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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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擊搜索,知乎上的回複五花八門,但都沒有什麽實質的解決方案,一眼看下來幾乎全是吐槽。
樓主們分享被黑後的心得,完了還帶著問候幾句全家,什麽小冊佬,私兒,彪子……
髒話都帶著各地的方言味。
宜岫很耐心的一樓一樓往下翻,在第七十六樓看到了這樣一份回帖。
帖子很簡短,隻有一串代碼。
後麵寫道:沒有我們進不去的"房間",隻要"房間"內能夠進得去空氣,我們可以變成"空氣"進入房間。
落款id:中國紅客j
她伸手擰開台燈,把筆記本抱到腿上,手動開機,然後從書包裏掏出隨身u盤插進去:昨晚修複桌麵之前她特意拷貝了一份木馬病毒。
點擊運行,果然,電腦和昨晚上一樣右下角顯示紅叉,處於斷網狀態。
她調出indos中的終端窗口,把那串代碼輸進去。
幾秒鍾之後,indos自用窗口彈跳出來自動查殺病毒,同時對機器進行冷處理。五分鍾後,電腦重啟,網絡顯示已經恢複正常狀態。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分鍾。
好快!
宜岫將手機重新翻開,底下評論一共五百多條,宜岫點開,不外乎就是表達感謝,誇他是大神雲雲。
她點進“中國紅客j”的專欄,發現這個人的每一條帖子都是關於網絡信息安全,小到電腦黑屏後如何對機器進行保護處理,大到怎樣初建自用網站。
說是個人專欄,不如說是一本計算機類百科全書。
而且這個“中國紅客j”雖然收到的評論很多,但幾乎不回複,唯一的一條回複貼還是一年前。
貼名叫:論當代紅客與黑客的區別。
他這樣寫道:黑客、紅客,乃至駭客,其實都差不多,都是網絡裏的藏匿者,但中國紅客從來愛憎分明,若真論其區別,應當是這個“紅”字。
紅是正義、道德、進步、強大,紅客的原則是,遇事而出,凡是與中國過意不去的,我們就下山;凡是要損害中華民族利益的,我們將出動。
因為我們,是身披國旗的顏色。
“紅客”這個詞,宜岫不是第一次聽說,早在01年5月那場轟動全球的中美黑客大戰中就有所耳聞,但這次卻是第一次跟這個詞這麽靜距離。
宜岫掏出手機打開qq,從班級群裏找到季成樾,頭像是暗下去的,顯示對方不在線。
猶豫了兩秒,她還是發送了請求添加好友的申請。
第二天一大早宜岫就醒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撈手機。
但qq列表裏空蕩蕩一片,並沒有收到對方同意的消息。
她從衣櫃裏找了校服穿上,決定不等了,直接去學校等人。
五點十分,學校靜悄悄一片,宜岫一口氣爬上三樓,果然八班教室裏也是空蕩蕩一片。
早晨是記憶力最好的時候,也是學英語的黃金時段,宜岫覺得如果這樣寶貴的時間段隻用來等人實在太浪費了。
她拉開座位,掏出英語習題集,挑了篇難度四星的閱讀打算寫。
頭頂上的風扇咿咿呀呀的叫喚,她深吸一口氣,沒有急著動筆,而是先通篇瀏覽了一遍。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竟然發現其中竟然有一大半的單詞她都不認識!
嘖嘖嘖嘖嘖。
宜岫用手肘托起下巴,心想真不愧是難度四星的閱讀理解啊!
這樣的題目顯然不符合她現在的層次,為了避免造成心理上的壓力,她伸手,一點點的把那頁紙撕下來,揉成細團,然後準確無誤的扔進了桌洞裏。
翻了翻,最後鎖定了一篇難度兩星半的段落改錯。
半個小時後,她全身舒暢的歎出一口氣。
抬頭一看,班裏已經三三兩兩的來人了,隻是前麵季成樾的位置還是空蕩蕩的。
她有點搞不明白季成樾是如何得到“學神”這個稱號的,普通同學都比他勤奮好學,你看看,教室裏的同學們正埋頭苦讀,而他作為班級的骨幹人物竟然還在呼呼大睡。
真是缺乏積極性!
