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峰往旁邊狠狠呸了一聲, 從巷子口出來了, 眼睛是冷的, 但是嘴邊掛著笑。
    “巧啊，季神。”
    這聲招呼打的沒有任何溫度。
    季成樾眯著眼睛看他, 沒說話。
    “新同學挺漂亮的。”李曉峰試探性的說，一邊往前走一邊盯著對方表情。
    沉默了一會，季成樾彈了下煙灰，淡淡道：“是很漂亮。”
    李曉峰笑了，但是很快又聽到那人冷淡道：“但關你屁事。”
    聲音低沉, 好似不悅。
    李曉峰愣了一下, 明白了，摸了摸鼻子上的紗布笑了一聲, “我之前不知道, 季神是你看上的。”
    季成樾冷淡瞥他一眼, “現在知道了？”
    聲音聽不出情緒。
    說實話, 李曉峰有點忌憚他, 雖然季成樾成績好, 但絕對不能算是個好學生，“季神”這兩個字可不單單隻指他成績。
    蟬聯三年的散打冠軍, 這頭銜也不是隨便隨便就摘下來的。
    要是在今天以前, 李曉峰二話不說肯定轉身就走了，畢竟為了個女的開罪他不值當，可是今天出了這檔子事，他心裏咽不下一口氣。
    “你們家小姑娘脾氣不太好, ”李曉峰舔了下缺失的大門牙，眯著眼冷笑：“她打了人，這事要就這麽算了，不合適吧。”
    “你想怎麽算？”
    “算賬的話可不是一句兩句就能算清楚的，真要出這個頭？”李曉峰舔舔後槽牙，低聲警告：“你可想好了。”
    季成樾沒動，手裏的煙已經燃了好一截。
    李曉峰看著那截沒掉下來的煙灰，有點底氣了，從口袋裏摸出根煙，遞過去，依舊笑著：“一個女的而已，咱倆，不至於。”
    說著把那根煙抖了兩下。
    季成樾看了一眼，伸手推開。
    “怎麽？”李曉峰挑著眉。
    “戒了。”他淡淡的說。
    李曉峰看著他手裏燃了半截的煙，冷笑。
    指間一鬆，煙直直墜下去，煙蒂砸出來一地的火星，被他一腳踩滅，聲音帶著夜晚一點寒意，季成樾道：“剛戒。”
    李曉峰笑容一收，“那就是你要管了？”
    “我家的姑娘，”季成樾盯著他，似笑非笑，“自然是我管。”
    “好，”李曉峰把煙扔了，退後了兩步，惡狠狠的，“季成樾你等著瞧！”
    轉身，大步離開。
    ……
    口袋裏震動了兩下，季成樾把手機掏出來，有個未讀消息。
    他點開，輕輕勾了下唇。
    是她家小姑娘。
    我到家了。
    季成樾單手打字回：
    好。
    你到哪了？
    季成樾回身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徐宅，麵不改色的回：
    我也快到家了。
    注意安全。
    季成樾盯著那一行字，嘴角輕輕揚了一下，他沒再回，摁滅手機，開始往回走。
    到家衝了個澡，隻穿了個短褲就出來了，床上，手機屏幕是亮的。
    他彎腰撈起來，一隻手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隻手點開。
    小姑娘隻有兩個字。
    晚安。
    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呢，季成樾不知道，隻是覺得此刻心裏邊很安靜，也很柔軟。
    低著頭，有水滴沿著發絲落下來，砸花了屏幕
    ，他伸手抹掉，一字一頓的給她回：
    晚安。
    他走到桌子邊，拉開書包，把那瓶喝完的礦泉水瓶撈出來，看了一陣勾唇笑了笑，又戳進那人的主頁，改了個備注名。
    第二天果然下雨，還是那種很不幹脆的綿綿細雨。
    宜岫抓著傘慢吞吞的走到教室，感覺背上濕.漉.漉的。
    不過幸好鞋沒濕。
    否則她寧願把鞋脫了光腳走，那種鞋裏黏膩的感覺她光想想就惡心。
    把傘靠到樓梯口，宜岫蹲下來用濕巾擦腿上的水珠，感覺身上籠罩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她抬頭，對上一個發亮的圓框。
    “哢嚓”，很清脆的一聲。
