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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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臂少年用自己淺薄的語文基礎思考了半秒鍾,覺得“他女神”和“他女人”這兩個詞分析起來並無差別,他挑挑眉:“美女,這是我跟你男朋友的事情,你勸你最好還是站遠點,不然到時候滋你一臉血可就不好了。更新快,無防盜上”
可能是為了增加這句話的威懾力,放完狠話了還象征性的把剛剛拋到他懷裏的校服以一個自認為十分裝|逼的姿勢用力甩到了地上。
地麵是濕的。
宜岫看著那件衣服先是拉鏈鎖精準的嵌進一塊泥巴裏,然後是整個校服裏子罩在了一塊水坑上,衣領和後擺整個泡進了水裏。
花臂少年沉默了一下:“我從來不打女人,但你要是不聽話我不介意破個例。”
宜岫抬頭,看見其餘兩個職高少年正抱臂在笑,一臉的湊熱鬧,但都十分有默契的沒有上前,似乎是刻意在給同伴耍威風的時間。
一般這種時候,出來耍威風的都是老大。
宜岫把目光轉向花臂少年,把煙叼進嘴裏,彎腰撈起校服。
衣服是純棉材質的,隻這會的功夫就吸飽了水,淺藍的後擺條紋變成了深藍色,拎在手裏有些重量,她勾著衣領遞到花臂少年眼前,語氣冷硬而寡淡:“舔幹淨。”
空氣仿佛凝固一般,宜岫能看到對方因為吃驚和不可思議而放大的瞳孔以及不自覺拉長的下巴。
靜了起碼有半分鍾,那邊艱難道:“你說什麽?”
宜岫伸手把嘴裏的煙擺正,用牙輕輕咬了一圈,對著他語氣平靜的重複:“給你爸爸,舔幹淨。”
那模樣,囂張極了,每個毛孔都散發著挑事的氣息。
花臂少年腦袋裏起先懵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是沒吃晚飯出現幻聽了,同時有這種感覺的還有後麵站著的兩個吃瓜懵逼少年。
以及……不知道是真的體力不支還是純屬被揍怕了肌肉恐懼性萎縮導致根本站不起來還跪在地上吐血沫子的戴鑫。
——
戴鑫覺得自己這一整天的運勢真是絕了:先是一大早在季成樾那碰了一鼻子灰,晚上好不容易抽了點時間打個籃球打算放鬆下心情吧還讓對麵十八中這幫孫子給堵了……
上次兩個學校因為籃球場地鬧的不可開交,當時放狠話揚言見他們打他們的是自己,今兒運勢差落了單,挨揍這事他自認倒黴,可在他被打成個豬頭心裏默念千萬別被人瞅見這麽狼狽的時候恰好撞見他女神……這種事情他越想越覺得是老天爺故意整他。
……hat a facking day!
兩邊肋骨除了疼之外已經沒有其他任何知覺,戴鑫咬緊牙才勉強把一隻膝蓋提起來。
雖然他知道自己現在戰鬥力屬於負數,但比起讓女神擋在自己前麵,他寧願今天被揍進醫院。
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
艱難了兩分鍾,終於是站起來了。
他搜腸刮肚把所有他生平罵過以及他之前想罵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罵出口的髒話雜糅在一塊,勢必先要趕在被揍死之前逞一逞口舌之快。
他深呼一口氣,話都憋到嗓子眼了,就看到原本站在前麵的宜岫懶洋洋的掀了下眼皮。
“看來是沒的談了。”
說完,手裏的校服因為失重直跌下去。
“……”
宜岫拍了拍手上沾著的灰塵,微笑著說:“談不攏那咱們先講講道理,我這個人呢最講道理了。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有著說不出來的古怪,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花臂少年捋了把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又仔仔細細看了宜岫一眼。
白色校服,藍底的過膝裙,雙腿又細又直,她膚色很白,冷白皮的那種,在夕陽下感覺整個都發著光似的。
怎麽看都是個仙女級別的人物。
這樣的人沒必要怕的,花臂少年硬起嗓子說:“你想講什麽道理?”
宜岫吐了個煙圈,白色霧氣一點點升上去,她伸手指了指戴鑫:“他欠你錢?”
對麵搖頭:“不是錢的事。”
“哦,”宜岫點頭,“那就是搶了你女朋友?”
“當然不是!”花臂少年差點跳起來,“戴鑫帶人搶了我們場地!”
