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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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蕪腳步輕快地朝自己房間走去,隻覺得鳥語花香, 天地開闊, 未來一片光明。
    一是因為,蛋殼她成功放在了殿下外衣上, 殿下總有一天會穿上它——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她這也算完成了狐王太後交代的任務, 自此恩怨兩清。狐王太後再也威脅不到她,她的小命保住了。
    二是因為, 她成功地爬上了未來妖王的床,成為了未來妖王的第一個女妖,還拿到了定情信物團圓手繩, 妖王後之位算是入了她的囊中, 她多年心願一朝得償,快活得簡直就要飛起來了。
    【係統, 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真想不到, 會這麽容易!原來殿下這般純情, 爬一次床便能俘獲他的心!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走那麽多彎路。】
    【嗬嗬……】秋蕪忍不住發出一連串銅鈴般的笑聲,【我成功了!我是王後!高高在上的王後!我再也不需要窩在到處漏水的茅草屋,不需要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養珠, 不需要賠笑臉求妖賒藥受妖白眼……上輩子的那些糟糕生活, 都見鬼去吧!】
    【哦, 恭喜啊。】係統反應很是冷淡。005肉眼凡胎修為低下看不出來, 它卻看得清清楚楚——滌塵閣中, 未來妖王連碰都沒碰005一下,是005自己對著空氣上演了一出獨角戲呢!未來妖王若真喜歡她,不、不用喜歡,隻要有那麽一點子好感就夠了,活色生香在前,正常男妖哪個能忍得住?
    都說了,麵對女主,男主就是個滿腦子h色料嗷嗷亂叫的一夜七次狼!
    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主,漫不經心地喝口水、舔個唇,男主也能腦補出女主是在勾引他,然後把女主拖到床上,來個“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而女配,就算脫光衣服在男主麵前表演托馬斯回旋轉、360°大劈叉,男主也能坐懷不亂,淡定得像個瞎了眼、聾了耳、四肢癱瘓的yangei患者。
    未來妖王這是在耍著005玩呢。
    秋蕪也沒在意係統的冷淡,或者說,她已經習慣了係統的冷淡。九年來,係統一直就是這麽不陰不陽的,她也習慣了。
    秋蕪一個妖樂嗬得正歡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叫喚聲——
    “秋蕪。”
    聲音中帶著滿滿的不敢置信與悲痛。
    回頭一看,果然是侍衛甲這個窩囊廢,正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活像個被帶了綠帽子的丈夫。
    “你……你怎麽穿成這樣從滌塵閣出來?”看著半裸的秋蕪,侍衛甲憤怒地質問道。
    “這跟你有關係嗎?”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們不是……”未婚夫妻嗎?!
    “住口!”秋蕪急忙打斷侍衛甲的話,向四周掃視一眼,見四下無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她可是要當妖王後的妖,名聲可不能有損。“我們隻不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罷了,能有什麽關係!”
    “鄰居?”侍衛甲如遭重擊,踉踉後退兩步,臉色刷的一聲煞白。
    “對,隻是鄰居。我已經是希望殿下的妖了,你不恭喜我嗎?”秋蕪搬出了螭龍希望,希望侍衛甲能知難而退,不要再糾纏於她。
    侍衛甲怔怔看了秋蕪好半晌,從她一身暴露的衣著,看到她不耐煩的眉眼,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子十分陌生,與記憶中那個懦弱而溫柔的青梅截然不同。
    是他看錯了她,還是他從沒看清過她?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侍衛甲嘴巴張了好幾次,極為艱難地將半句話說出口,“我成全你……鄰居。”
    “殿下十分愛重我,我自然也十分仰慕殿下,我不希望我和殿下之間出現什麽誤會。侍衛甲,你自請離開千瀾殿吧。”
    從前那段情終究是個隱患,侍衛甲乖乖離開最好,若是不識相……
    侍衛甲低下頭,掩去了所有的表情,隻低低地說了一聲好,匆匆轉身,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落荒而逃。
    秋蕪看著侍衛甲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忽然一陣悵然若失。
    千瀾殿寢殿之中,經曆過水淹火燒石頭碾、油鍋慢燉鐵板燒的蚊子狐笙,如今已經是一隻廢蚊了。
    他從沒想過,自家乖崽有一天會變成一個喜歡虐待小動物的變態。心痛得不能自己的蚊子狐笙,現在隻想來個痛快,但每每快被弄死的時候,乖崽總會一個春風化雨渡下,將它瀕臨到底的血線拉起來,然後……
    繼續愉快地玩弄狐笙的肉體。
    看著乖崽冷硬的眉眼泛上絲絲縷縷的笑意,蚊子狐笙長長歎了一口氣——
    哎——
    自己生的崽子,還能怎麽辦?
