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還聽話嗎

字數:6177   加入書籤

A+A-




    第二十九章還聽話嗎
    “你確定接受改造?”
    “我確定。”
    ——
    筋肉骨骼被撕裂、被攪碎、被折斷,繼而被重塑的痛千萬次重複。秦軒文被固定在操作台上,雙眼瞪得極大,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脫落,從眼中射丨出的光猙獰可怖,像是怪獸的視線。
    可從這雙眼睛裏,卻有眼淚源源不斷地湧出。
    痛,太痛了。
    痛得早就承受不住,接受不了;痛得想要就此死去。
    他赤丨裸的身體經由無數條導線與改造終端相連接,身體完全無法動彈,但神智卻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六歲之前經受的一切被徹底喚醒,它們就像埋在身體裏的無比鋒利的刀刃。改造將它們被連骨帶肉撕扯出來,留在原地的是一具被剔骨刮肉的、如同遭受了淩遲的軀體。
    嶄新的血肉在這具軀體上蓬勃生長,曾經的弱不禁風變成了鋼筋鐵骨。
    但即便是鋼筋鐵骨,也終是凡胎一具,也會痛到止不住眼淚。
    當新一波藥劑被注入身體時,秦軒文就像遭受了電擊一般,整個身體幾乎從操作台上彈起。
    藥效下,他的四肢開始激烈地抽丨搐,慘白的臉上一片濕淋,已經分不出是眼淚還是汗水。一條條筋肉繃緊的曲線在身體各處突顯,像是要炸裂開來。
    “好……痛……啊……”
    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喉嚨裏艱難地擠出破碎的字句。
    眼前是血紅色的,那是劇痛在視覺上的投射。
    他在心裏默默數著時間,還剩下十五個小時。
    已經堅持了四十五個小時,隻剩下十五個小時,這次折磨就將結束了。
    可一周之後,還有下一次。
    還有無數個“下一次”。
    十四歲時,他知道了這個秘密進行的人體改造項目,自願接受改造,直到今天,他已經記不得自己熬過了多少場足以撕碎靈魂的痛。
    這個改造,是“循序漸進”的。
    很多“實驗品”都死了,他是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再熬下去吧。
    他總是對自己說,再熬下去,我就能為小柏……為柏先生效力了。
    改造進行了整整兩年,他脫胎換骨,再不是過去那個脆弱不堪的“吊車尾”。
    “孤鷹”集訓營的考核他輕而易舉地通過了,隨後被楚臻領到一隊,很快成為一隊的精英。
    再次見到柏先生時,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他身穿黑色的作戰服站在柏先生麵前,背上背著重型狙擊步槍,眼中的光芒比火焰更加熾烈。
    柏先生居高臨下審視著他,目光比兩年前更加冷寒,可唇角卻帶著一絲極淡的笑。
    他從未見過柏先生像這樣笑。
    那一刻,他的肌肉寸寸繃緊,心髒好似被塞進了一個狹小且正在收攏的鐵籠。
    那一抹笑,竟是比柏先生一貫的冷更加令人寒徹心扉。
    而這樣的冷,簡直讓他透不過氣來。
    短短兩年時間,柏先生又變了。
    變得強大——比柏雪、柏雲寒還要強大,也變得更冷。
    六年前“風柏”所失去的,如今“孤鷹”已經完全奪了回來,那些曾經囂張得不可一世的軍火商、雇傭兵團統統被“孤鷹”踩在腳下。
    柏先生已經不再單是雇傭兵團領袖。柏先生的手上,握著無數人渴求的權力。
    柏先生也不再是十六歲時跪在柏雲寒墓碑前的單薄少年了。
    他仰望著柏先生,為自己活著接受完改造感到慶幸。若非如此,他有什麽資格站在柏先生身邊,保護這個給予他新的生命與信仰的男人?
    他開始執行任務了。
    最初,他為每一次平安歸來感到心滿意足——這意味著,他又為柏先生完成了一項重要任務。
    對手下,柏先生始終慷慨,該給的獎勵向來隻多不少。
    他年紀輕輕,名下的資產早已相當驚人。
    可這些都不是他所期盼的,他滿心滿眼唯有柏先生,最想要的獎勵,是與柏先生待在一起。
    年歲漸長,他越來越清楚自己對柏先生抱有何種隱秘的渴望。
    他想要擁有柏先生,將自己的一切交予柏先生。
    柏先生有很多情人,都是香軟的美人。他對他們的感情相當複雜,一方麵羨慕,另一方麵又慶幸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因為他們隻能承丨歡,而自己可以供柏先生驅使,完成柏先生給予的一切任務。
    混血兒喬瑟是最得柏先生寵愛的情人,白皙可人,又帶著一絲別樣的頑劣。
    即將年滿十八歲時,他從任務中歸來,迫切想要向柏先生匯報情況——實則是邀功討好,卻被告知柏先生和喬瑟“在房間裏”。
    他登時感到一種泥沼般的失落。
    別墅大得幾近空蕩,他不願意離去,站在一樓大廳裏等候。
