
狐笙頓時萎靡下來,又想嚶嚶嚶了。
“笨!”鳳簫簡直是沒眼看了,“他討厭鳥,你變成別的動物不就行了?”
一孕傻三年,傻鳥這是傻了三年、三年又三年。
“對哦!我先走啦!”
狐笙一陣風般刮了出去,鳳簫隨手拿了顆青果子啃了兩口,目光不受控製地飄向了門口——
傻鳥這麽傻,不會壞事吧?
收回目光環視空蕩蕩的寢殿一周,老窩在寢殿中對身體不好,他也該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了。
嗯,就去千瀾殿吧。
千瀾殿水汽充足,對皮膚好。
到了千瀾殿,戰鬥後一身灰的螭龍希望正在西側殿滌塵閣中沐浴。
狐笙沒有猶豫,直接化作一隻蚊子鑽門縫進去,停在了湯池上麵的房梁上。
停下後,蚊子狐笙才發現,房梁上早有另一隻蚊子捷足先登。
【登徒子!竟敢偷看我兒洗澡!】狐笙大怒,一翅膀就要將色狼蚊子拍死。
色狼蚊子無奈地閃身避過飛來的一翅膀,說道:【鳳王殿下,是我,阿醜。】
【阿醜?!】狐笙動作微微一頓,而後,便更加憤怒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乖崽還小的時候你就一直用詭異的目光盯著他,你果然覬覦我乖崽的美色!你這惡心的戀童癖!看我不打死你!】
阿醜很是無奈,他是用詭異的目光盯過小螭龍,尤其是小螭龍喊爹的時候。但是,這完完全全與戀童癖無關好嗎?
【鳳王殿下,我是來保護希望殿下的。】
【保護用得著保護到洗澡房赤誠相見嗎?】有哪個變態偷窺狂會說自己是來偷窺的?
有口難言的阿醜隻得一直閃避著來自護崽老母親的憤怒的鐵拳。
然後……
“啪!”
蚊子狐笙被一巴掌拍死了。
“吵死了。”
泡澡的螭龍希望很是不耐煩,扣指一彈,直接將被拍成薄紙的蚊子狐笙射在牆上。
嵌在牆上扣都扣不下來的蚊子狐笙:【……】
嚶嚶嚶,乖崽又打我!還說我吵!
蚊子阿醜飛到狐·被不孝子毆打的老母親·蚊子·笙身邊,猶豫一下,【……節哀?】
身為一個溺愛渣兒子的老母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自家的不孝子生氣的,他隻會遷怒旁妖,例如,蚊子阿醜——
【乖崽剛才一定是想打你這個猥瑣大叔!】他才不是想打我呢!
蚊子阿醜背過身去,不是很想理會九年不見腦回路越發清奇的老母親狐笙。
【住腳,你背過身去是想幹什麽?又想偷看乖崽洗澡嗎?!】
【你想怎樣?】
片刻後,連頭到腳被蜘蛛絲捆成蠶寶寶的蚊子阿醜新鮮出爐。
阿·蠶寶寶·蚊子·醜:其實……仙妖都是用神識看東西的。
捆好了變態偷窺狂,蚊子狐笙開始興致勃勃地當起了新一任變態偷窺狂。
【九年不見,乖崽長大了。】
【看看這手,真長!】
【看看這胸,真結實!】
【看看這腹!八塊!整整齊齊!】
【再看看他小雞雞……】
蠶寶寶阿醜:到底誰猥瑣?
蚊子鳳簫:【喂,再下去要被和諧了。】
蚊子狐笙嚇得翅膀都飛起來了,【你啥時候來的?!】
【你跟阿醜玩捆綁的時候。】
蠶寶寶阿醜:請不要帶上我,謝謝。
鳳簫咋舌:【嘖嘖,想不到你這麽重口味,居然喜歡捆綁。】
狐笙跳腳:【我那是在維護我乖崽純潔的貞操!】
鳳簫斜眼:【視奸乖崽的好像是你吧?】
狐笙很是純潔:【娘檢查一下兒子的身體健康有什麽稀奇的嗎?】
鳳簫興奮:【鬼♂母?更重口了呢!】
……
正在打嘴炮之際,滌塵閣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半裸美妖施施然走了進來。
※※※※※※※※※※※※※※※※※※※※
灰姑娘的後爹:鳳簫
毆打老母親的不孝子:希望
覬覦兒子肉體的鬼♂母:狐笙
當場被抓包還不承認的變態偷窺狂:阿醜
這一章的大家都是整整齊齊的渣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