    原諒他唄。
    長長歎息著,蚊子狐笙躺平任蹂躪。
    蚊子狐笙不反抗了,乖崽倒是不樂意了。肉眼可見的,冷意蔓延了整座寢殿。
    或許——乖崽喜歡“我就喜歡你你不喜歡我的樣子”這一款的?
    太過乖巧順從的沒征服欲望看都不屑看一眼?
    蚊子狐笙試探性地動了動蚊子腿,乖崽緊皺的眉頭立馬鬆了開來。
    還真是!
    聽你話順你意討好你的不要,偏偏喜歡對你甩臉色……這啥毛病啊?
    受虐狂啊?
    哎——
    娘不嫌兒醜,做娘的,不就是要包容兒子的一些不為妖知的小毛病嗎?
    蚊子狐笙第三次歎息,不時抬抬蚊子腿,扇扇蚊子翅膀,舍命陪著自家不省心的崽子玩耍。
    這一玩,便玩到了暮色四合、彎月如鉤。
    螭龍希望打了個哈欠,脫了衣服鞋子爬上床睡覺,閉上眼睛前,不忘將蚊子狐笙牢牢抓在手掌心中,像是抓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般。
    一道淺淺的紅線自掌心中飄出,下一瞬間,床前出現了一道半透明的魂魄,正是那從身到心被徹徹底底玩了個遍的狐笙。
    被玩了這麽久,又是水、又是火,還上油鍋和鐵板,狐笙心中是有氣的,但是這氣卻不是針對蹂躪他的罪魁禍首,而是針對……
    秋蕪。
    狐笙發揮不講理的不良傳統——自家崽子是絕對不會有錯的,如果自家崽子做錯了什麽事情,那一定是別妖帶壞的!
    於是,陪伴乖崽最長的秋蕪華麗麗地成為了狐笙的遷怒對象。
    而且,如果不是秋蕪要對乖崽下手,他就不會出手相救,如果沒有出手相救,他就不會被乖崽抓住玩弄身心,所以,一切都是秋蕪的錯!
    他舍不得對乖崽下手,對秋蕪這個一心勾引乖崽的老妖精,狐笙是半點猶豫都沒有。
    紅線飄飄蕩蕩,鑽門縫而出,直直往秋蕪的臥房中飄去。
    紅線離開寢殿沒過一會兒,本該沉睡的螭龍希望緩緩睜開了眼睛,靜靜盯著殿門,像是在等候什麽。
    隻是,他沒等到自己想等的那個妖,反而,等來了奪命的惡魔。
    光影匯聚,一隻黑色的鳳凰出現寢殿之中。
    強敵!
    比他遇到的任何一個敵妖都要強大!
    非他所能抵擋的強敵!
    螭龍希望心頭猛地一緊,毫不猶豫便使出了最強防禦,翡翠般的青色鱗片以極快的速度地迅速蔓延全身。
    彈指間,螭龍希望像是穿上了一層翡翠戰鎧,除了一雙眼睛,從頭到腳皆被嚴嚴實實保護著。
    這翡翠戰鎧乃是他自身鱗片所化,防禦力驚妖,即便麵對妖界頂尖高手,亦能抵擋片刻。
    而他要爭的,便是這片刻功夫。
    他不知道麵前這黑色鳳凰,是如何不驚動任何妖、不驚動任何防禦陣法,出現在他寢殿之中。但是他知道,他身邊一直有妖暗中保護著,隻需要拖延片刻,等到保護者出現,他便能得救了。
    黑鳳凰靜靜停滯在半空,看著螭龍希望召喚出翡翠戰鎧,沒有一點阻止的行動。
    是不屑?
