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改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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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改造之人
遲幸被帶離落雀山莊,秦軒文未去打聽這位斷臂美人的下場。
柏先生情人眾多,受寵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一旦犯錯,下場都很淒慘。柏先生並非耽於情愛的人,風流恣意,新鮮期一過,再出眾的美人都逃不過被冷落、被忘記的結局。
但其實這才是最好的。
被忘記,總好過丟掉性命。
算來算去,他倒成了留在柏先生身邊時間最長的床丨伴。這大概是因為,他不是柏先生的情人,而是武器。
一柄鋒芒畢露的武器,任誰也不會輕易丟掉。
對柏先生而言,隻要他不生鏽,不被摧折,就是有用的。
“嘶……”手心傳來一陣疼痛,他回過神來,視線停留在麵前的白孔雀上。
白孔雀正埋頭吃他手上的豆子,剛才的疼痛正是它不小心啄出來的。
“慢點。”他輕撫著白孔雀的頭,小聲道:“都是你的。”
落雀山莊有數百隻孔雀,稀少的白孔雀也有七八隻,但隻有這隻行為特別,既不親人,也不親同類,戰鬥力極強,冷傲無比,連柏先生的麵子都不給,隻喜歡圍著他轉,開屏給他看。
沒人知道原因。
柏先生的私莊很多,這裏隻是其中的一處。比起別的私莊,他來這裏的次數多一些,正是因為這隻奇怪的白孔雀。
吃完豆子,白孔雀抖開尾羽,興致勃勃地開了個屏。他衝白孔雀笑了笑,白孔雀清亮地叫了幾嗓子,雙腳一蹬,躍上花架,驕傲地睥睨著湖邊的同類們。
他尚在休養期,流產給身體造成的巨大負擔根本沒有消退,隻是出來喂喂白孔雀,就已經感到疲乏難受,支撐不住,隻得對白孔雀揮了揮手,以示自己要回去休息了。
白孔雀似乎很不滿,展翅一躍,停在他身邊,輕輕啄他的手背。
——以前每次他離開山莊,白孔雀也會這樣做。
“我隻是回房間休息,不離開,晚一點還來看你。”他覺得對雀彈琴的自己有些可笑,也不知道這家夥能不能聽懂。
白孔雀竟是拖著尾羽,將他送到了別墅門口。
“這就是柏先生最喜歡的那隻白孔雀吧?”俞醫生迎出來,白孔雀一見有生人,立即轉身跑走。
“是。”他扶著門外的大理石欄杆,臉色頓時蒼白下去,捂著胸口不斷喘息。
俞醫生皺眉,眼有痛色,扶住他的手臂,“快回屋躺著。”
山莊裏有十來棟獨立別墅,這一棟本來就是柏先生送給他作為生日禮物的,所以他並不拘束,各種藥物、治療儀器擺得四處都是。
俞醫生給他注射了一針藥劑,他艱難地抓住俞醫生的手腕,“一針不夠。”
“不行!”俞醫生嚴肅道:“注射這種藥是飲鴆止渴,兩天一針已經是極限,再多你的身體承受不住。”
他額上盡是虛汗,“但我必須盡快好起來。我這樣……我這樣和廢物有什麽區別?”
“軒文,你不要心急。”俞醫生歎息,“女性小產都會虛弱一段時間,何況是你?而且你現在還負了傷,即便是超人,也不可能馬上好起來。”
藥劑很快起效,他躺在沙發上,有如被無數毒蟲撕咬,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激痛難忍。
“聽話,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身體情況,我和楚隊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你。”俞醫生說,“但你也要配合,不要作踐自己。”
他忍過了藥效初起的劇痛,慢慢緩氣,“俞醫生,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我……將來我還能壞……懷孕嗎?”
俞醫生眼神一變,“軒文,你!”
他牽起一個並不好看的笑,語氣有幾分自嘲,“我本以為我不喜歡小孩。上次意外懷孕,我將它看做累贅。但是它沒了,我才明白我是在乎它的。我……”
說著,他突然激動起來,“既然我的身體有孕育生命的功能,我還是想,還是想生養一個小孩。柏先生不喜歡女人,隻有我可以為他……”
“軒文!”俞醫生厲聲打斷。
他怔愣片刻,眼中多了幾分哀傷,“是不能了嗎?因為我害死過一個孩子,所以將來也不能生育了嗎?”
“能是能。”俞醫生道:“但站在醫者的角度,我建議你斷了這個念頭。”
“為什麽?”
“如果再次懷孕並流產,我保不住你的命。”
他麵容一僵,旋即笑道:“是嗎。”
“就算最後順利生產,我也不知道你將麵臨什麽。”俞醫生說:“畢竟像你這樣的‘改造人’,全世界已知的隻有你一位,沒有前例可查,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他閉上眼,一時沒有說話。
“這話本不該由我這醫生來說,但除了我,也沒人能囑咐你了——總不能讓秦隊來跟你說成年人的那檔子事吧?”俞醫生頓了頓,“今後盡量少與柏先生行事,一定要做,也要保護好自己。軒文,你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流產的傷害,到時候別說是我,就是神都救不了你。”
過了許久,他才道:“嗯,我明白了。俞醫生,謝謝您。”
俞醫生又給他注射了一針用於安神的藥劑,陪了他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他從沙發上起來,看著自己因為常年用槍而生出許多繭的手,片刻,將臉埋進掌中。
“改造人”,他是一個改造人。
他之所以能成為“孤鷹”最鋒利的刀,不是因為他生來強大,而是因為他經受了向死而生的醫學改造。
當年接受改造的少年都已死去,隻有他活了下來,卻多了一個幾乎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可以為他最愛的人生育子嗣,這簡直像個天方夜譚。
俞醫生剛才其實多慮了。柏先生不常讓他承丨歡,畢竟比起那些香軟的美人,他硬邦邦的身體沒有任何優勢。
也就隻有在對情人們膩味的時候,柏先生才會想起他。
而大多數時候,柏先生隻是讓他跪下來,用嘴解決。
少有的幾次,他也沒有脫下衣服。因為他的身體,實在是與“嬌豔”搭不上邊。
上次能懷孕,也許是機緣巧合,現在他遭到重創,受孕想必比以前更加艱難了。
柏先生說要懲罰他,他不知道懲罰的內容是什麽。
也許是挨鞭子。
想起鞭子抽在身上的痛,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柏先生從不親自懲罰手下,唯一一次動手,就是對他。
他痛到了靈魂裏,卻也因此不願忘記。
柏先生施與他的一切,他都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