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主動討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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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主動討罰
    遲家的風波持續發酵。
    遲曼甄作為整個家族裏最優秀的女性,能力遠超同輩。她一死,幾個被她壓製了數年的兄弟一麵掠奪她的資源,一麵與外部軍閥、雇傭兵、財團勾結。而趁著遲家內鬥,一些實力雄厚的軍火商已經接管了遲家最重要的幾條生意線。
    許相樓就是此次“趁火打劫”的佼佼者。
    軍火交易是暗與明分界線上的買賣,往左一步,是正大光明、受政府保護的貿易,往右一步,那就是走私,是犯罪,在普通人眼中與販毒沒有兩樣。世界上沒有絕對“幹淨”的軍火販子,想吃這碗飯,發這筆財,手上必然握著輸家的命。
    往前數七八年,軍火界還沒有“許相樓”這個名字,如今這年輕人卻早已殺出一條血路,站穩了腳跟。
    明事的人都知道,這是因為許相樓的背後,有“孤鷹”這座大山。
    軍火商與雇傭兵團關係複雜,時而相殺,時而合作。許相樓與柏雲孤交好,最早得到遲曼甄遇刺的消息,當夜就突入遲家的勢力範圍,控製了部分零散的軍火供應點。
    遲曼甄為“孤鷹”雇傭兵團所害,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至於殺死遲曼甄的是誰,也幾乎有了定論。
    秦軒文身在堪比避世桃源的落雀山莊,即便兩耳不聞窗外事,亦知道外界很多人都在議論他。
    議論他這把“孤鷹”最鋒利的刀。
    他並不意外,甚至毫無觸動。
    殺人對他來說早就算不得什麽稀罕事,從十六歲起,他的雙手便沾上了鮮血,殺的要麽是威脅柏先生安全的人,要麽是柏先生想殺的人。
    他精通射擊,極為靈敏,任何突擊步槍、狙擊步槍都能玩轉。他就像一個殺人機器,隻需一枚子彈,便能精確地取走一個人的性命。
    殺遲曼甄與殺任何一個無名馬仔,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休養了半個來月,整日除了睡眠、用藥、少量進食,就是奉命去陪那隻驕傲的白孔雀,他的身子骨總算好了些許,不再像剛流產時那樣吃多少吐多少,也不再時時刻刻被劇痛折磨。
    但要徹底恢複到小產前,甚至是懷孕前的巔峰狀態,還需要不少時日。
    俞醫生將好消息告訴楚臻。楚臻差一點就趕來探病了。
    落雀山莊看起來與世隔絕,自有一番仙意,實則不然。
    山莊之外,戒備森嚴,沒有柏雲孤的許可,就算是“孤鷹”一隊的隊長也不能隨意進出。
    楚臻跟柏雲孤打過申請,柏雲孤卻沒有同意,楚臻隻得在電話裏囑咐自家小隊員安心養傷,不要急著進行恢複性訓練。
    秦軒文聞言失笑。
    因為楚臻說準了,他體力剛有提升,就自行製定了一個恢複性訓練計劃表。
    急於好起來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落雀山莊裏的生活實在是太無趣了。
    自打料理完遲幸,柏先生就再未出現過。山莊的管家呂伯說,柏先生早就離開了。
    他不知道柏先生去了哪裏,柏先生的事,從來不是他能打聽的。
    遲家是一塊肥肉,許相樓分到了最大的一塊,必然吃不下來,需要柏先生運籌帷幄。而遲家出了如此大的事,絕不會善罷甘休,簍子攤子亦需要柏先生收拾。
    這個男人總是顯得慵懶隨性,漫不經心,偶爾戴一副平光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文質儒雅,仿佛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實則萬事皆在眼中,清醒而冷靜地把控著全局。
    以前,他時常羨慕柏先生的情人——他們住在柏先生的私莊裏,不用訓練,不用丨操丨心生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每日的功課是將自己保養得白皙亮麗,以在柏先生出現時撒嬌討寵。
    他就沒有這樣的條件。
    而現在他終於擁有了類似的待遇,卻又感到乏味無趣。
    想來金絲雀的生活,也不是誰都享受得來。
    出神的間隙,手又被白孔雀啄了。
    白孔雀力道十足,啄得夠痛,卻沒有戳傷他的皮膚。
    他撫摸著白孔雀細長的脖頸,“小東西,你為什麽隻和我親呢?”