    二樓某個房間裏,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雲雨之歡。
    異於常人的敏銳聽力足以讓他捕捉到那扇房門裏傳出的所有響動。
    他聽見喬瑟的嬌聲與討饒,也聽見柏先生低沉的呼吸。
    一時間,一股莫名的灼熱在小腹醞釀,繼而擴散,愈演愈烈,像夏日的烈火一般燒向身體各處。
    他臉頰緋紅,燥熱難安。
    侍者小心翼翼地端來水,他一飲而盡,不知自己望向二樓的眼中早已浸滿了濃濃渴求。
    門從裏麵打開,喬瑟身穿黑色絲質睡袍走出來,雙眼通紅,一副被蹂躪得狠了的模樣。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喬瑟,指甲嵌入掌心,頭一次發現“嫉妒”這種情緒竟會如此強烈。
    喬瑟對他的出現似乎頗感意外,在樓梯邊與他對視片刻,便轉身去了另一間房。
    他仍像木樁一般戳在一樓,裏衣被汗水浸透,雙眼也漸漸潮濕。
    不久,柏先生也出來了,顯然已經洗過澡,發絲未幹,穿一身淺色的休閑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他不記得柏先生視力不佳,這副眼鏡看來隻是裝飾。
    “回來了?”柏先生從樓梯上下來,坐在沙發上。
    “是!”他挺胸抬頭,手指卻在悄悄顫抖。
    也許是因為剛才聽到的動靜,他難以平靜,所有情緒都不安分地雀躍著。
    柏先生抬眼,好像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
    他強大歸強大,年紀卻輕,在這樣的注視下根本沒有定力可言,隻消片刻,用力繃著的腰背就軟了下去,腿也沒了力。
    柏先生笑著問他,想要什麽獎勵。
    他腦中早已亂成了一鍋粥,稀裏糊塗地搖頭,說暫時還沒想好,可不可以先攢著。
    “可以。”柏先生眯眼,隨即擺了擺手,讓他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來得太急,連衣服都沒有換,作戰服上滿是血汙,臉上已經辨不出本來的膚色。
    和喬瑟一比,自己這副模樣簡直是倒人胃口。
    這日以後,他像是擰開了某個開關,幾乎每天晚上,都一邊想著柏先生一邊與自己的欲丨念較勁,明知這有違自己的身份,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戒斷。
    十八歲的生日,在一隊基地度過。幾日後,楚臻將他派到柏先生身邊,執行一次護衛任務。
    長達半月的朝夕相伴令他再難控製自己,任務結束的當晚,其他隊員都已離去,他卻執拗地不肯走,將尊嚴與戰衣一同脫下,求柏先生滿足自己一個願望。
    成年的生日願望。
    柏先生走近,眼眸像烈火焚盡的深淵。
    他幾乎被吸進那深淵裏,輕聲禱告:“柏先生,您答應我好不好?”
    那個夜晚被疼痛與眼淚澆灌。
    他早已承受過數不勝數的痛,以為疼痛已經無法折磨自己分毫。
    可被柏先生占有時,他才明白,世界上還有一種痛,是他這一生都無力抗拒的、甘心沉溺的。
    那是柏先生給予的,甜美至極的痛。
    他成了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既是“孤鷹”最鋒利的刀,又與柏先生有過肌膚之親。他和柏先生的所有情人都不同,不受寵愛,不被憐惜,身上堆砌著大大小小的傷,與“美人”二字相差甚遠。
    但那些美人隻是偶爾被叫到落雀山莊,而他在落雀山莊擁有一棟別墅。
    他也是唯一一個被獲準在柏先生的臥室留宿的床伴。
    他一邊滿足著,一邊又嫉妒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他身體裏反複撕扯,時常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可笑的怪物。
    後來,這個“預感”竟然成真了。
    改造的後遺症漸次顯現,他真的成了怪物——一個能夠懷孕生子的怪物。
    十四年往事如煙,一縷一縷在眼前飄過,帶著異國戰場的烈焰與冰天雪地的清寒,還有書房那一攏燈光的溫柔。
    秦軒文的眼淚早已決堤,身體顫抖得好似下一秒就將倒下。
    從他眼中湧出的光盡是絕望與慌張,夾雜著卑微的祈求。
    “柏先生,您不要我了嗎?”
    字字泣血,像是從血肉裏、從心髒裏、從靈魂裏剖出。
    我的命是您給的,我為了您而存在。
    這副被殘忍劇痛打磨的身軀隻供您驅馳。
    您卻不要我了。
    那我……又該去哪裏呢?
    柏雲孤步步靠近,抬手,輕輕捧住他的臉頰。
    他已經失控,孩子一般喃喃重複:“柏先生,您不要我了嗎?”
    好似過了很久,柏雲孤冷淡地笑了一聲,反問:“你不聽我的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