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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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黛青色的蒼穹中, 一條長河奔湧橫跨蒼穹, 一瀉千裏, 如流珠碎玉般,奔騰著燦爛的輝光——那是仙界天河。
奔騰的天河之水衝刷兩岸,帶起無數細碎的石子堆積成灘,石子或明或暗, 泛著瑩潤的光芒,星光點點, 輝映漫天——這是隕落的星辰。
狐笙一屁股坐在石灘上,唉聲歎氣——
這麽多石子, 到底哪一個才是係統核心碎片?
十天前, 鳳簫取出了藏在他心髒之中的係統碎片,讓他循著碎片的牽引之力, 去尋找係統的核心碎片。
碎片帶他來到了天河邊上, 發光發熱,震顫不斷,那激動急切的心情,仿若一個久未歸家的孩子終於回到故鄉般, 滾燙的碎片差點把狐笙的手燙傷。
狐笙知道,他是找對地方了。
隻是——
這麽大一石灘,哪顆石子才是正主?
撿起一塊石頭湊到瑩白碎片邊上, 碎片溫度下降, 這顆石頭不是, 再撿起一塊湊過去試試,溫度沒有上升,這顆也不是……
猶如大海撈針般,狐笙一手拿著瑩白碎片,一手撿著石頭一塊塊試。
不眠不休,狐笙在石灘上試了足足十日,幾乎把每一塊石頭都摸遍了,仍然沒有找到能與瑩白碎片相契合的石頭。
【是不是你找錯地方了?】狐笙盯著手中的瑩白碎片想到。
瑩白碎片光芒快速閃爍著,像是找到家卻沒鑰匙,進不去家門的孩子般,極是焦躁不安。
【是在這裏?具體是哪顆石頭?……哎,我真是找瘋了頭,你隻是一塊碎片,怎麽會說話呢?】
正這樣說著,狐笙忽地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機械聲——
【……不……不在上……】像是許久未曾開口忘記如何說話的傻兒,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地說道:【去下……下……水下……洞……黑黑的洞……】
【你是說不在天河邊上,而是在天河水底下?水底下哪裏?具體是哪?】狐笙連忙追問道。
但是方才那短短的十幾個字,已經耗盡了瑩白碎片所有的力量,瑩白碎片光芒一暗,徹底沉寂了下去。
狐笙握緊手中還帶著些微溫度的碎片,轉頭看著流光溢彩的天河——在水下嗎?
“噗通”一聲,一道金紅色的身影跳入了水中,濺起了一圈的浪花。
“‘京觀’是什麽?”鳳簫問道。
時見麵色一沉,“京,謂高丘也;觀,闕型也。古人殺賊,戰捷陳屍,必築京觀,以為藏屍之地。”
戰場之上,為炫耀武功,威懾敵軍,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塚,即為京觀。
一座京觀,至少是幾千條性命的堆積!
東城之中,一萬三千條性命能撐到幾時!
“她是決心要下狠手了。”
“東城的人是她的保命符,她不會真下手吧?”鳳簫說道。如果不是投鼠忌器,不說其他人,單單是道遠宗主,早就率領著長天劍宗踏平東城,將鎏芳主拖出來碎屍萬段了!
“難說。尋常情況下不會,但如今,她靈魂碎片缺失……”誰知道一個瘋子會在想什麽?
“師叔祖。”元書捧著一封書信匆匆而來。“長天劍宗傳來的急信。”
時見接過書信打開一看,“長天劍宗邀我們前去亂石林商量對策,洞幽派也在。”
鎏芳主此次不僅給靈硯宮傳了口信,也給長天劍宗和洞幽派傳了一份一模一樣的。
“亂石林?”
“亂石林是我靈硯宮與長天劍宗包圍圈交界地帶,地處偏僻,罕有人至。”
“怎約在那裏?”
