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片安靜。
    沉默很久之後, 光頭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聲音有點涼, “小姑娘，你怕是不知道我們。”
    他舔了下後槽牙, 冷笑：“我們可不是學生，打人也不是戳一下眼睛，踢兩下褲.襠就算了。”
    “哦。”依舊很寡淡的一聲。
    “……這樣吧小姑娘，”光頭男覺得欺負一個女孩子說出去總覺得不太光彩，他點了下下巴, “你打電話給季成樾, 我們男人的事男人解決。”
    樓道很隱蔽，不遠處堆著些廢棄的桌椅板凳腿, 宜岫走過去, 抽出來其中一條。
    棍子不算粗但還算順手, 她掂了掂抓在右手上, 又用空的那隻手抽出來兩條扔在地上, 踢過去。
    光頭男看著腳邊橫著的兩根棍子挑挑眉, “這什麽意思？”
    “打就打，別他媽廢話, ”宜岫指著他們, 聲音沒什麽情緒，“幾個人上？”
    光頭男看了眼同伴，那個一身學生氣的少年先舉了一下手，“我不上, 我不打女人，你們玩你們的。”
    說完退後了兩步，仰靠在欄杆上，插著兜似笑非笑。
    “那就你們兩個是吧，”宜岫把板凳腿上的鐵釘拔下來扔在地上，“叮叮”幾聲之後，她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腳下，“要打就撿吧。”
    沒人說話，那個高個子猶豫了一下，自動站旁邊了。
    兩個人一起有點勝之不武，況且還是對個女人。
    “你來吧。”高個子衝著光頭點頭。
    光頭男也沒打算欺負人，一雙眼睛眯著，盯著對麵。
    那就一對一了。
    宜岫嘖了一聲，伸手從兜裏掏了顆糖剝進嘴裏，這次是檸檬味的，酸掉牙的味道。
    光頭男彎腰把板凳腿撿起來，在手上掂了兩下，還是眯著眼睛，他說：“小姑娘，我還是勸你一句，確定要這麽幹？我和李曉峰可不一樣，我可不唬人。”
    沒有應答，他抬頭看，對麵姑娘微微蹙了下眉，似乎等的有點不耐煩了。
    她還不耐煩了！
    光頭男冷笑，話點到為止，要不是看對麵瘦瘦弱弱是個女孩子，他不會那麽多廢話。
    “打之前按規矩，先報名號，”他往前走了兩步，活動了下手腕，“本人張昭，外號炸彈，在市還算有點名氣，小姑娘你呢。”
    “名字你知道，”宜岫笑了一下，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沒什麽外號也沒什麽名氣。”
    頓了下，又說：“就是認識的都管我叫一聲岫姐。”
    岫姐？
    什麽玩意。
    張昭拎著棍子走過去，狠厲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一棍子揮下去，緊接著一陣短促的破風的聲音。
    但，揮了個空。
    張昭撇了眼旁邊站著的人，似笑非笑，“小姑娘啊你躲什麽？”
    話音剛落，又是一棍子下去。
    這次是用了十成十的力，但又是一個空，沒打著人卻打在了旁邊欄杆上，“哐當”一聲巨響，無數碎屑飛起來，手都給震麻了。
    張昭甩甩手腕子眯著眼睛偏頭，小姑娘正側身站在他旁邊。
    他有點火了。
    “剛剛不是挺拽的嗎？”說著往地上呸了一口，“日你媽有本事放狠話有本事你別躲啊！”
    說完反手又是一棍子。
    這次直接打在了空氣裏。
    用力過猛，整個人還竄出去一米遠，一轉頭其他兩個看戲的正抱著手臂“咯咯咯”
    的笑。
    “笑你媽，”張昭摸了下光頭，臉有點綠，用棒子指著宜岫，“你他媽玩我？”
    宜岫沒說話，還是在笑，但笑容漸漸發冷。
    “上過生物沒？”宜岫偏頭，把糖吐了，她輕輕抖了下腕子，“姐姐今天教教你生物。”