    “你最近上癮了？”她懶得理他，等腿上的水都擦幹淨了才站起來把紙巾揉吧揉吧扔進了垃圾桶，轉身往樓梯上邁。
    “女神等等我！”戴鑫把相機收回包裏追上去。
    “季神沒跟你一起？”她朝後看了一眼。
    “他今天走的早，應該到教室了吧。”
    宜岫頓住，忽然想起來：“今天學校運動會你們不是放假嗎？怎麽你們班也硬性要求做拉拉隊？”
    “女神你也太不關注我了！”戴鑫委屈巴巴的把胸牌從書包裏扯出來，指著上麵的數字5，“我是選手，選手好不好！”
    宜岫想起來了，季成樾是說過戴鑫跑步很厲害。
    “而且這不是下雨嗎，運動會延遲到下午啦，早上還是自習，”戴鑫有點懷疑，“你們群裏應該發通知了呀，怎麽你不知道？”
    “是嗎……”怪不得昨晚上班群裏一直在震動，她無所謂的撥了下頭發，“我懶得看。”
    話還沒落音，耳邊又是“哢嚓”一聲，一並想起來的還有戴鑫的聲音：“這動作好！撩爆了！女神你再把那邊頭發撩撩……”
    “……”
    簡直瘋了！
    宜岫黑著臉扭頭就走，也不管後麵捧著相機的戴鑫怎麽喊。
    頭也不回，走的那叫一個決絕了當。
    到班裏的時候果然來了不少人了，季成樾正低頭寫卷子，她也沒打擾，輕輕把書包放在座位上，也抽出卷子開始做。
    “什麽時候雨能停啊。”身邊那人看著窗外歎了口氣 宜岫沒睬她。
    “哎呦……這個雨怎麽還沒停啊。”又是一聲歎息，宜岫寫卷子的筆頓了一下，但還是忍著沒抬頭。
    “不是說今天雷陣雨嗎，怎麽下到現在啊……”
    宜岫捏了下眉心，沉聲打斷：“夠了顏彤彤。”
    好吧，夠了。
    顏彤彤鬱悶的把臉從玻璃上挪回來，拿著筆在草稿紙上亂圖亂畫。
    “我發現你最近很不對勁。”宜岫說。
    “你看出來了？”
    宜岫歎口氣，把筆停了看著她，“能說說嗎？”
    “……就是覺得自己太笨了。”顏彤彤把臉埋在胳膊裏，小聲說。
    宜岫挑挑眉。
    “你，還有季神，都這麽厲害，每次都能考這麽高的分，可是我……哎！”
    顏彤彤又歎出一口很長的氣。
    “你回頭翻小學的課本，有難題嗎？”
    顏彤彤側頭，好半天才搖搖頭，“說這個幹什麽？”
    “高中這幾本書我好幾年前就看熟了。”宜岫抽出一本數學書攤在她麵前。
    “熟練到你把書合上隨便說道例題我都能報出哪一章哪一頁，第幾題，你說我為什麽考這麽
    高？”
    “……”
    “你全部背下來了？”顏彤彤簡直匪夷所思。
    “是啊，”宜岫又抽出一套數模擬卷，“不僅是書，各省份每年的真題我也都背下來了，所以你覺得僅僅是高二的水平測試卷能難的住我？”
    顏彤彤： “……”
    太可怕了。
    她這個變態同桌簡直太可怕了。
    “你背那麽多題幹什麽？”顏彤彤依舊不可思議。
    “不算背，隻是題目做多了自然而然就記住了。”
    “……那得做多少題才能記得回回考滿分啊。”
    顏彤彤想象不到。
    隻是忽然感覺天才們的世界好像也沒她幻想中的那麽輕鬆。
    “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就像你昨天那畫。”
    “嗯？”顏彤彤看著她。
    “你七年的水平，我一輩子都夠不到，”宜岫挑眉，“所以現在開心點了嗎？”
    “……”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顏彤彤嘴角的笑容壓不住了，她好想抱著對方親一口。
    宜岫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前麵，季成樾不知道去哪了，桌子上隻剩下兩張攤開的卷子。
    她揉了揉眉心，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學著他的方式安慰人。
    “你真好！”顏彤彤抱住她的胳膊。
    宜岫敲了敲她桌子上的卷子，“好好讀書。”
    “好！”顏彤彤笑嘻嘻的，頓了下又覺得這話很耳熟。