但是沒有辦法,電腦程序方麵的問題能解答的她隻有想到季成樾一個。
等吧。
六點二十九分,季成樾踏著早自習的鈴聲來到教室,還是那身筆挺的校服,可能是今天要抓儀容儀表,頭發細心打理過,但是眼下籠著層青黑,依舊一副很困的樣子。
宜岫笑著跟他打招呼:“學神,早啊。”
季成樾眯了眯眼,隔著幾個座位往那邊看了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聲問早帶著情緒,似乎殺氣騰騰。
他收回視線,走到課桌邊把書包放下,又慢條斯理的從裏頭抽出幾本書,坐定了才懶洋洋的回:“嗯。”
書還沒完全擺上來,突然有一隻手橫在他前麵,緊接著一道悅耳聲線傳入他耳朵裏:“你看下,這串代碼。”
季成樾輕抬下巴,率先看見的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她的膚色很白,尤其是這種天氣晴朗的早晨,光線充足,季成樾甚至能夠看到她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並不像其他女孩一樣指甲上畫的亂七八糟,她的手很幹淨,手掌朝上,能夠看到清晰的掌心紋路。
掌心裏靜靜躺著一張草稿紙,他接過,掃了一眼。
半分鍾後,季成樾問:“這代碼哪裏來的?”
“哪裏來的你別管,”宜岫說:“你就說能不能用。”
季成樾打了個哈欠,又懶洋洋的把那張草稿紙推回去。
“不能。”
“為什麽?”宜岫有點茫然,過了會開口:“可是昨天晚上我已經測試過了……”
“不能用就是不能用。”
季成樾打斷她,又繼續從書包裏一本一本的掏書。
所以她昨晚上折騰一夜,今早上又起的那麽早花幾個小時等你就得到這麽個答案?
嗬。
宜岫深呼一口氣,強忍住轉身就走的衝動,用食指點了下桌麵:“能說說原因嗎。”
季成樾看著她,“真想知道?”
“廢話!”不想知道我跟你在這囉嗦那麽久!
季成樾笑了下,打開數學課本,從裏麵抽出一張卷子:“倒數第二題,解出來,我就告訴你。”
“……啊?”
話鋒轉的太快,宜岫有點轉不過來,下意識的接過那張卷子,翻了一下。
“……嗬嗬。”
她有點佩服自己竟然能在氣的天靈蓋都隱隱作痛的情況下,還能清醒的琢磨等會應該把那張卷子以什麽樣的角度扔對方臉上。
宜岫盯著他,氣極反笑:“學神你在開玩笑?別告訴我你不會。”
“我的確不會。”季成樾說。
宜岫看著他,冷笑,語氣卻柔和的說,淡淡提醒某個事實:“前天數學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班主任把這道題抄在黑板上,還讓我們兩個人同時上去寫……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說完轉身走的時候十分溫柔的把那張卷子平鋪在書桌上,甚至為了防止它被頭頂的吊扇吹走,還好心的取了本數學書壓住卷子一角。
但那聲冷笑……季成樾知道是把人給得罪了。
這種感覺不是空穴來風,就連一向神經大條的林木舟都感受到了。
比如他眼睜睜的看著新同學對著他同桌的後背把一張英語卷子給揉爛了。
“……”
原本還打算說點什麽緩解下這兩排莫名怪異氣氛的林木舟咽了咽口水,又默默把頭扭過去了。
天氣晴朗,陽光熱烈,美好的清晨不能辜負……所以他決定還是不往槍口上撞。
晚上放學宜岫沒有跟徐家兄妹一起,而是去圖書館借了兩本關於編程的書。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求人不如求己。
從圖書館出來,太陽已經落下去,學校裏靜悄悄的,偶爾有幾個學生從教學樓裏竄出來,又嬉戲打鬧著跑遠了。
離放學已經將近一個小時,大門已經鎖了,宜岫走到籃球場,打算從那裏繞出去。
一中的籃球場屬於半開放式,因為對麵是個職高,所以常常能碰到外校的學生來打球,籃球場背麵是個小二樓,看上去應該有些年頭,天藍色的牆麵斑駁一片,宜岫抬頭,能夠清晰的看到上麵細密如蛛網的裂紋。
這是學校的器材室。
從這裏繞過去就到學校西門了,宜岫慢悠悠的朝前走,這片連著老城區,路不好走,加上昨天夜裏下了雨,幾步沒踩準腳下的帆布鞋就濕了,鞋底上粘了塊鬆軟的爛泥。
宜岫低下頭沉默了一陣,覺得早上怒氣又一次在肺腑裏橫衝直撞。
不爽。
非常不爽。
連續兩天熬夜困的不行不說,好不容易測試出來的代碼被人一句話就給否定了,好,否定就否定吧,那也得讓她死個明白是不是?可人家偏就不說,讓你自己幹著急。
所以她折騰這麽久都得到什麽了?
腳下這攤爛泥嗎?
宜岫往旁邊橫挪一腳,用鞋底往草垛子上發泄似的蹭,覺得肺都快氣炸了。
季成樾,嗬,什麽東西!