搶場地,多大點事。
宜岫單手把煙給掐了,拉開校服外套的拉鏈,脫了係在腰上,又低頭,開始慢吞吞的解校服襯衫的袖扣。
“沒欠錢,也沒搶女人,那就沒什麽深仇大恨嘍。”宜岫說。
解完了,她把衣袖卷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瘦削的手臂,走到花臂少年的麵前,轉了轉手腕。
“既然沒有深仇大恨,他也不欠你什麽,那剛剛你打了他一頓,是不是很不公平?他是不是得打回來?”宜岫左手按上少年的肩膀,低聲笑著道:“我沒說錯,是這個道理吧?”
“你……”
花臂少年似乎是想辯白點什麽,然而下一秒後麵那些話就已經生生截斷在喉嚨裏,他先是感覺腹部一陣火辣辣的痛,然後是酸,緊接著胃裏一陣抽搐,他弓著腰反射性的吐了。
宜岫改成拎他的衣領,隻是間隔幾秒鍾,拳頭再次凶悍的對準了他的胃。
這一次吐的更激烈,花臂少年隻感覺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胃部的那個點上,疼,脹,要爆炸。
宜岫鬆開他的一瞬間,少年的小腿先是抽搐了一下,下一秒跟沒骨頭似的兩個膝蓋狠狠磕進了水坑裏。
胃裏翻江倒海,隔夜飯都吐出來了,都這樣了,還知道用最後的力氣伸手用力捶了下地麵。
這是兩方格鬥時求饒的動作。
宜岫歎口氣幹脆蹲下來,和他平視:“這什麽體格,不抗揍啊。”
她臉上沒有太多的狠戾,即便剛才掄起拳頭打人也是笑眯眯的,現在嘴邊攢著笑,左邊臉頰還帶著若隱若現的酒窩,漂亮的眼睛眨巴著,看上去還是那個仙女的形象。
“宜仙女”抬起下巴,指了指已經吐不出什麽東西隻一個勁幹嘔的花臂少年:“剛剛打人有十幾分鍾吧,這樣,我給你們抹個零,就十分鍾,你家老大不太行,兩分鍾都沒撐過去,還有八分鍾,你倆平分一下?”
沒有人應答,空氣陷入一片死寂。
“不願意挨揍啊?”宜岫嘖了一下嘴,“有骨氣,這樣,你們兩個人一塊上吧,我還得回家吃飯。”
兩個少年麵麵相覷,用眼神無聲的交流,最後達成一致:兩人一起上,就不信打不贏一個女人!
於是,戴鑫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個最起碼180的大高個像個破布口袋一樣被扔在牆邊,滑下來,雙腿磕在爛泥裏,扶著地麵開始吐酸水。
三個人的姿勢一模一樣,一家人一樣,整整齊齊。
戴鑫咽了咽口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
宜岫皺皺眉毛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抽出來,慢條斯理的把手指一根根擦拭了一遍,然後轉頭說:“能起來嗎?”
“能能能!”戴鑫抹了把鼻血靠著牆滑起來,覺得整個人生都在這一刻到達了輝煌的頂峰:“女神你太帥了,太爺們了,太讓人崇拜了!”
他決定了,以後要跟著女神混,她讓往東他絕不往西,她讓往左,他絕不往右!
帥氣,還可以。
爺們?什麽玩意。
宜岫撥了撥長卷發,淡淡提醒:“我覺得你可以往我很美這方麵誇兩句。”
戴鑫秒懂,把小學加初中加高中能想到的但凡與美有瓜葛的詞全放宜岫身上誇了一遍,看到對方臉上明顯滿意的表情,他覺得自己沒有罔顧這麽多年語文老師的細心栽培。
“那我救了你是不是應該報答一下?”宜岫從兜裏掏出硬盤,扔過去,“今晚上你還去信息樓吧,找個機會,把季成樾寫的代碼拷進去。”
“……啊?”
宜岫說:“有問題?”
“不是,這種事情要是被知道了,我會被揍的,”戴鑫覺得有必要告訴她:“季神揍起人來,一點不手軟。”
“你真會開玩笑,”宜岫看著他,“你覺得我揍起人來會手軟?”
戴鑫:“……”
他好想淚奔。
他在被誰揍這個問題上掙紮著,宜岫指了指身後三個職高少年的中間:“那兒還缺個位置,特意給你留的。”
“……”
戴鑫堅定的說:“女神你放心,這事我保證完成的漂漂亮亮!”