    “剛剛想打我頭是吧，錯了，打頭有什麽用。”她拿著棍子在空氣裏點了下，棍子的邊沿一點點貼著光頭的臉來回的劃。
    “脖子兩側，動脈血管豐富，一個掌刀都能把你劈暈過去……”
    說完，一棍子就下去了。
    張昭這一瞬間什麽疼痛感都是沒有的，隻是感覺兩眼一抹黑，兩隻手下意識往後撐，等撐上牆壁，他微微往下滑下一點，好半天沒喘上來氣。
    “暈了嗎？”宜岫的聲音。
    張昭咬著牙，晃晃腦袋站起來，眼前還是一片黑，看不見來人，他用棍子在空氣裏亂揮，剛揮沒兩下，手腕緊接著一痛。
    他哀嚎一聲。
    那根棍子脫力掉在地上也是很幹脆的一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喊疼，背上又挨了一棍子。
    和前兩次不一樣，這一棍子力道極大。
    耳邊有破風的聲音，慣性讓他往地上一趴，下巴狠狠磕在了地麵上，抬起頭呸出來一嘴的灰。
    背上火辣辣的疼，像是皮開肉綻。
    這回被打清醒了，緩了一會張昭看到了一雙白球鞋停在他眼前。
    “能站起來嗎？”那人用腳尖踢了踢他的鼻梁。
    “我操.你.媽！”他從來沒被人這麽羞辱過，撐著手臂就要站起來，但很快背上又是一陣劇痛，是剛剛那一棍子的效力。
    這疼痛感，骨頭應該是斷了。
    他手撐著地麵，緊咬著牙根站起來，勉勉強強剛站穩，後背又挨了一下。
    這次力道更大，他看見那棍子的一大半都給打飛了，背上直接沒了知覺。
    膝蓋彎被人踹了一腳，他伸手沒扶住前麵牆，往旁邊一栽。
    栽進了那片報廢的課桌椅子裏。
    “哐當”一聲巨響。
    他都不知道自己砸下去能出這麽大聲。
    宜岫走過去，棍子被打斷了一截，她用剩下那截戳在地上那人的背上，低著頭問：“你操誰媽？”
    “……我操.你.媽！”
    這一聲震蕩在肺腑裏的怒吼被喊出來，聲音巨大，整個樓道都是回音。
    宜岫把棍子扔了，蹲下去，拽著他的衣領把人拉起來，沒有笑：“耳朵，喉嚨，褲.襠……這些地方打下去都太賤，今天我教教你什麽是耍狠，什麽是真打架。”
    “知道這地方是什麽穴嗎？”宜岫麵無表情的拍了拍張昭的下巴。
    他想站起來，但是那人的膝蓋頂在他肩窩的某個位置，他隻覺得兩條手很快麻到沒知覺，根本使不上勁，隻能呼呼的喘著粗氣，還是那句：“操.你.媽！”
    這一句剛說完，下巴上就挨了一拳，眼前又陷進了一片黑暗。
    這片黑暗還沒散開，耳朵上又是一記重拳，腦子震蕩了一下之後，就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動作很快，一點不拖泥帶水，對著那兩處連續猛擊了兩拳，張昭就說不出話了。
    嘴角有血淌出來，不是牙掉了就是下巴脫臼了。
    “下巴，耳朵，還有這……”宜岫拎著他的腦袋，拍了拍後腦勺，笑了，“這是個好地方，腦幹部位，腦幹知道什麽嗎？就是控製人身體平衡的，不用多大力氣，一拳頭下去……”
    “岫姐……”
    底下那人虛弱的喊。
    “岫姐我錯了……”又是一聲。
    張昭臉上沒有多少傷，甚至血都沒出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傷的很重。
    背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眼前還是黑的，這種黑讓他開始害怕。
    害怕的覺得頭頂上那個貼在他腦幹部位的拳頭要是下去了他眼前這輩子都會這麽黑下去。
    “怎麽了，都學會了？”
    張昭沒說話，很久以後，他偏頭一聲幹嘔。
    “哦，忘了說了，不用打肚子，打耳邊也能一拳把人打吐出來。”
    說完神色冷漠的站起來，“哐當”一聲，棍子被扔在了張昭鼻子下麵，“反射弧有點長，現在才吐，不過沒關係，也不是真吐，就是你神經受到刺激產生的過激反應，幾分鍾就好，那個誰，你過來吧，我教你點別的。”