    白孔雀發出“啊哦”的叫聲,聽上去十分歡喜。
    他笑了笑,放鬆道:“你連柏先生都不親,明明他才是你的主人啊。”
    白孔雀散開尾羽,懶洋洋地開屏。
    他並不擅長與動物打交道,聽不懂白孔雀的叫聲,更看不懂白孔雀的肢體動作,不明白白孔雀開屏開一半是什麽意思,將豆子喂完,便準備離開了。
    平時他要走,白孔雀都會跟在他身邊,將他送回別墅,興致特別好時還會進屋溜達一圈。
    可今日有異,白孔雀忽然展開翅膀,在湖水上掠了一個來回,發出一聲響亮的長嘯。
    他一驚,隻聽孔雀們聞聲呼應,整個山莊鳴聲此起彼伏。
    呂伯笑著通報,說柏先生來了。
    他精神一振。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柏先生不是獨自前來,而是帶了一位姓單的貴客。
    此人年紀很輕,比他大不了幾歲,似乎是位做金融投資的商人,與軍火、灰色交易八竿子打不到邊。
    柏先生很少請人到私莊,來的要麽是重要的合作者,要麽是情人。
    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情緒登時跌落穀底。
    柏先生像是忘了他在山莊養傷,整整半日,也沒有叫他或者俞醫生去問句話。而他瞧見了那位單姓貴客——外表極為出眾,氣質卻孤寒冷淡。
    入夜,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換上許久未穿的作戰服,前往柏先生所在的山莊主宅。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柏先生問“你來幹什麽”,他就答:我來為您站崗。
    但想象中的對話並沒有發生,主宅裏也沒有那位單姓貴客的身影。
    柏雲孤獨自坐在庭前,正在逗弄那隻特立獨行的白孔雀。
    而白孔雀似乎很不願被當成玩物,蹲在花架上,尾羽緊緊地收著,脖子昂得老高,一副“別惹我,就是不給你開屏”的模樣。
    “柏先生。”身份有別,他不敢不經允許靠得太近,隻得遠遠地喊了一聲。
    柏雲孤側過身,隻看了他一眼,就招手道:“來,幫我把它叫下來。”
    他連忙跑過去,吹了聲口哨,方才還賴在花架上不動的白孔雀就一躍而下,輕輕啄他的手。
    柏雲孤輕笑,“看來它是把你當成同類了。”
    他不解地抬頭。
    柏雲孤卻並未解釋,換了話題,“一隊裏數你最自覺。”
    “嗯?”他正在給白孔雀順毛,“什麽自覺。”
    “自覺領罰。”柏雲孤道:“我一回來,你就主動找上來了。”
    他眼中的光一駐,尷尬地站起來,“柏先生,我……”
    柏雲孤語氣玩味,“你不是來領罰?”
    “是,是來領罰。”
    說完,便感到迫近的懾人氣場。
    柏雲孤道:“身子已經養好了?”
    他先是點頭,後又搖頭。
    柏雲孤笑了,“沒好還來?”
    “反正都要挨罰的。”他謹慎地看向柏雲孤,“柏先生,您想怎麽懲罰我?”
    “你說呢?”
    “我……我猜不到。”
    “上次你犯錯,我怎麽罰你來著?”柏雲孤問。
    “您抽了我十三記鞭子。”他想了想,補充道:“很痛。”
    “不痛你不長記性。”柏雲孤說,“那這次還是鞭子吧。”
    他眉心輕輕擰了一下,低頭道:“嗯。”
    四周安靜了片刻,突然,柏雲孤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疑惑道:“柏先生?”
    “傷都沒好利索,來討什麽罰?”
    太近了,近得能夠聞到柏先生身上的煙草香,他尾椎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栗,依戀毫不掩飾地浮現在眼中。
    “我還說你自覺。”柏雲孤道:“其實你這不是自覺,是跟我打心理戰,偷奸耍滑——帶著傷來討罰,賭我疼你,下不了狠手。”
    “不是!”他睜大眼,連忙否認,“柏先生,我沒有那樣想!我犯了錯,該受罰,鞭子在您手上,您什麽時候懲罰我,抽多少鞭,抽多重,我都接受!”
    柏雲孤唇邊掛著一絲淺淡的笑,擺了擺手,“傷好徹底了再說。”
    懲罰的事就這麽擱下了,他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離開。
    柏雲孤沒多少耐性,逗了一會兒白孔雀就煩了,回頭道:“進屋去。”
    他以為自己會錯了意,邁出一步,又退了回去。
    柏雲孤挑眉,“怎麽,還要我請?”
    “您讓我留下來?”
    “你挨不了罰,別的事總能做吧?”
    他眸子忽地一亮,欣喜難以掩藏。
    來這一趟,原以為會在主宅看到柏先生帶回來的那位貴客,沒想到人沒見著,自己卻被留了下來。
    臥室極為寬敞,燈光柔緩如河。
    ……
    略)
    ……
    柏雲孤的視線落在他後腰,他不敢動,雙眼濕漉,非常難為情。
    “這隻鷹是什麽時候紋上去的?”柏雲孤手指描摹著紋身,語氣平靜,拉家常一般。
    “我十三歲的時候。”他說。
    “十三歲?這麽小?”柏雲孤眯起眼,似乎想起了過去的事。
    他忽然心潮澎湃,“嗯,您可憐我,給予了我這個紋身。不然我早就……”
    早就不在人世。
    柏雲孤眼中流動著暗色的光,卻最終什麽都沒說,起身向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