    因為自信實力足夠強大,能一擊打碎所有防禦?
    還是因為……
    翡翠戰鎧根本無用?
    沒等螭龍希望想明白,黑鳳凰開口了。
    “傷害我兒,你該死——”
    聲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少,又似是無數妖同時開口,聲音嗡嗡作響,詭異無比,激得螭龍希望耳暈目眩。
    “龍族,你該死!”
    秋蕪正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唇角勾著一抹甜甜的笑容,似乎是夢到了什麽好事。
    狐笙看著睡得安詳的秋蕪,心中越發抑鬱不平。
    前一刻對著乖崽甜言蜜語,爬上了乖崽的床巫山雲雨;下一刻,衣服還沒穿上就迫不及待地對乖崽下毒手,若不是他及時出手,乖崽真要被這個表裏不一的老妖精陰死!
    可惡!
    他這救命恩妖被乖崽抓住刀山火海;老妖精這殺妖凶手倒在床上一夢黃粱!
    還有沒有天理?!
    狐笙氣成了河豚。
    就在此時,秋蕪翻了個身,呢喃道:“王後……殿下,我是你的王後……”
    聞言,狐笙更加生氣了。
    我以為你是喜歡乖崽才爬乖崽的床,沒想到你另有所圖!
    竟敢玩弄我乖崽的感情,不可原諒!
    一叢赤紅火焰在床前亮起,房中溫度陡然上升,連空氣都被灼燒得微微扭曲著。
    秋蕪隻覺得仿若置身火爐之中,渾身滾燙,熱汗淋漓,麵露痛苦之色,掙紮著,卻深陷睡夢之中,無法蘇醒。
    涅槃之火即將觸碰到秋蕪,即將將她燒成灰燼之時,狐笙遲疑了——
    若殺了她,乖崽會不會生氣?
    她畢竟是跟了乖崽九年的舊妖。
    就算是該死,也該由乖崽自己決定才是。
    不過……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敢玩弄乖崽的感情,就該付出些代價!
    狐笙手指一動,一點火焰幻影彈入了秋蕪眉心之中。
    秋蕪正在做一個夢。
    一個美夢。
    夢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妖王後,眾星拱月、風光無限。
    鮮花灑滿天空,彩燈遍布藍城,她穿著大紅鳳炮,戴著九羽鳳冠,乘著天馬飛鸞輦,容光絕世,雍容華貴,目之所及,所有妖都麵帶狂熱崇拜,瘋狂地揮舞著雙手,高呼著她的名字。
    她端坐天馬飛鸞輦中,嘴角噙著一抹從容的微笑,透過半掀的珠簾,矜持地朝眾妖揮著手。得到她的回應的眾妖更是瘋狂,不時有妖因情緒太過激動,直接尖叫著暈了過去。
    她善良地停下車輦,派醫師去救助那些喜暈過去的子民,換來眾妖更加崇拜熱烈的目光,瘋狂的尖叫歡呼響徹雲霄。
    “叮當——”
    有什麽細微的東西落地了。
    在震天的歡呼聲中,她本應該聽不到這麽細微的聲音才是。
    但是,她卻聽得很清楚,很清楚,清楚得像是直接在她心底響起。
    秋蕪回頭望去,就見妖群之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正趴在地上,在林立的腿間狼狽地翻找著一顆顆珍珠。
    那老婆婆頭發花白,骨瘦如柴,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襖子,灰撲撲的,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渾身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珍珠被妖踢得到處亂滾,老婆婆追著珍珠四處爬著,短暫的一回頭,蒼老中帶著兩分熟悉的麵孔映入秋蕪的眼簾——
    夏芩。
    秋蕪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很想笑,很想很想大聲笑出來。
    但是不行。
    一界王後,怎麽能做這麽不優雅的事情呢?