說完爬起來走了,一起走的還有跪在地上吐完了的三個職高少年。
世界一下就清靜了。
宜岫把校服從腰上解下來,披上,剛套進一隻袖子,忽然感覺口袋裏有個重物自然滑落。
她心想不妙,下意識去撈,抓了個空,再低頭,她的手機直挺挺的插在了一塊水坑旁邊。
落勢太大,即使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濺起的汙水還是有幾滴飛在了她白色帆布鞋和褲腿上。
狼狽又難看。
宜岫站在原地看著那盤踞在腿上的泥巴印,也不急著撿手機,隻從口袋裏把紙巾都抽出來,蹲下來狠狠的擦。
她有點潔癖,尤其對這種濕漉漉看起來又髒兮兮的東西。
直到看不到一點痕跡了,她才站起來,呼出口氣。
手機磕在碎石上,屏幕碎成了雪花屏。
嗬。
這閑事管的。
她撈起來,屏幕後頭的耳機孔進了點水,宜岫用力甩了兩下,又用紙巾包著幹燥,不過還好除了這兩點之外一切正常。
但這隻是她的判斷,主機裏到底有沒有進水她還不確定,得找個專業的地兒修修才行。
她點開地圖直接百度手機維修店,上麵顯示離這最近的一家在前麵五百米。
老城區的房子破且舊,
居民樓沒有絲毫秩序的擁擠在一起,紅磚綠瓦看上去十分有年代感。
這一片沒人管,頭頂全是交錯著的電線,從這個窗口延伸到那個牆頭,又從這個牆體穿進另一個窗口。
宜岫看了這麽久也沒看明白到底是誰偷的誰家電。
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這片比剛剛的更破了。
一眼都看不見路。
狹仄的巷子裏交錯在一起,宜岫在裏頭感覺跟闖迷宮似的,天南地北都長一個樣,好幾次還因為信號不好走錯了路,不得不折返回去。
就這麽區區五百米,宜岫硬是從黃昏走到了天黑,等找到地方,月亮都爬上樹梢了。
手機店很大,足足有四個店麵,綠色牌子上寫著四個大字“中國移動”。
一眼看過去很紮眼,尤其是晚上,裏麵燈火通明,手機店門口掛了個很大的燈牌,燈牌用紅綠交錯的光寫著幾項移動套餐,在周圍幾個爛尾樓的襯托下,顯得那叫一個氣派高級。
宜岫走過去,看見店門口停著幾輛車,有個男人坐在門檻上,背對著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色工字背心,下身就一個大褲衩,兩臂上是健壯的肌肉,正拿著雙筷子往一個碗裏丟骨頭。
碗的主人是隻身披黑色毛皮的大狗,此時此刻,正用漆黑的眼睛盯著她。
宜岫腳步生生一頓,她沒在上前,站在原地輕咳一聲:“嗨……請問你是老板嗎?”
背心男轉過臉,手裏的筷子還處於停在半空中的狀態,看上去有點吃驚。
男人長的很帥氣,看年紀應該二十出頭,頭發有點長,細碎的劉海擋住前額,後麵的則攏起來紮了個小辮。
“那個……”宜岫再次問,“你是老板嗎?”
背心男回過神,把筷子一丟站起來說:“哦不是,我是老板他哥,嗯,你是來……”
“修手機。”
宜岫把手機掏出來遞過去:“屏幕碎了,好像還有點進水。”
背心男接過去甩了甩,並沒有水漬,又按了下開機鍵,顯示屏處於亮著的狀態,他有點驚訝:“你開機了?”
“不是,”宜岫說,“它沒自動關機。”
“哦。”
宜岫說:“難修嗎?”
“看樣子應該沒什麽大問題,”背心男長按關機按鈕,“等會幫你拆開幹燥下,主板沒燒壞的話應該換個顯示屏就可以了。”
“多長時間能修好?明天?”
“不用,今晚就能弄好,”背心男笑了一下,指了指前麵,“不過你得等幾分鍾,老板現在在忙,要不你先進店裏等下?”
宜岫點點頭,正打算往店裏麵走,忽然聽到身後一聲車輪滾動的聲音。
她回頭,看見不遠處黑色suv底下鑽出來一個滑床,上麵躺著一個人。
那人也是件白色工字背心,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手裏拿著幾個扳手,衣服上落了幾點黑色機油。
他單手撐地站起來,白色背心很鬆的垂下來,借著車燈打下來的光,宜岫看見那人衣領下麵流暢的胸肌線條。
充滿著野性的美感。
然後她聽到身邊的男人喊了一句:“成樾,車等等吧,先給這個美女修一下手機!”
宜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