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修改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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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
鳳簫聞聲回頭, 迎麵而來就是一拳燃燒的火拳重重砸在臉上, 直接將他砸飛了出去。
“你說過你會救他的!”雙手揪起鳳簫的衣領,狐笙憤怒地大吼著。
明明、明明說過的……
說好了乖崽會平安的!!!
你讓我相信你, 把乖崽交給你,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插手。
——你答應過會幫乖崽逃過鳳凰一族的詛咒的!
騙子!!
“呐……你冷靜點……”
“騙子!你把乖崽還給我!!!”
我不承認現在躺在床上,冰冷蒼白的屍體是我的乖崽。
他不是!
鳳簫,把我的乖崽還我!
把那個活生生的,暖和和的乖崽還我!
把那個愛哭愛鬧, 愛撒嬌愛偷懶,會奶聲奶氣喊我“娘親”的乖崽還給我!
把他完完好好地還給我啊!!
一拳接著一拳, 狐笙雙目赤紅, 騎在鳳簫身上,青筋暴起, 手下沒有一絲留情, 一拳接著一拳狠狠砸在鳳簫的臉上。
拳拳到肉,鮮血飛濺。
“為什麽不還手?!”
你比我強,你能輕輕鬆鬆地躲過我的攻擊,為什麽不躲?
你比我強,你能輕輕鬆鬆地將我壓製,為什麽不反擊?
難道……
是因為愧疚?
愧疚你的食言?
難道……乖崽真的沒救了?!
高高舉起的拳頭僵在半空, 雙目縈上水霧, 世界霎時變得模糊。
被打成豬頭臉的鳳簫, 看著騎在自己身上的狐笙, 他的表情似悲似怒, 雙目通紅,仿佛下一瞬間便會哭出來一般。
雖然他打哭了狐笙很多次,也一直以弄哭狐笙為樂,但是這次,他不想。
鳳簫嘖了一聲,“喂,你講點道理好嗎?”
被打的是我,你哭什麽?
胳膊猛地抬起,正當狐笙以為他要反擊的時候,“嘣”的彈了狐笙一個腦袋嘣。
那力道不重,狐笙卻倏忽一呆,緊接著,他聽到了鳳簫的聲音,平靜而從容:“別胡思亂想。”
“隻是因為……偶爾,做哥哥的要包容一下愚蠢的弟弟啊……”——這是回答狐笙,為什麽不還手。
是錯覺嗎?
他的聲音……熟悉的譏諷下,竟帶著幾分……不熟悉的情緒?
狐笙此時沒有心思分辨那種情緒是什麽,他隻留意到了一個詞——
“愚蠢”
死狐狸又罵他蠢了。
是他又犯蠢了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難道……”狐笙嘴唇顫抖著,不敢置信地看著鳳簫。
“沒錯,乖崽還有救。”
陽光爬過窗戶,暖洋洋地投射進了寢殿之中,照亮了一殿黑暗,那四散迸濺的陽光幾乎晃花了狐笙的眼,讓他的世界一片朦朧。
恍恍惚惚間,他聽到了鳳簫的聲音,彷如自天外而來,極不真切。
鳳簫告訴他,乖崽死亡的真相。
狐笙雖然掀飛了秋蕪,毀掉了那件帶著鳳凰蛋殼的衣服,但詛咒還是如期而至。
因全族被滅,鳳凰一族用所有靈魂去詛咒血仇龍族,詛咒他們血脈斷絕,繁榮不複。螭龍希望是龍族,本就在詛咒的名單之上,昨夜他又作死地虐待了鳳凰一族最後的血脈狐笙好一番,這簡直就是在鳳凰一族的墳頭上蹦迪。
鳳凰一族對螭龍希望的怨恨瞬間達到了頂峰。
於是,詛咒化形,直接變成黑鳳凰,一波帶走了螭龍希望。
經九年磨煉,螭龍希望雖實力大增,但是對上曾稱霸妖界一時的鳳凰一族闔族靈魂所化的惡毒詛咒,猶如螢火與皓月,不過一個照麵便被滅了。
身為螭龍的希望死了,身為鳳凰的兒子,卻還能活。
涅槃重生,可是鳳凰一族的看家本領。
“可他,畢竟不是我的親生兒子……”狐笙悲哀道,平素說再多,乖崽是從他肚子裏麵爬出來的,是屬於鳳凰一族,但這隻是巧辯之言。螭龍有自己的親生母親,孵化螭龍的狐笙,充其量隻是個“養母”罷了。
“養子”繼承不了“養母”的血脈。
“希望……還真是天地造化的一個奇跡呢!”鳳簫感歎著。
一隻雞蛋,被母雞孵出,是一隻小雞仔;被一隻母鴨撿到孵出,那也是一隻小雞仔。不會因為孵化母親的不同,基因蛻變成一隻小鴨仔。
是雞是鴨,早在破殼之前便已經決定好了。
但是,螭龍希望卻不一樣。
狐笙孵化了螭龍希望短短幾個月,竟把螭龍希望的血統都給孵變異了。
從一條純血的螭龍,變異成了半龍半鳳的存在。
第一眼見到小螭龍的時候,鳳簫便覺得,他是妖界造化的一個“奇跡”,是龍鳳兩族的唯一“希望”。
在一界之主“妖王”鳳簫的眼中,看穿了龍形的表象,螭龍希望的身體是由截然不同的兩部分構成的——一半是來自父母的“龍”,一半是來自狐笙的“鳳”,二者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像是雞頭按上了鴨身體,螭龍希望,就這樣詭異而神奇地活著。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跡。
“詛咒鳳凰滅掉了屬於‘龍’的一半,剩下的,是屬於‘鳳’的一半。”
狐笙眼前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這是能開玩笑的?”鳳簫反問。
“那乖崽也能涅槃重生?”狐笙急忙問道。
“嗯哼。”
“我現在就去準備涅槃之物!”狐笙聞言立馬拔腿就跑,鳳凰一族涅槃重生要準備的東西多著呢,可不是隨隨便便點一把火就行。梧桐木、鳳凰羽、九火陣……諸多天材地寶足以掏空一個中等家族的家底。
“回來。”鳳簫喚住狐笙,“東西我早就命阿醜準備好了。”九年時間,還真當他隻是在選美嗎?