“吃一虧長一智,上次他們在靈硯宮被我們陰了一道,現在鎏芳主又提出了這樣一個條件,道遠宗主對我們的戒心更重了。”時見說道。
“這般拙劣的挑撥,道遠看不出來?”鳳簫問道。
鎏芳主提出要時見、鳳簫、道遠三人其中一人的人頭,明顯是要挑撥長天劍宗與靈硯宮的不和,要兩派自相殘殺,好漁翁得利。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道遠宗主本就因景行之死,對我們心懷芥蒂,如今……”時見歎息。
“師叔祖,那亂石林去還是不去?”一旁的元書問道。
“去。”
“要帶多少弟子?”元書又問。
“挑十個沒當值的。”再多,就影響包圍圈了。
“這也太少了……師叔祖,元書剛剛接到了一個情報。”
“何事?”
“長天劍宗大弟子奏謙,亦被困在東城之中。”
奏謙,是長天劍宗的大弟子,劍術高絕,品性純良,在長天劍宗威望極高。景行還沒死之前,便有大批長天弟子認為景行應該退位讓賢,讓奏謙大師兄繼任宗主之位;景行死後,奏謙威望更甚,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長天劍宗宗主。道遠宗主對奏謙也是極為看重。
“師叔祖,防人之心不可無,要不多帶點人?”
元書的意思很明顯,他擔心道遠會因奏謙生死,受鎏芳主擺布,對時見下毒手。
“你小瞧道遠宗主了。人數不變,就十個。”
一個時辰後,亂石林中。
亂石林石柱林立,嶙峋各異,有風吹過石柱,便發出鬼哭般的呼聲,令人毛骨悚然。
長天、靈硯、洞幽三派弟子各守一方,在外巡邏戒備,亂石林中央,一張天然形成的石台之上,時見、鳳簫、知微、道遠三仙一狐正在聚在一處商議對策。
說是商議,不如說是相互推諉,相互指責,火藥味十分濃重——
道遠宗主詰問時見,說東城乃是靈硯宮勢力範圍,鎏芳主在靈硯宮眼皮子底下搶了東城,綁架了東城仙人當人質,靈硯宮有不可推卸的失職之罪,當為此事負全部責任。
言下之意很明顯,他是要時見自刎,去換回東城的一萬三千條人命。
時見低頭不語,鳳簫卻忍不得有人指罵時見,開口指責道遠是在公報私仇,因為景行之死遷怒時見,私欲蒙心,為他人所利用。
一聽到鳳簫提起景行,道遠立時怒了,指著鳳簫的鼻子說,籠罩東城的蛇霧是妖界萬毒蛇一族搞出來的,妖界脫不了幹係!妖王說不定便是鎏芳主派來的臥底。又說鳳簫若真是清白的,理應主動站出來,舍生取義去救東城的同道。
鳳簫冷嗤,說仙界人的生死與他一個妖有何關係?又說道遠根本不是真心想救東城仙人,隻是想救自己門下大弟子!
鳳簫還譏諷他道遠宗主門下弟子修為不濟,大弟子奏謙連同幾十號師弟,竟然被區區一個女流之輩給擒下了,這樣的繼承人,有不如無!
接連痛腳被踩,道遠當場便發作了,提起破天懸劍就要砍了鳳簫,鳳簫也不甘示弱,拿起五火七禽扇,一扇子便要落下。時見和道遠連忙阻止,場麵霎時一片混亂。
亂石林中央石台一片混亂,鳳簫和道遠打得不可開交,亂石林外,三派交流卻十分和諧。
洞幽派的仙子們提著一壺壺的藥湯,送予長天靈硯兩派巡邏守衛。
“大哥,巡邏累了吧?喝碗藥湯吧,這藥湯是我們姐妹親手熬製的,雖不能解蛇霧之毒,但對蛇霧有一定預防抵抗之力。大哥,先喝一碗吧?”