泥巴蹭完了,她伸手鬆了下校服領結,繼續往前走,剛走了兩步,忽然發覺點不對勁。
她頓了兩秒,退回去,往右邊看——籃球場和器材室的夾縫裏,大概距離她十米的地方,豎著幾個條身影。
一水的紅色籃球服,校服係在腰上,看校服的顏色,應該是對麵職高的。
幾個人動了一下,宜岫對著人縫裏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地上還蹲著一個,抱著頭,一中的校服鬆鬆垮垮的攤在地上。
籃球場就這麽點大,供給兩個學校的學生明顯不夠,狼多肉少,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次數多了摩擦肯定是有。
有點口渴,宜岫從書包裏拎出來一罐可樂,可樂是中午買的,早就不冰了,她擰開,白色泡沫一下子湧出來,她仰頭喝了一大口,看見那邊幾個人已經動手了。
宜岫向來不是管閑事的人,不過不湊巧的是她今天心情很糟糕。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報複一下社會,比如去計算機教室把網線都給拔掉,又比如……旁觀下一中那個倒黴蛋是怎麽挨拳頭的。
宜岫抱臂往牆上一靠,把可樂瓶放在地上,右手往口袋裏掏煙。
風有點大,打了幾次都沒點著,再看那邊,中間那個人已經掄著拳頭,不多時就傳來幾聲悶哼。
宜岫一看就知道對麵幾個是生手,掄的力度不夠,打在身上硬邦邦的,不夠悶,而且打的地方也不對。
打什麽肋骨,要打就朝軟的地方,比如肚子,一拳就能給你打吐出來。
火終歸打著了,宜岫把煙湊近,猛吸了一口,慢慢的吐了個煙圈,感覺心裏那點鬱悶終於有點排解。
一根煙下去,世界都安靜了,再看,那幾個人還沒結束。
雖然力度不夠,但勝在時間持久,也夠那小子受的了。
心想這小子,還挺抗揍。
沒什麽意思,宜岫蹲下來,把煙頭踩滅,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準備撤了,突然聽到前麵被揍那人罵了一句:“操|你|媽”
聲音震耳欲聾。
宜岫迅速抬頭。
那個被人像個小雞仔一樣拎著後領的人狠狠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被揍的鼻青臉腫都沒個人樣了,宜岫吃驚自己竟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居然……是戴鑫。
這種看戲看到熟人身上還是頭一次,宜岫感覺很不妙,按照她今天倒黴的運勢來看,下一秒的劇情應該是……
果然,剛剛還一臉寧死不屈的戴鑫透過人縫筆直的朝這邊看過來,宜岫真慶幸自己良好的視力,十多米遠的距離竟然還能看到對方臉上的錯愕和……難以置信。
尷尬。
兩個人都特尷尬,以至於這個氣氛把職高那些人都給影響了,三個人都十分一致的順著戴鑫的視線轉過臉,準確無誤的鎖定了正打算拔腿就跑的宜岫身上。
“……”
被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宜岫沒辦法就這麽走掉了,而且戴鑫都看見她了,就這麽離開,似乎、好像挺不仗義的。
她收回邁出去的腿,慢悠悠的往那邊走,經過垃圾桶的時候還順帶把那罐沒喝完的可樂扔進去了。
手指上粘了點甜膩的可樂漬,宜岫彎腰,把地上扔著的一中校服撿起來,擦了擦手指縫。
“你……”戴鑫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不止戴鑫,連打人的三個職高少年都不知道要說點什麽才能緩解一下這詭異的氣氛。
試問一下,幾個小混混在打架,突然闖進來一個美貌的女孩子,
關鍵那女孩不僅沒被嚇跑還一臉淡定的跑過來扔了個垃圾,順便從他們裏麵穿過去,拿了件校服開始慢條斯理的擦手指……
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半分鍾後,一個個子最高,紋著花臂的少年站出來,指了指戴鑫,“小姑娘,這人你認識?”
宜岫順著視線看過去,戴鑫右眼的眼皮外翻著,左臉臉頰也是腫的,本來就微胖的臉瞬間脹大了兩圈……有點慘不忍睹。
宜岫指著戴鑫臉上滿臉的鼻血,把手裏的衣服扔到花臂少年的懷裏說:“擦幹淨。”
“……什麽?”花臂少年以為自己聽錯了。
重新看了一眼兩個人,揍的像豬頭一樣的少年,長的貌美的少女……花臂少年運用自己殘存的智商腦補出了一出美女為了救自己男友舍身飼虎的大戲。
想明白了,花臂少年眼睛眯起來,笑容裏帶著點故意:“美女,你是她女朋友吧。”
“不是。”風有點大,宜岫細長的卷發被風揚起,帶點淩亂的美感,她從口袋裏摸出煙,點上,半明半滅間聽到她說。
“我是他女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