“現在你什麽都不需要做,乖乖等著天時到臨,協助乖崽重生吧。”涅槃重生,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例如,下雨天肯定不適合浴火重生。
鳳簫讓狐笙安靜下來等待,但是狐笙現在情緒激動,怎麽可能靜得下來?
狐笙在鳳簫麵前轉著圈子走來走去,嘴中嘀嘀咕咕說著些希冀的話,那模樣,就像在產房外焦急等待兒子出生的傻爸爸。
鳳簫嗤笑一聲,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動作幅度太大,扯動了麵上的傷口,鳳簫倒吸一口冷氣——
這傻鳥,下手還真沒留一點情!還拳拳都往他的臉上砸!!
拿出一麵精致的小鏡子照照自己的盛世美顏——
即使腫成豬頭,那也是最好看的一顆豬頭——
才怪哩!
怒摔鏡子!
又見狐笙還不長眼地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鳳簫陰惻惻一笑,傻鳥,你等這機會很久了是不是?剛才打得很過癮是不是?六界第一美妖的臉打起來很有手感是不是?!
“傻鳥——”
一聲溫柔到幾乎甜膩的呼喚,輕輕柔柔地在狐笙耳邊響起。
狐笙猛地一陣心悸,渾身寒毛直豎。
“幹、幹嘛……”狐笙顫顫巍巍地回頭,“鬼啊!!!!”
——渾身冒著黑氣的豬頭臉鳳簫,猙獰如地獄怨鬼,滿頭長發章魚觸手般狂舞著,一把抓住狐笙的腳掄圓了一百八十圈半空轉。
“頭、頭暈……”
快不能呼吸了……好暈,不行,要吐了!
吐、吐到死狐狸身上吧!誰叫他掄我!
鳳簫眉頭一挑,敏銳得感覺到狐笙的邪惡心思,冷冷一笑,鬆手——
“啊啊啊啊啊——”
狐笙慘叫著化為一顆流星,消失在天空之中。
“死鳥,哼!”
鳳簫重重坐在椅子上,氣鼓鼓地嘟起被揍成香腸的嘴。
“阿醜,拿藥來!”
此話一出,鳳簫忽然反應過來,阿醜不在妖王宮。
秋蕪與侍衛甲私逃,他派阿醜去劃掉)玩弄劃掉)抓捕他們。
還特意叮囑,要像貓捉老鼠一樣,讓他們時時刻刻處在倉皇不安之中,當他們陷入絕境時,悄摸摸地放一條生路,讓他們繼續跑;當他們以為要逃出生天時,嗷嗚一聲跳出來,嚇他們個半死。如此往複,疲憊他們的身體,折磨他們的心靈,讓他們償還一下這九年來的利息。
沒玩到他們身體崩潰,阿醜是不會回來的。
鳳簫倒了一杯茶,看著清澈的茶水,嘖了一聲,帶著幾分嫌棄地飲了一口——
泡久了的茶葉發黃發脹,沒有一點美感;隔夜的茶水冰涼苦澀,沒有一點口感。
如果阿醜在,他一定會適時地上一杯暖暖的茶水,水色各色斑斕剛剛好,茶味不澀不苦剛剛好,水溫不涼不燙剛剛好……
糟了,阿醜才走多久,自己就開始懷念??)他了。
這可不好。
“那個娃娃臉,進來。”鳳簫喊道。
門外守候的小山醫師立馬推門進來。
看著低眉順眼、頭都不敢抬的小山,鳳簫又是一陣不滿,真是沒眼力見的,看我傷成這樣也不知道拿藥進來,阿醜在,現在肯定把熱水軟巾傷藥胭脂用來遮傷的)香薰用來遮藥味的)等等都準備好,輕柔細致地給我上藥了。還是醫師呢,這麽不專業!