仙子們風華正盛,巧笑倩兮,迷得守衛們五迷三道,神思不屬,迷迷糊糊便將藥湯給喝了。
靈硯宮有些弟子警戒心較強,婉拒了仙子的藥湯。
仙子羽扇般的長睫一垂,泫然欲泣,“大哥是在懷疑我嗎?”
“怎麽會呢!你們是洞幽派的,又不是長天……咳咳,我的意思是洞幽派的仙子仁心仁德,妙手回春,我們怎會懷疑你呢?”說著,一個靈硯宮弟子接過藥湯直接灌進了同伴嘴中。
仙子破涕為笑,“大哥,你人真好。”
“一般,一般。”靈硯宮弟子摸著後腦勺,笑得一臉傻fufu。
“大哥,我還要去送藥湯,先告辭了。”
“哦,好……”靈硯宮弟子看著仙子離去的婀娜背影,笑得一臉憨傻。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靈硯宮臨時駐地,青岩石屋之中。
所有靈硯宮弟子都沒有防備地喝下了洞幽派仙子送來的預防蛇霧的藥湯——
洞幽派與靈硯宮素來交好,他們送來的東西怎麽可能出問題?又不是長天劍宗。
鬧了好半天,大家主要指鳳簫和道遠)這才冷靜下來,可以好好商談一番。
“仙尊是她最愛之人,妖王是她最恨之人,宗主又是最恨她之人——鎏芳主傳信說要你們三人其中之一的人頭,目的是想一箭三雕。其一,在於讓我們自相殘殺,除去自己眼中釘;其二,長天、靈硯不和甚至相殘,包圍不攻自破,鎏芳主可趁機逃出生天;其三,長天靈硯乃是仙界最強大的兩方勢力,兩派若亂,仙界立時被卷入戰火之中,鎏芳主便可渾水摸魚,讓仙界變成她的廚房——眾道友,切莫中計啊!”知微道君說道。
“那東城一萬三千仙人便不管了麽?”道遠宗主問道。
“東城蛇霧凶猛……隻恨我徒孫露華被擒,否則,以她之力,定能破掉蛇霧。”知微道君說道。
“萬毒蛇是你妖界一族,你也沒辦法?”道遠宗主看向鳳簫。
“萬毒蛇之毒在妖界也是數一數二的棘手,更別說這蛇霧是變異後的,我也沒辦法。”鳳簫說。
“我已派人尋了各方醫仙加緊研究蛇霧之毒,隻是……非一日之功。”時見歎息,“醫術最高的醫仙靜,說至少需要十年。”
“十年……小容隻撐了兩天。”道遠宗主口中的小容,是鎏芳主剛占領東城時丟出來示威的,他是長天劍宗的劍仙,在蛇霧的侵蝕下,隻撐了兩天,便在眾人麵前化作了一灘爛泥。
“非是我們不救,而是根本救不了。”鳳簫說。“壯士斷腕,攻入東城,殺了鎏芳主,才是對東城仙人最好的救援。”
“再等等吧,或許會有奇跡?”知微道君歎息著,“東城盡在我們三派包圍之中,多拖延幾日,或許醫仙們能找到解毒之法,救下幾個仙友呢?”
“如今,也隻有這法子了。”時見同樣歎息。
再談也談不出解決辦法,時見起身說道:“道遠宗主,知微道君,我們先回駐地,好好查一查醫書,看能不能找出破解之法。”
“仙尊,我送送你吧。”知微道君起身,朝著時見走去。
“有勞呃——知微你……”時見愕然低頭,就見自己腹部插了一把匕首,鮮血已經滲透了青衣,紫黑色的血液順著匕首一滴滴落在地上。
匕首有毒!
“時見!”鳳簫猛地察覺不對,身形一動便要撲上前相救。
他卻忘了,自己一旁是道遠宗主。
他一轉身,背後空門大開,隻聽得錚然一聲長劍出鞘之響,鳳簫心口一冷,血花飛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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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應該知道咋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