    還沒等她想起這句話在哪聽過，班級前門已經被人一腳踹開了，動靜太大，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抬頭。
    來的有三個人。
    都沒穿校服，一水的白背心大褲衩，手臂上還都紋著亂七八糟的紋身。
    樣子要多社會有多社會。
    班級靜下來了，這一瞬間誰都沒敢說話。
    等幾個人都站上講台了，趙潔才後知後覺的站起來，小聲說：“幾位同同同同學……我們班現在在上課……你們是有什麽事情嗎？”
    靜默。
    良久之後，三個人最中間的那個摸了下自己的光頭，嗤笑，學她說話：“同同同同學？”
    重重拍了下講台，“諷刺我們？”
    “不不不是……”趙潔快哭了。
    “哎，你們三個！”
    聲音響在背後，宜岫回頭，就看到徐家寧站起來了，代替趙潔說道：“我們班現在在上課，有什麽事課下說，現在，麻煩你們出去。”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對，沒錯！”又有人站出來了。
    顏彤彤大受鼓舞，那句“就是沒錯”都已經到嗓子眼了，深吸一口氣正打算喊出來，就聽到“嘭”的一聲巨響。
    講台被人一掌拍碎了，木頭屑蹦了有一米高。
    後麵的話硬生生被她吞回了肚子裏。
    “你他媽什麽玩意！”
    那人指著徐家寧。
    狠厲的一聲之後，所有人都安靜了。
    靜的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
    宜岫輕輕蹙眉。
    這是和李曉峰，宋揚完全不一樣的小混混。
    三個人裏一直是光頭和左邊那個很瘦的高個子在說話，但宜岫卻注意到最旁邊的那個人。
    他年紀看上去比其他兩個小的多，是個少年，雖然也有紋身，但隻有右臂上一塊，看上去頗有些學生氣。
    但是脖子上有
    道很深的刀疤。
    刀疤很長，沿著肋骨一路往下最後消失在背心的領子裏。
    脖子這種地方都有猙獰的刀疤，很難想象他衣服遮擋的其他部位什麽樣。
    “你們班季成樾呢？”光頭又拍了拍講台。
    沒人說話。
    “你！”光頭指著趙潔，“季成樾呢？”
    趙潔拚命甩頭，嚇的話都說不完整了，她剛剛可親眼看到了，那一掌把講桌都砸出個窟窿。
    “那你們班宜岫又是哪一位？”
    光頭男大聲喊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第一組第四排的位置，宜岫看到了林木舟轉過頭來一臉驚愕的看著她。
    給了她一個口型：你怎麽會認識這幫人？！
    嗬。
    她很想回一句：我他媽也不知道！
    “是你啊，”光頭男看過來，嘖了一聲嘴，“喲，看著是挺漂亮的。”
    “有什麽事情出去說吧。”宜岫站起來，指了指門外。
    幾個人沒動。
    “我知道為誰的事，”宜岫笑了一下，又指了指門外，“所以，出去說吧。”
    幾個人沒說話，這次互相看了一眼，最後是那個帶點學生氣的少年往外麵點了下下巴。
    今天的自習不強製，除了八班這個重點班以外其餘幾個班的人來的都很少，外麵的雨停了，樓道裏很安靜。
    “你知道我們為誰來的？”光頭男問。
    宜岫表情淡淡的：“李曉峰是吧。”
    “知道的話，那咱們就敞亮點，”光頭男眯起一隻眼睛，“你把我兄弟牙打掉了，這事怎麽算？”
    宜岫抬頭又是極淡的一聲：“你想怎麽算咱們就怎麽算。”
    “……”
    光頭男皺皺眉頭，納了悶了。
    心想難道是今天造型上威懾力不夠，怎麽這姑娘看上去這麽淡定？
    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覺得自己挺凶的呀。
    那問題就不在自己身上。
    他問：“你不怕我們？”
    “怕？”宜岫活動了兩下肩膀，反問：“為什麽？”
    怕能有什麽為什麽？
    光頭男剛要說話，就聽對麵那人淡道：“有什麽怕的，又不是打不過。”