    沒人應答。
    高個子男人下意識的撐了下牆壁。
    “對不住，”良久以後那個學生氣的少年撐著欄杆站起來，終於說話，“我替張昭跟你道歉。”
    宜岫沒表情。
    “以後都不會再踏進你們八班門。”
    宜岫轉過身看著他。
    他笑了一聲，“李曉峰我會替你教訓，以後絕不敢招惹你。”
    “不止我，還有季成樾。”
    少年頓了一下，笑著點頭，“好。”
    宜岫指了指樓道，“那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少年很客氣。
    人走了，高個子的男人才反應過來去扶張昭。
    “滾你媽！”張昭能看見了，也不耳鳴了，偏頭吐了口牙血揮開他的手，“還好兄弟，剛剛你他媽怎麽不來扶我！”
    “我不敢，”高個子男人實話實說，“你他媽剛剛是沒看見，那女的打起人來有多狠。”
    他想起來剛剛她說的那什麽下巴耳垂這個穴那個穴，就一陣膽寒。
    “我這輩子算是見識到了，學霸們打架是什麽樣子，”他吼，“我他媽一輩子都不會跟學霸打架！”
    宜岫往樓梯口走，還沒進教室就看見班級很多人在探著頭往外看，見她來了又都一個個把頭縮回去了。
    “岫岫……”顏彤彤擔心的看著她，“他們剛剛把你叫出去幹什麽了？你沒什麽事吧？”
    “有紙嗎？”
    “有有有！”顏彤彤把一整包紙遞過去，宜岫拆了一張把手上沾的一點血跡擦幹淨。
    “他們是什麽人啊……把你叫出去幹什麽了？”顏彤彤還是很擔心。
    擦完了，她把紙巾包好扔進抽屜，抽出來卷子繼續寫，淡淡的說：“隔壁學校的吧，生物學的不太好想請教我，我就隨便教了他們兩題。”
    “……”
    顏彤彤表示很懷疑，那幫人看起來怎麽看都不像這麽愛學習的人。
    “季成樾沒回來？”宜岫抬頭看著前麵的空位。
    “回來了，又去找你了……”顏彤彤一拍桌子，“天哪，季神不會遇到那幫人吧！”
    “遇到就遇到唄。”
    宜岫無所謂的說，又低頭開始寫卷子。
    “啊？”
    “你季神生物學的比我好，教的肯定也比我好。”
    顏彤彤還是懵，“……啊？”
    “啊什麽啊，”她伸手敲了敲卷子，“好好讀書，你看隔壁學校的都這麽勤學刻苦，你一個一中學霸不羞恥嗎？”
    話還沒落音，門被推開了，季成樾走進
    來。
    “季神！”顏彤彤趕緊舉手，有點擔心，“你……”
    “好好讀書。”季成樾淡淡的說。
    顏彤彤：“……”
    “晚上一起嗎？”等季成樾拉開椅子坐下了宜岫才說。
    “今天不了，”季成樾偏頭，“今晚上約了人打球。”
    “哦。”宜岫低頭認真寫卷子，寫了會又用卷子輕輕戳了下前麵人的背。
    “怎麽了？”季成樾側過頭。
    “在哪打？”
    她問。
    季成樾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的把臉全部轉過去，“怎麽了，你要看？”
    “你跟那幫人約的架在哪打？”她很直接的問。
    “……”
    季成樾揉了下眉心，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有時候真不希望他家小姑娘這麽聰明。
    “家那邊。”
    “哦，”宜岫低頭看著卷子，過了會又抬頭小聲問：“你不會打不過吧。”
    有風從窗戶外吹進來，吹亂了她的頭發，季成樾此刻有種想伸手撫平的衝動。
    “嗯？”被那人盯了半天，她有點疑惑。
    兩人離的很近，季成樾能夠清晰的看到她濕.漉.漉的眼睛，還有她左眼下麵，那顆小小的淚痣。
    “你能不能……”
    能不能別這麽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