小山醫師委屈:天顏不敢冒犯,小的不敢看您啊!尤其是您剛剛跟殿下動完手,聽聲音您還是被壓在地上揍的那一個,萬一您覺得我見到了您醜陋的一麵,要滅口怎麽辦?!
“給我燙一壺水來。”鳳簫說道。
“是。”小山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小碎步挪到桌邊,拿了茶壺慢慢又小碎步挪了下去,從頭到尾,頭都低到了胸口上,抬都不敢抬。
我是洪水猛獸嗎?
鳳簫哼了一聲,嚇得小山手一哆嗦,“啪” 的一聲,茶壺碎了個滿地開花。
“陛下饒命!”
看著戰戰兢兢的小山,鳳簫翻了個白眼,笨手笨腳,膽子比鵪鶉還要小,看著真是礙眼。
“不用你收拾了,去青爐房給我拿點傷藥過來。”
“是、是。”
扭頭看向床的方向——
頗具海族風情的貝殼床上,螭龍希望正如睡美人般安詳地躺著,枕邊放著一個金色沙漏,那正是妖王信物。
宛若星河般的光芒在鳳簫眼中亮起,璀璨無比的星光緩緩旋轉著,仿佛納進了天地宇宙,深邃奧妙無比,旁人稍微觸及便是一陣頭暈目眩。
妖王之眼,開——
世間萬物,像是被雨水衝刷洗去了本身的顏色,紛紛化作了純粹的黑與白,無數或明或暗、或彩或淡的絲線交錯縱橫,連接著萬事萬物。
這是因果線。
隻有一界之主才能看見的東西。
因果紛亂如麻,鳳簫的目光卻很輕易地穿過蓬蓬亂麻,落到了金色沙漏之上。
金色沙漏上纏著兩條線,一條粗壯的彩線,直直射出穿到了他的心髒上;另一條,是透明的幾乎看不見的白線,穿進了躺在床上的螭龍希望心口。
那條線很淡很淡,淡到一個錯眼便會忽略,淡到仿佛會與陽光融為一體。
但再淡,這條線依舊存在著。
——主從之線。
妖王信物,已經認螭龍希望為主。
自此之後,螭龍希望,便為妖界的王儲,妖界的氣運,他承一半。
一千五百年修為的妖王王儲,可謂是曆代最弱王儲,但……也勉強及格了。
正是這妖界氣運,從黑色鳳凰下保住了螭龍希望的靈魂,讓他有涅槃重生的可能。
“九年時間,完成一千五百年的修行……”鳳簫歎著氣,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用狐王太後這招惡棋,拔苗助長,但……
幸好,一切都快結束了。
隻要等到良辰吉日,舉火涅槃,詛咒再也奈何不了乖崽。
時間快了。
如今是最後的等待時間,乖崽現在是靠妖界氣運吊著靈魂,未免發生意外,能鎮壓氣運的他和妖王信物最好都不要離開乖崽。
乖崽的千瀾殿中很是冷清,精美華貴的家具擺設不少,但是打發時間的玩物一件都沒有,這讓鳳簫感覺很是無聊,隻得手指一點一點戳著乖崽的臉頰,權當打發時間。
“那個誰,速度好慢啊!”鳳簫嘟囔著,又懷念起了全能高速的阿醜。
過了半天,小山醫師總算拿著傷藥回來了。
“怎麽這麽慢?”
“陛、陛下恕罪……”小山磕磕巴巴地解釋起來。
原來他在青爐房遇到了點意外。青爐房來了個冒冒失失的小學徒,讓他拿個藥,他也能風風火火地撞到路人,不僅把藥給打翻了,自己還摔了個七葷八素,半晌爬不起來,哎呀呀直說手臂摔斷了。路人起初以為是碰瓷,哪想到一檢查,還真斷了!那學徒原是琉璃成精,最是不經摔。路人無奈,隻得放下手中的事情,先把小學徒送去治療,然後再去辦正事。
而這個不幸的路人,就是小山醫師。
既事出有因,鳳簫也沒追究,隻是,小山醫師靠近的時候,鳳簫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你身上塗了什麽?”
“是藥味嗎?”小山醫師問。
“你去拿藥前還沒有的。”鳳簫說道。
小山藥師恍然大悟:“是小學徒打翻的藥膏味吧,我記得他送的好像是……癸亥九十九。”
原來是癸亥九十九的味道啊。
從前他還賞過一瓶癸亥九十九給小結巴呢。
鳳簫也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放在心上,揮揮手,便讓小山醫師下去,自己對著鏡子,慢慢上起藥來。“
“嘶——傻鳥下手真狠!”
“阿醜……現在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