    於是,她舉止從容下了天馬飛鸞輦,妖群停下了歡呼,讓開了一條道路,道路的盡頭,是那個狼狽的老婆婆。
    她徐徐走到了老婆婆身邊,蹲下身,拔下頭上的簪子,高高在上地施舍道:“你的珍珠我買了。”
    老婆婆愕然抬頭,看著她手中的簪子,流露出難以掩飾的貪婪。
    “小心點——”她露出矜持的笑容,嘴唇開合著——
    “老婆婆。”
    老婆婆接過簪子,欣喜若狂,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謝謝秋蕪王後,您真是個大好妖!像你這麽好的妖,一定會有福報的!”
    看著跪地叩首的老婆婆,矜持的笑容再也壓抑不住了,迅速擴大成張狂和得意,嘴角大大咧著,那一瞬間,她的笑容竟然顯得有幾分猙獰,就像從地獄中爬到妖間,再無約束的惡鬼般。
    恰在此時,天空驀地一暗,瞬間從白天突兀地來到了深夜。
    黑天如幕,一點赤紅閃爍其中。
    “看!天上那是什麽?”
    “天、天火?”
    “天火掉下來了!快跑!!”
    一道天火拖曳著火紅色的尾巴,迅速向著藍城墜來。
    “轟隆!”
    天火墜地,天搖地晃!
    無數燃燒著的巨大石頭迸散開去,與木頭建築兩廂一撞,火焰瞬間熊熊拔地而起!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藍城變成火城,無數妖在火海中哀嚎著,掙紮著,像是一個個燃燒的火妖。
    淒厲的慘叫如金針入耳,秋蕪徒勞地捂住耳朵,但是沒用,慘叫依然無孔不入地鑽入她的大腦之中。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今天是我衣錦還鄉的大好日子啊!”
    秋蕪尖叫著,一點火星悄悄沾上了她長長的衣擺。
    火星變成火焰順著衣擺迅速向上蔓延著,秋蕪驚慌失措地拍打著身上的火焰,尖叫著:“別燒我鳳袍!”
    “王後,快把衣服脫了吧!”
    “不能脫!”
    沒了鳳袍,她還是妖王後嗎?
    她拚命拍打著,火焰卻越發凶猛,沒過片刻,整個妖便被熊熊火焰包裹著。
    “啊啊啊啊啊——”
    她後悔了!
    她後悔了!她不要鳳袍了,再也不要了!
    但是,已經遲了,火焰如地獄熔漿將她整個妖吞沒,皮膚肌理被火焰灼燒的劇烈疼痛傳入腦中,她差點沒暈過去。
    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狠狠拉扯著她的眼皮,讓“暈”都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
    毛發被炙烤,肌膚被灼燒,她隻覺得自己像是一尾烤架上的魚,被生生開了膛、破了肚,架在火上炙烤著。嘶嘶聲中,肌理蜷縮著,血液蒸發著,燒焦的味道充斥鼻尖,她想要慘叫,但是連喉帶已經被燒焦,她隻能咯咯喊著。
    靈魂仿佛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留在身體中受烈火焚身之苦,另一半飄蕩在半空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活生生燒成了焦炭!
    “不!!!”
    “啊!!!”
    秋蕪猛地睜開眼睛,顫抖著蜷縮成一團,劇烈地喘息著,夢中被活活燒死的痛苦還鐫刻在靈魂之中,她隻覺得渾身每一寸皮膚都在燒灼著,仿佛浸泡在地獄熔岩漿火中,連骨頭都要被燒融了。
    仿佛有一團火焰在她體內熊熊燃燒著,她渾身滾燙,汗水沒等滲出,便被無形的力量蒸發。
    汗水不斷滲出,不斷蒸發,連同血液一起,化為蒸汽消散。
    不消片刻,她整個妖像是一具幹癟脫水的木乃伊,醜陋而又可怕。
    “水——水——”
    秋蕪本能地朝著桌上的茶壺伸出手,卻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秋蕪絕望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茶壺,難道,她要活活渴死嗎?
    可笑!她居然會以這樣可笑的方式死去?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秋蕪,快開門!出大事了!”
    “希望殿下死了!”
    “妖王震怒,要千瀾殿所有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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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被鎖了,在等人審核c!)都改過好幾次了,明明沒什麽h還鎖我,烏雞鮁魚……
    小天使們再等等吧,我已經發了站短去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